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哭哭啼啼了一晚上的容采薇终于寻到了贾文静,又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讲了一遍,贾文静先带她去报案。接案的民警无意中说了句:“哎,昨天那辆找不到主人的车,也是停在了这个位置。”
贾文静当场就认出,那辆丢失了主人的车子,正是罗敬开的。随后,职业本能让她立刻想到了程澄在短信里说过,从公交车队领回了卓非落下的东西,但一直找不到卓非本人。
当时大家都并没有在意,堂堂的成年男子汉,又是个艺术工作者,作息时间不定,说采风就走人的主儿,何必要求时刻都能联系上呢。
但是当贾文静确认了卓非也是在这个地区,被夜班车给丢到路上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妙了。
当即给所有人打电话,追查卓非和罗敬开的下落。临近中午一个个都给回了,众口一词,没见过。
“小罗……小罗他前天晚上走的时候,不是说过要去卓非那里看看吗?”程澄放下电话后,对凤晓白说,“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失踪了?会不会他们三个男的凑到哪里玩去了?或者集体给我们开玩笑?”
凤晓白一面接受着电脑上的信件,一面道:“也许。”
“老姐说她和月亮一会儿过来,还说……” 程澄讪讪地说,努力把不适感给抛开,“容采薇也一起来。”
凤晓白哦了一声,程澄走过去,凤晓白不动声色地切换页面。
“孙桥又去加班了啊。”程澄闷闷地说,“你说方丹霓会不会也去加班啊?”
“兴许吧。”凤晓白温和道,程澄说:“湛蓝又去哪里了?”
“出去了啊。”
“我知道她出去了。她这几天好忙啊,每次都全副武装,带着她那些法宝,躲躲藏藏的……她都去哪里?是和丁小剪一起出去的吗?”程澄不甘心地追问,“她在忙生意?”
“丫头。”凤晓白说,“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刻意打听。”
程澄安稳了片刻,“晓白。湛蓝最近新买了一个号,可是谁都不告诉,神神秘秘的,你知道吧?”
“我并不知道号码。”凤晓白终于看向程澄,“她不说,我就不问了。”
程澄哦了一会儿,“晓白……我怎么觉得湛蓝目前忙碌的那些事情,好像……好像不怎么和你商量啊……”
凤晓白没有回话。
程澄尴尬了,“你……你别介意啊……我……我是你俩的朋友啊……我不希望你们有问题……其实我想说……嗯……那你就不怕……她会……”
“我知道她不会,目前这段,她确实有她的苦衷。湛蓝不是那样的女孩。”凤晓白毫不迟疑地说,“所以你对孙桥也要有自信,他也绝对不是那种男人。”
“他从古代来的对吧?他是世子爷,三妻四妾对吧?他不在拈花惹草对吧?”程澄小声道,“而且方丹霓喜欢他,我看得出来。方丹霓喜欢引走我身边的人,晓白,这些你都知道的。”
“程澄。”凤晓白道,“我们的另一半,都是不甘于清闲的人。随着事业黄金期的到来,他们会越来越忙,甚至会奋斗终生。你必须接受这一点。如果觉得无法承受这种负担,那么——”他温和地对程澄道,“就干脆不要开始。”
程澄忽然红了眼眶,“我知道我很没用。”她忍住眼泪,“可是和孙桥谈恋爱,从第一天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失去,伤害,背叛,那种打击……撕心裂肺,还有彻底的挫败……我有时候已经自卑到恨不得把自己埋到最深的地洞里,再也不要见人……孙桥他讨厌白痴,我努力让自己有用,可是……”
凤晓白递过了纸巾,他沉默地看着程澄抽噎地想将泪水擦干,但终究是越擦越多。
“丫头,如果感情带给你的不是甜美,而是痛苦,那么不如结束。”
“不。”程澄擦着眼角摇头,“我既然喜欢上他了,就一定坚持到底。”
凤晓白若有所思地微笑道:“孙桥并不是多心的人。他对感情的认定,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深沉而专一。他只是内敛而有些自负,不太擅长表达。”
“真的啊?”程澄还是有点委屈道,“现在看起来,我们俩就像被各自的老公和老婆,抛弃的老公和老婆一样。”
凤晓白忍俊不禁,“谁让我们都爱上了一个不回家的人啊。”
忠实好男友口中的那个不回家的无良女,此时刚刚度过一个危机。
今天,湛蓝筝和丁小剪约好去会见一个客户,对方的身份,丁小剪明确告诉湛蓝筝,不要多问。只是能看出来,那是一个超级信鬼神之说的人,他的要求简单,就是想在五十多号人里,剔除出与他的八字相克的人。
按着早就商量好的,丁小剪托了一个朋友先过去探探,以防又是陷阱。她俩则若无其事地在约定时间半个小时前就到了商厦的底层,勾肩搭背地佯装好姐妹在购物。
只是那位朋友在周游了好几圈后,依然没在指定地点碰到人,虽然没有碰到昨天那样的突变,但丁小剪还是毫不犹豫地通知他离开,随后带着湛蓝筝准备从事先看好的安全通道撤退。
“喂!你们两个!”
赫莞尔恼怒的声音在她俩身后响起,“你们两个女人,偷偷出来也不叫上我。”她佯怒出气鼓鼓的样子道。
丁小剪笑容满面地拽着湛蓝筝走回去,“我们没有偷偷出来啊。前天我不是陪你去西单了吗。”
赫莞尔斜眼看她俩,“嗯。背着我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没啊。”湛蓝筝笑嘻嘻地搂过去,刚把下巴舒服地落到赫莞尔的肩膀上,就微微一怔。
钟锦捧着两份冰激淋,从DQ的小店里走出来,“哦。碰见朋友了?”
他将一份冰激淋小心地递给了赫莞尔,轻声嘱咐别弄到身上,这份体贴让丁小剪扬起了笑容,不客气地发出啧啧的声音——赫莞尔的脸蛋红透了,眼神分明是说:喂,不许开我的玩笑。
“这是湛蓝,你认识,这就是丁小剪。”赫莞尔说,钟锦跟丁小剪是初次见面,握手后聊了一会儿。湛蓝筝问赫莞尔,“车学完了?”
“还没。”赫莞尔道,“我又开始加班了湛蓝,好累。”
“亲爱的,你家这位似乎自己单干了?”
“啊,我听他说过,但是对于那些个重组啊,融资啊,合并啊,我不是特别在行,他也给我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了。”赫莞尔宽宏地表示。
“我有两个朋友也跟着一起去了。”
“方丹霓还有那个房客吧?”赫莞尔无所谓道,“那很正常不是吗?他们本来就都是做生意的人啊。湛蓝,你……你不会又是要提醒我……”
湛蓝筝但笑不语,赫莞尔释然道:“你太多心了。钟锦真的真的不是那种男的。我还是觉得方丹霓对你那个房客更有意思。”
一样糟糕。
她看上钟锦,是伤了失恋过一次的莞尔;看上极品,是伤了失恋过多次的程澄。
方丹霓,您就不能找一个单身的吗?
湛蓝筝的腹诽很快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她的目光在人流中随便一瞥,呼吸几乎要停顿——
她似乎看到她父亲,正朝这边走来。
“剪子。”湛蓝筝叫了一声,丁小剪一看她眼神,立刻拍着钟锦道:“那你现在就带我去三层看看,到底有多仿真。走走走,湛蓝你陪莞尔!”
湛蓝筝一眼都不再看她,拽起了赫莞尔,朝着湛明儒来的方向迎过去——已经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湛蓝筝的心由最初的慌张开始平静,她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看到丁小剪,看到了,不一定会拽出所有的事情,但是至少会问她为什么还跟那个女人来往。赫莞尔是一个好的掩护,她们三个从高中开始,彼此很是默契,但愿这回也能——
“爸。”湛蓝筝乖巧地喊了一声,“您怎么在这儿呢?”
湛明儒的视线落在她们的后边,湛蓝筝镇定地回头——已不见丁小剪和钟锦的身影了。
“您看什么啊?”湛蓝筝放下心来,湛明儒微微一笑,“没什么。今天没去上课?”
“今天周末没课啊。” 湛蓝筝尽量孩子气地说,“有课我也不去!金壳子海龟讨厌!”
“干嘛又不让换导师了呢?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湛明儒对赫莞尔的一声“叔叔好”,用微笑做了回应,又问女儿。
“不麻烦家里了,我就是要跟她死磕到底。”湛蓝筝冷笑道,“这个时候我先退出去了,就是认输了。”
湛明儒道:“她没和你聊聊学术外的事情?”
“没,老样子。”湛蓝筝有些纳闷,她感觉父亲并不关心自己会受金壳子海龟的欺负,而是更关心金壳子海龟对自己说的话。
她能跟我说什么,让我老子放在心上呢?我的前途?别逗了。湛家掌门不需要学术界的光环。
湛明儒点点头,湛蓝筝试探性地问道:“老爸,你一个人跑来做什么啊?买好东西给老妈惊喜?”
“不,是给你个惊喜啊。”湛明儒温和地对女儿说。
湛蓝筝笑容不变,“您给我送银子来了吧?好啊好啊,我现在都没钱吃DQ了,好惨啊。”
湛明儒轻轻揽过了女儿,“走,我带你买去。”
湛蓝筝对赫莞尔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我爸有点事儿。别管我了。”
她睁大了眼睛,慢慢眨了两下,希望有这种方式,让赫莞尔明白,不要再回来。
赫莞尔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地道了别。湛明儒扣着女儿的肩,一并进到DQ的店里,由着湛蓝筝往最贵的雪糕上选,湛明儒从始至终只是带着一点点的笑,这笑就犹如冰激凌一样的凉,寒到湛蓝筝的肚子里去。
“爸,您到底有什么事儿?好好的不让我和莞尔玩。”湛蓝筝先发制人。
湛明儒慢悠悠道:“记得你们三个一直都挺好的。”
“丁小剪啊。是啊,但是她回来后,我没怎么见到她,人家忙。我可不管她。”
“没跟着她一起忙?”湛明儒淡淡道。
“我跟她忙什么啊。”湛蓝筝闲闲地说,“爸,我就要吃那个。”
湛明儒掏出皮夹走了过去,湛蓝筝迅速看了一眼周围——那三个都不在了。
湛明儒将冰激凌递给女儿,“其实我今天出来,是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个天外居又出动了,据说就在这里。”
“是吗?好巧啊!”湛蓝筝愤愤道,“逮到了吗?”
湛明儒盯着女儿,“我也不确定,是否逮到了。”
“人赃俱获呗。”
“赃没捉到,人我不确定是否捉到了。”湛明儒淡淡地说。
湛蓝筝道:“反正老爸你心里有数就好了。是咱家傀儡的侦查结果吗?”
“对方具有很高段的反傀儡的术法能力。我……有我的渠道来探听这些。”湛明儒冷冷地说,“所以我觉得,这是玄黄界内部的人,而且是受湛家控制的人,在暗暗地——挖墙脚。”
“那就更不能饶恕了。”湛蓝筝义愤填膺道,“一定要彻底地打压!绝对不能给一丝机会。防微杜渐,刻不容缓。要不然,咱们湛家的地位,就会在漠视中被慢慢消融到底。”
“你能明白并且同意就好。”湛明儒恢复了温和而慈爱的笑,“冰激凌很好吃?”
湛蓝筝轻轻点头,湛明儒说:“只要你听爸爸的话,比这个好吃一万倍,也贵上一万倍的东西,爸爸都会给你买。钱不是问题,你喜欢就好。”
“那我要是不听呢?”湛蓝筝将勺子搭到了冰雪之上。
湛明儒说:“若是不听话到背叛家族利益,玷污家族荣誉的话,湛蓝筝,湛家用于判罪的刑罚,比我的藤条,要狠上一万倍,带来的,也是一万倍的痛苦。”
“不过我是湛家的掌门啊,老爸。族人难道还敢打我的主意了?一点秩序都没有了。”湛蓝筝若无其事地提醒。
湛明儒说:“是啊,但是湛家的家法,是平等的。你的表叔湛明乾有个姨妈叫做湛修晚,她和你爷爷是表兄妹的关系。但是她后来犯下了对掌门不轨的重罪,无论谁求情,都没有用,该上的刑,一个都没有少。然后她被逐出了湛家主宅,赶到南方去,她那支,不久后也没落下去。你看湛明乾那家人,在宅子里是不是很低调呢?识时务就是好。你这位表叔,是那一支唯一懂得进退的人。所以只有他享受到了荣华富贵与安宁。筝儿——”
湛明儒摸摸女儿的发帘,“你明白吗?”
湛蓝筝又吃了口冰激凌,无所谓道:“她对哪个掌门犯下重罪了?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湛明儒的目光黯淡了一会儿,“你去世的姑母。”
又说:“不要管这些陈年旧事了,你若是老打听你姑母生前的事情,会让你爷爷很难受的。”
湛蓝筝此刻却感觉很安静,方才的忐忑与愤怒,都在心中慢慢消融,她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格外柔软,好像终于开始融化的冰激凌一样,甜而粘稠,布满了整颗心。
每当想起了这位姑母,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知道了,爸爸。”她乖巧地低头说。
然后在送走湛明儒后,她掏出手机对丁小剪道:“现在是三点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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