薛吟轻声说:“相传,有一支雪人的队伍,很早就迁移而来,定居在深山中,人数极少,行踪隐秘,从不与外界来往。便是经常入山的樵夫药农,都未见过他们。故而不为人所知。寻起来也格外凶险,单不说雪人会不会伤害外人,光是一人在暴风雪中独行,就已是凶多吉少了。那书生文弱,一片孝心支撑着他寻觅三两日,渐渐就偏离了正路,拐进了重山深处……”
薛吟的声音细弱起来,窗缝漏进来的风刮着她手里的白纸灯笼,扑扑发着响声。
“然后被一个女雪人给救了,于是书生和雪人好上了?OX一番,雪人送上了雪莲花,他们依依惜别,海誓山盟,最后还是始乱终弃?”一个男学生大声说道,他的同学已笑得直不起腰。
薛吟静默,那两个学生的笑声开始尴尬,随后就停了。
“和你说得基本一样。”薛吟淡淡道,“女雪人是雪人头领的女儿,她将雪莲花盗了出来,送与书生,相约待书生母亲病好后,就要成亲。书生不嫌弃女雪人的身份,女雪人也不在乎书生是个普通人类。她将书生送出深山,临别的时候,把随身佩带的雪花玉佩,掰做两半,一半送给书生,当作信物。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相信书生一定会回来接她。”
邻桌的一个男子说:“书生肯定没回来。”
薛吟微微一笑,她提着灯笼走到那人身前,“您说对了。书生再也没有出现。女雪人还在苦等,因为偷盗雪莲花,她被逐出雪人部落,飘零在这数重深山中。年复一年,当她确认书生再不会回来的时候,就绝望了。”
窗外的风声猛了一下,三盏挂在饭桌上的灯笼摇摇欲坠,晃得三张桌子,忽明忽暗,十几条人影,绰绰浮动。
“绝望之后呢?”程澄低声问。
薛吟缓缓转过身子,两团火焰在她清澈的瞳孔中跳跃着,有点像野兽的眼睛。
“她会在每年冬季,落雪的时候,出没在这片山区中,寻找那个负心人,哪怕那人已经转世数回,她也要找到他。她将自己的念,都注入到了这半枚雪花玉佩中,当玉佩在某个男子的手中,能绽放成雪莲花形状的时候,那么这个男子,就是当年的书生。”
“如果玉佩没有变形会如何呢?”罗敬开提问。
薛吟轻笑,“寂寞令人发疯,雪人是如此寂寞,心中充满了愤恨,她发誓,如果让她见到那个负心人,她定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其余握住了玉佩的男子,则会被玉佩的冰气,给冻成一具冰尸。”
“不公平。”贾文静说,“不能这样株连的。”
薛吟自顾自地说:“不过到现在,雪人都没有找到书生,所以,她还在山区中出没……第一场雪已经落下了,雪人应该已经出来了,也许,她就在……你身后——”
砰!
庞大的黑影站在飞散的雪花中,冷风卷着冰碴子扑来,三盏白纸灯笼同时熄灭,餐厅陷入了刹那的黑暗。
有女人尖叫声,尚未落地,就听得细弱的一声啪——
薛吟提起来的灯笼,温柔地亮了。
“别怕,是老张。”她用安抚的口吻说,“怎么了?这么莽撞?”
老张粗声道:“早上出去的那个男人还没回来!他结房费了吗?”
薛吟说:“押金足了。没事。他的行李不还放在房里呢吗。”
“还给他留门吗?”
“不用了,到关门的时候了。他若回来,自然会叫门,到时候我麻烦一下就好。”薛吟吩咐,“去吧。下回推门轻点,都是客人。”
老张砰地又带上了门,风声中依然能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将落雪踩得啜啦响。
“老张是个粗人,让大家受惊了。” 薛吟不紧不慢地取出手中灯笼里的蜡烛,将另外三盏被吹灭的灯笼,又给点亮。
“薛老板,为什么灯笼里不放灯泡呢?蜡烛虽然古意,但毕竟跟不上时代。”邻桌的一个男子道。
薛吟微笑,“因为当年,雪人给书生照明的,就是这样一只灯笼。她怕书生回来了,却认不出。所以就固执地提着这样的白纸灯笼,行走在雪夜中。诸位深夜出来的时候可要小心,若是看到哪个女子穿着我这样的衣服,提着白纸灯笼,冒雪前行,那就有可能是女雪人呢。女士还好,若是男士……怕就躲不过冰尸的命运了。”
沉寂。
大家都放下碗筷盯着薛吟,除了湛蓝筝和孙桥。
“不要紧张啊,这不过是个传说。”薛吟轻松地笑道,“不过说起来——既然我手里有半块雪花玉佩,那么诸位男宾,要不要握在手里试验一下呢?让我们看看这个古老的传说,是不是真的?”
她直起腰身,盈盈递出了玉佩,烛光下的肌肤,格外雪润——正对着她的两个男学生,都往后缩了缩。
“您几位呢?”她转向邻桌那几人——三个男士,两位女士。
那些男士赶紧摆摆手,“不要吓唬人啊老板娘,我们这里有胆小的女客。”
薛吟侧身,将玉佩递到罗敬开面前,“你们这桌有没有勇士呢?”
罗敬开缩得只剩下一半体积了,依次坐他旁边的卓非和戴翔都左顾右盼起来,贾文静倒是有兴致,“女的成吗?给我玩玩!”
薛吟遗憾道:“只有在座的男士有这个荣幸哦——这位男士,您……”
她将玉佩递向了凤晓白,湛蓝筝把碗筷一撂,“吃完了!”
她撞开薛吟的手,“我们是高高兴兴来这里玩乐的。既然你说你只是个开店的,那就老老实实别给我整这些个妖蛾子,否则我先把你当妖蛾子抓回来做标本!”
薛吟被她撞了一个趔趄,灯笼滚到地上,蜡烛燃了白纸,顷刻烧了一半,幸好周围没有易燃物,她盯着地上被烧得毕毕剥剥的灯笼,只紧握雪花玉佩,扶着椅子背,直起腰来。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薛吟不语,湛蓝筝只说声“都走了”,便率先离开,凤晓白紧接着起身,江宜月也追了过去,于是程澄,罗敬开他们都纷纷丢下筷子,孙桥是最后起来的,他一步上前,突然出手将那半枚玉佩夺了过来。
“你?!”薛吟惊了一声,刚走到门边的诸人都停了下来,剩下几桌人也都将手按上了桌子,眼光发直。
孙桥将雪花玉佩在手里攥了几下,“玉倒是不错。”
他轻笑,“不过我不是书生。慢慢找吧,别吵到爷就好。”
他将玉佩丢回给薛吟,转身也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但路面的冰雪还未被清扫干净,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子,先去了民俗村,中午吃完农家饭,又转到滑雪场来。
于是有人慌了。
“怎怎怎……怎么滑……” 程澄是最慌的那个——一旁的容采薇好歹还能拉着戴翔嗷嗷叫着,死不松手;卓非索性蹬着滑雪板不动;罗敬开那败家子,满场秀技巧,泡MM去了;贾文静借助于良好的身手,勉强稳住平衡。
“你这样,这样,再这样!”贾文静开始乱指挥,程澄犹如鸭子一样走了两步,一个跟头滚下去,满脸的雪花,起不来了。
孙桥从坡上滑下来,漂亮地一个回身,停稳,将她拽出来,“白痴。跟雪一样白!”
程澄见他身边没了方丹霓,倒是窃喜,“你学会了?”
孙桥冷哼,“有什么难的。我还以为你们现代社会的新鲜玩意能有多奇妙,这几个月下来,不过如此。”
“死鸭子嘴硬!你当我不知道你刚学输入法的时候,天天熬夜苦练吗?!”程澄努力维护现代人的尊严。
方丹霓也从坡上滑到孙桥身旁,摘下黄色镜,秀发蓬松,“孙桥,都学会了?”
“你教的不错。”孙桥酷劲十足地表示,方丹霓展颜,“要不和我比赛?看看师父徒弟,如今谁强谁弱?敢吗?”
孙桥抬下巴,“有何不敢?”
两人同时滑走了。
程澄,“………………”
贾文静从坡上滚下来,将她撞倒。待二人挣扎出来,白皑皑中,只剩下孙桥和方丹霓的靓丽背影。
程澄气得眼花,踩着贾文静跳起要追,卓非拉着戴翔也滚了下来,戴翔身上还挂着一个容采薇,于是五个人跌了一团,挣扎到一起,犹如弄乱的毛线团子,一时半刻,也脱不开了。
湛蓝筝和江宜月到滑雪场的另一边玩,凤晓白自然跟着湛蓝筝走。他们三个慢慢滑,边玩边聊,倒也舒服。刚爬上个坡,湛蓝筝的手机响了,她犹豫一下,“我到那边接个电话。”
她看了凤晓白一眼,凤晓白立刻跟着过去了。只留下江宜月,她想,以前湛蓝筝接电话,倒是很少顾忌自己的在场,只是丁小剪再次出现后,昔日闺蜜的隐私就多了起来,连自己都不能告诉了。
江宜月的心情就有些低落,她看看阴霾笼罩的天空,估计一会儿还要下雪,不由想起昨夜的那个故事,只觉得这次旅行,寡味中又带了写不安,她神思一走,两脚便一动,滑雪板轻轻一挪,刚好那是个小陡坡,嗖一下,江宜月的一声哎呀短促划过,她整个人便急速向坡底落去。
只听得风声嗖嗖,脑子里和这脚底下的冰雪一样都是白的,眼看着坡底越飞越近,她又叫了一声,晃荡着胳膊闭上眼睛,直直撞入了一个人的胸膛,那人反应很快,两条胳膊铁钳子一样卡住了她,她头顶的雪帽禁不住惯性,落到了地上去。
“对,对不起……”江宜月惊魂甫定,对方把黄色镜一抬,“嘿!又见面了!”
那人绽开大大的笑容,活似一个欢快的卡通人物。江宜月却发愣,“你是……”
“三土!还记得吧?医院,你送小钟锦上的医院。”湛垚笑道。
江宜月哦了一下,“你也到这里来玩啊。太谢谢了。”
湛垚依然扶着她,倒没松开的意思,“滑得不太利落?那就要小心点,平地玩就好了,别上坡。”
“谢谢。”江宜月礼貌地说,她动了动,目光落到了雪地里的帽子上,湛垚抢先一步,灵活地捡起来,在手指上耍了一圈——好似一个变戏法的,这顶紫色的毛线帽子便松松落到江宜月的头发上,湛垚却噢了一下,“抱歉抱歉。”
他飞快地拿开帽子,手套轻拍江宜月的头顶,江宜月立刻向后退去,眼神中带了不悦。
湛垚笑着说:“你头上有雪花,我帮你掸掸。”
“我自己来。”江宜月勉强道,她迅速捋了捋头发,将帽子从湛垚手中接过来,自己戴得严严实实地,这才偷偷松口气,恰好湛蓝筝在雪坡上开始呼唤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谢谢你啊。我朋友来了。”
湛垚看了一眼雪坡上,那两粒急速滑来的小黑点,眉毛一抬,镜片一扣,嘴唇一抖就是一声口哨,“88!小美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欢快地伸展着胳膊,沿着雪地而去,顷刻只剩下墨绿的背影,逐渐缩小。
江宜月下意识想:不知道钟锦来没来。钟锦来了,大概也会带着女友赫莞尔吧。那若是碰到,可真是巧合。那个三土和钟锦是朋友,可是两个人的性子真不像,看起来,钟锦似乎更能理解别人的心事,而三土却让人很轻松……
“刚刚那个是谁?”湛蓝筝滑过来,一把扣住江宜月的肩膀,她吓了一跳,“一个……嗯,陌生人。”
“对我可不陌生。” 湛蓝筝冷道,“晓白和我去追,月亮你找老姐他们去。别等我们了,咱们手机联系。”
滑雪杖一撑地,这两位一前一后追着过去了。
江宜月惊愕后便又是落寞,她也追不上,就将疑惑和不满装进了心里,撑着滑雪杖在雪地上慢慢前行,身边的人都是结伴而来,三两成群,十分欢乐,只她一人被抛到这里,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行走着。感到头顶的霾越来沉重,忽然不痛快到想哭一场,或者大吼几声。
“就你一个人?”
江宜月抬起头来,钟锦摘下茶色镜,斯文微笑。
“我也是一个人。”他说,“还挺有缘啊。要不——我们到那边走走?”
刚刚那跌了一团的五个人都弄湿了身子,不多会儿就闹着冷了。贾文静给湛蓝筝几人都发了短信,挥挥手说:“咱五个挤一辆车先回去换衣服吧。让湛蓝他们自己开车回去。”
行了一半路,窗外开始飘雪花,大家都抱怨起糟糕的天气,也不免担心一会儿其他人回来,山路会更不好走,贾文静就啧了一下,“凤晓白的车技没得说
,湛蓝,小罗和方丹霓也都是老司机了,孙桥……哼,据丫头说,他的开车技术好得很。”
容采薇碰了碰戴翔,戴翔碰了碰卓非,于是卓非咳嗽两声,“程。”
“嗯?”
“你……你怎么没和孙桥一起啊?”
程澄拉下脸来,“我干嘛非和他一起?谁规定了我一定要和他一起?”
“这个……”卓非措辞,“你们俩不是……谈着呢嘛。”
“谁规定谈恋爱就一定要在一起?谁规定的?我们就愿意分开,我相信他的道德品质比某些人强!”程澄将声符化作子弹,狠狠弹了出来。
卓非碰了个大钉子,就通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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