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晓白安慰性地抚摸女友俯下的后背,湛蓝筝挺直道:“无妨。我不怕。只是可怜了咱们学车的诸位。”
“啊,还有……”程澄举手报告,“车妖说,后备箱里有尸体……”
便是顾伟峰被带走后的那位新教练了。今天,实际还是应该由他来代替顾伟峰上课,而顾伟峰,依然处在停职中。
杀人的不用说,必然就是目前已经昏迷了的顾伟峰。
证据嘛……
看着两辆警车,呼啸驶入,交给条子们好了。
至于车妖,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湛蓝筝便毫不留情地收斩了。随着最后啪啦脆响,棕色烟尘袅袅消散,湛蓝筝用尘埃落定的口吻宣布了:
没事了。调整心态,准备路考,就和这里说再见吧。
两天前那一幕还尚未褪色,可程澄此刻,只能惊惧地望着一步步走来的车妖,已说不出话来。
他没死?!
湛蓝的法力失效了吗?
“终于……找到你了……”
沙哑的声音从轱辘脸中转着飞出来,车妖抬起一条胳膊,“杀了你……小丫头……杀……”
他迟缓而稳定地避开了程澄丢过来的石头土块,忽地迈开了大步,用一种碾轧般地姿态放倒了程澄,粗壮的双手迅速就扣住了程澄的脖子,猛一下,阻截了空气的流通,程澄尚未有念头,就扬起脖子,翻开白眼。
一道宝光闪过了视野,噗哧闷响,空气滚入气管,扑入了肺。
快到刚刚飞过夜幕的麻雀还没消失。
“孙……”程澄虚弱地喘息,“孙桥……”
她勉力撑着地,孙桥踩碎了黑暗走来,他并未拔下了车妖那张轱辘脸上的宝剑——剑尖深深钉入了泥土,泛开的光芒只笼住了车妖的轱辘脸,但他的其余身体还有如沙滩鱼般跳跃着。
“晓白的剑?”程澄认了出来。
孙桥道:“他借给我的。”
过去将三张黄符贴在了车妖身旁,成了一个三角形,随后要过来手机,直接拨了个号码,“宝剑已经插稳,符咒贴好。”
他按的是免提,于是程澄听到湛蓝筝的一声熟悉的“干得漂亮,O了”。
随后噼里啪啦一阵作响,不知电话那头的湛蓝筝在干什么,似乎是念咒,似乎在施法,然后是刺啦的嘈杂,是开心的欢呼,是又一阵噼里啪啦声在耳边清晰炸开,完全糊涂的程澄就纳闷地看到宝剑控制下的车妖,发出了震天一声尖吼,轱辘脸直接散入了空气中,连着整具身体,缓慢地消失。
只留下宝剑和符咒,在小冷风,和傍晚的灯火稀落下。
程澄沉默在这片安静中,孙桥将手机丢给她,拽过那白单子,笑了一下。
“白痴。白痴拿白单。我怎么帮忙都没用,你不是白痴是什么?”孙桥讥讽着,“彻底完事了。走吧。”
程澄动了动,说:“脚扭了。”
“白——痴!”孙桥再次用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去鄙视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
他蹲下了身子,程澄关切地问:“你不舒服啊?”
尽管能见度很低,依然可分辨出,孙桥那一脸骤起的黑线。
“上来。”他生硬道,“爷今天心情好,伺候你这个白痴。”
程澄趴在孙桥的背上,他的体温暖活了她受惊的心。随着行进而颠簸,就好像躺在轻微的海浪上,只是没有阳光——幸好没有阳光,于是月色,虫鸣,稻香,蜿蜒小径,还有遥遥的,大路那头一丝丝的光,让周围变得恬静而朦胧。这就是一层纱布,蒙上了,自以为别人就看不真切了,什么事情也就敢做了。
于是程澄紧紧抱着孙桥的肩,“孙桥……”
“说。”
“我……我知道你会来……其实不是很怕……”
“是啊,我脑袋进水,喜欢救白痴!”孙桥闷闷道。
他背着白痴程,稍运轻功,继续向大路走去。
“孙桥……”
“说!”
“我……我脖子有点酸啊……”
“那就靠上来吧,这还用问?白痴!”
程澄小心地用脸蛋摩挲着孙桥的背,心底在雀跃欢呼。
“孙桥……”
“说!”
“我……我……”
程澄努力地说,“I……I……I LOVE YOU。”
这次没有动静了,天地只剩虫鸣入耳,稻香泛泛。
孙桥一言不发,默默地背着白痴程走到大路旁。
明亮的路灯逐步驱散小径的迷醉,程澄明白,光芒来了,世界是属于聪明人的,而黑暗下的愚蠢就要过去了,结束了,淡忘了,不再来了。她低下头,主动下来,扶着路灯杆子站稳,轻轻活动肿痛的脚脖子。
“白痴。”孙桥冷冷道,“一个现代人,如此简单的英文发音,居然还那么不准。”
程澄窘了,“啊——”
没听懂最好。
“还好我没你白痴。”孙桥言简意赅。
开水浇灌全身的感觉,每一寸肌肤都在嚷着滚烫滚烫,再迅速红肿。
程澄要往下倒,孙桥扳起了她的下巴。
“你可以说汉语的。”孙桥懒懒道,“不要以为这就是胆子大,不过是藏在外语后面探头探脑。带种的,就用汉语说一个,让本世子爷听听。”
程澄结结巴巴,“我……我……我爱……爱你……孙桥……”
她有些委屈而羞涩地含了几滴泪水,再如何大胆而开放,最后的最后,都会本能瑟缩。
“孙桥,我爱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彼此对视刹那,种子播下。一个没有新意而必然的过程,铁树开花。
她谈过恋爱,所以早就明白了自己对这个人的心意。她不愿意束缚,因为年轻而时光短暂,明白了就去表现,能捉住就不要退缩。该放开就还个自由,独自暗伤也不会阻扰下一次的追逐。
程澄一直这样坚持着。
孙桥没有回答她,只是凑得很近,让彼此的嘴唇,不再有空隙。
白痴程依然不能领会以吻封缄的美感,但她抱住了孙桥的背,明白了一切。
如痴如醉,缠缠绵绵。
十几公里外的东商驾校内——
冷清路灯下,举着铁铲的凤晓白,瞠目结舌,“这土还得
填回去?!”
无良女湛蓝筝心烦意乱地看着那一地被劈成了碎块的石碑残骸,肯定地点头。
她脚底下拨弄着,是一堆碎木片——木片的前生,是一只古旧而老朽的木制车轮。
“这才是车妖的真正本体。”
当凤晓白千辛万苦地搬开了石碑,挖出这东西的时候,湛蓝筝用专家的口吻盖棺定论。
本体不除,分体不绝。
湛蓝筝深谙这一点,对付车妖这类道行并不深厚,无法彻底甩开原身的妖怪,找不到本体,就是割了草但未除根。
只是她不动声色,暗中放了傀儡监视,只希望能引出那个潜在的同伙——她几乎已经断定,那是一位玄黄界中人。
当傀儡发来警报的时候,她和凤晓白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一缕棕色划过天际,却找不到再次唤醒车妖的罪魁。左近过往的,只有一辆辆教学用的小普桑和小宝来。
“要么法力极度高强,可当场瞬移——”湛蓝筝淡淡道,“但据我所知,能流畅而顺利地做到这一点,不留下痕迹的,玄黄界寥寥无几,目前没有。最近的,先姑母是一个,还有就是让那讳莫如深的宗家前掌门宗堰——要么——就是那人……”
她望着那些远去的训练车子,“在车里。”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难办,石碑底部,原是藏了一枚强大的封印——风霜的磨洗,还有泥土和植物的附着,不易察觉到扭曲而有意隐藏的符文。湛蓝筝花费了一些功夫,解开了这封印,将车妖的本体——马车车轮搬到了阵法中,再和早就参与了这个计划的孙桥,打了个远距离配合,令本体和分体同时毁灭阵内,车妖这才算是真的绝了。
“这事情有问题。” 湛蓝筝看着辛苦填土的凤晓白说,“晓白,待会儿回家后,咱俩得好好盘算一下了。”
从溺灵,到车妖。
平时只有坐在宅子里,等着有钱的苦主们,拿着案子登门拜访。
湛家掌门,鲜少会走到哪里,案子就主动跟到哪里。
自动集中到我的身旁……
湛蓝筝想:感觉,这是一只只会串联在一起的环。
陷阱的环。
卷四完。敬请期待卷五——楼女。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要学会精简精简精简,而不是如此这般地连篇累牍洋洋洒洒……一直努力将每章字数控制在六千内……吁……O了。卷四结束。看来还是不够恐怖啊……谁让白痴程总是让人无奈,极品男见鬼也不害怕啊……我要努力啊……那就等着卷五楼女吧。卷五也将是本文上册的最后一卷。楼女结束,紧接着就是紧张,跌宕而虐啊虐的中册了。
☆、楔子
——海市蜃楼,给您一场迷醉的梦幻。
卓非将这份印着无聊广告词的楼盘报纸攒成一个团,丢到了夜班车的垃圾桶中。秋风习习,他不觉紧了紧身上的单衣——靠窗的人恰好下车,他便庆幸地挪到窗边,赶快推上了被拉开的车窗,黯淡路灯下,车站不复热闹,卖热糕的三轮,山东煎饼的篷车,炸香肠的小摊,麻辣烫的夫妻档早已不见,只剩满地狼藉。撂锁的高大商厦外,那只大大的电子计时钟,十一点二十的红色荧光,在深秋的半夜里,格外刺目。
真是拖得太晚了。
卓非想。
他搓搓手,还是找不回应有的暖意,将画板放到旁边的那张空位上。思索片刻,到底是将掖在软包里许久的长袖外套拿出来,展开后,便是洗不掉的油彩色和褪不掉的油料味,和他那方小小工作室一样颓废而沮丧的气息。
脚蹬上了座椅,他将自己缩在了这件脏衣服中,又习惯性的从内兜摸出一包三五——钱包也跟着掉了出来,他勉力将瘪瘪的开线钱包丢了回来,又晃晃烟盒,只剩下皱巴巴的一支。
咔咔,虚弱的蓝光和淡淡的液化气味道。
他停了半天,垂着头,将打火机丢出车窗,泄愤地听着那爆裂的声响,嘴里的烟也落到了地上,被重重碾碎。刚刚飙过去的那辆小跑车的音响开得很大,最近比较烦最近比较烦,曲调顺着窗缝钻了进来,卓非将自己重新裹到了脏衣服中,跟着这辆破旧的夜班车,在空旷的路上摇摇摆摆。
卓非最近的确比较烦。
烦到小罗三番五次邀他去夜店,他给推了;戴翔喊他去唱K,他拒了;甚至贾文静问他要不要出来和老朋友们好好聚会,并庆祝程澄二次路考终于成功……
“这个庆功会,我来,湛蓝来,晓白来,月亮来,小罗也来,当然少不了主角程丫头,还有那个极品男孙桥,你还没见过呢吧?正好认识认识。我知道你还想请方丹霓,老姐我做了丫头的工作,方丹霓也可以来。但是戴翔和容采薇绝对不能来。这回是程丫头主角的庆功会,他俩来这儿秀甜蜜啊?找抽!你也来吧,有困难让大家帮忙,有心事跟哥们姐们聊聊,要发泄就吼歌拼酒……”
“老姐,对不起。”卓非斯文地打断了贾文静的絮叨,“我真的有事啊。替我问候大家,顺便祝贺程澄考车成功。”
然后他关了手机,把自己圈入了城墙中。
一连几天都在画着没有人欣赏的画,然后深夜的时候,点一根三五,袅袅烟气中,他自己欣赏卖不出去的画作。
然而昨天午后,方丹霓踏入了他的工作室,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银子上出了问题。
当时他正坐在裂成两半的颜料盘上,吃五元一份的盒饭,拖鞋还踩着摔断的画笔。
然后他放下盒饭,盯着方丹霓腕子上摇摇晃晃的靓丽漆皮手包,摇摇头,将倒数第二根三五用打火机里最后一点液化气给燃开,烟圈笨拙漂浮。
“又被退稿了?” 方丹霓的纤纤玉指捡起地上被撕裂的画稿——其中还有一份信函。她灵巧地拼凑了一番,“解除合同?他们不用你的插画了?违约金呢?”
“签的时候没注意,一分钱都没了。”卓非淡淡道。
方丹霓掐了他的烟,“起来!是个男的吗?打官司去!”
卓非推开方丹霓柔软的胳膊,“算了。”
他想捡起那根别丢到地上的烟,结果让方丹霓的鞋跟给碾碎了。
“卓,你越来越让人失望了。”她丢下这么一句,转身欲离开。
卓非盯着她转身的刹那,腰肢和臀部轻微的扭动,还有短裙下匀称的雪白,忽然想起了多少年前,操场边那个肮脏的器材室内,他们在尘土中拥吻。比起白痴到可爱的程澄,方丹霓身上,更有他渴求的东西,一股特别的诱惑,好像柔和天然光下的人体模特,哪怕只拿着一只烂苹果,透出的都是美。
他跳起来——米饭滚了一地,他拉回了她,将她按在墙上,亲吻。
好像吻一条冰凉的海水鱼。
卓非抬起头,方丹霓慢条斯理地说:“卓。我们早已过去了。”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欺骗了程澄,和你在一起。”卓非说,“你还记得我给你画的肖像,拍的写真吗?丹霓,这么多年了,我记得还是你,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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