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孩子,我的筹码只能是她这个养在我名下的女儿,她就是我唯一的牌,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对她而言,我会更珍惜,会比你忠诚。就是这么简单,湛明嫣,这就是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们!这就是你死了老公后,执意不肯再嫁,只一心一意给孩子们打造‘没后爸的良好环境’的最后收获!哈哈哈!”
湛明嫣尖声说:“我丈夫是你杀的!是不是!是不是啊!”
陆微暖大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冲撞了姎妱神女!神女是谁啊,他个姓俞的再怎么腰缠万贯,也不是正宗的玄黄人,不需要看无涯的面子,神女一挥手就做了他!哈哈哈!我不过就是施了点小法术,让他刚好走上了那条神女不让山外人走的路罢了!哈哈哈!谁让你们湛家人夺走我生孩子的能力!谁让你们家先左右了我的人生!是你们将我拖入了染缸,我不向你们讨债,向谁讨呢!”
湛蓝筝凉凉道:“其实最重要的是——表姑父若不死,表姑就永远有俞家当后台,不会一心一意跟着你反了我老子吧?你出手绝了表姑的后路,让她从今往后,只能跟你踏踏实实在娘家闹翻天。”
陆微暖一怔,露出古怪的笑,“这个你都看出来了,呵呵,真不愧是湛明婵选中的丫头。湛明婵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她软弱而善良,吓!她不软弱也不善良!一个软弱而善良的人,怎么会逼我,逼自己的亲哥哥去签订契约呢?又怎么会让这契约在她死了这么多年后,继续运转下去,直到今日的应验呢?!偏偏你们都认为我是坏蛋,她是好人,不公!不公啊!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去任性,湛修慈那么厉害的人,无涯那样清高的神仙,还有残忍恶毒的宗堰,却全都乖乖由着她闹腾,任她利用,谁敢说她湛明婵不精明,没心机呢?!可我呢?我不过是为了保命啊!我只是为了保命才一点点走到今日,却落个恶人之名,哈哈哈哈哈!”
陆微暖失魂落魄的笑和湛明嫣痛苦绝望的哭泣同时响起。青烟袅袅中,湛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如小山般排列在一起,默默望着堂下子孙后代们演绎的风雨。
湛蓝筝心中厌烦,想今日到此结束,便吩咐傀儡们将陆微暖和湛明嫣都带去禁室,等候审判——陆微暖算是当堂招认,再无人质疑。随后她看向湛思露,这个被屡次指责的女孩,正好奇地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用小手穿过缕缕青烟,嘴里发出模糊地“飞飞”声。
湛蓝筝见了,不由佩服:
靠,丫怎么就那么坚强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准备解决一下坚强女了。
☆、第八章 人伦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装了。”开口的是湛垚,他走到湛思露身前,扳过她的双肩;蜷缩的骨节泛白,“露露;你是我的妹妹,我恨你杀了我父亲;恨你害我姐姐,害我的每一个亲人,也恨你去害那些无辜的外人。但你终究是我妹妹;和我一起长大、生活。我湛垚没法下手杀你打你;更不愿辱骂于你。一个女孩生在湛家,有些事情都是注定的。姑母的红颜早逝,你母亲的绝望憔悴,我养母一步步堕入深渊,还有我生母多年前遭受过的灾难和这么多年的忍辱……” 他摇摇头,“你觉得这样的湛家,这样的生活不累吗?你竟然还想继续坚持下去吗?露露,不要觉得离开湛家是天塌的惩罚,那有可能是新生的起点。”
他观察着湛思露的眼神,依旧幼儿般的纯真,失望了,“可惜你还是不愿尝试外面的生活,也许对于很多湛家人,尤其是有资格看那个位置的人而言,这里就是全世界。”
湛蓝筝和蔼道:“阿垚不必多言。把湛思露先带下去,禁闭起来,慢慢审。”
“露露是冤枉的!”即将被带走的湛明嫣高呼,“陆微暖的人品,各位都看在眼里,她的话不能信!试想有哪个装傻女子,甘愿牺牲自己的容颜?!”
湛蓝筝并不作答,任一干族人窃窃私语。她只在适当的时候轻道:“二叔,陆微暖和宗掌门都能作证,湛思露从来就没傻。”
湛明嫣甩开傀儡,挺直脊梁,冷笑道:“二哥并未看清来龙去脉,陆微暖包藏祸心不可信!至于掌门说的第三个证人宗锦——”目光冰冷,浓浓恨意流泻,“掌门别忘了,他的亲娘宗堰,残杀过我湛家族人。”
“我知道。包括您的母亲。”湛蓝筝说。
湛明嫣的愤恨变作泪花,却还是站得笔直,“露露绝对不可能与宗锦合作的!因为我反复告诉过她们姐俩,宗堰是杀害她们外祖母的仇人,宗家人是湛家的敌人。宗锦不仅是宗家人,更是那残忍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宗堰的儿子!”她抿紧了唇,仇恨的火花让她黯淡多时的瞳孔明亮到发红。
宗锦波澜不惊,“湛女士,最开始是您选择了我好吗?是您通过阿垚让我当间谍,专门出卖您大哥的情报的啊。”
湛明嫣羞愤交加,“那是我的错误,我认了。但是宗锦,不要太得意,你娘逃过了血债,你却逃不过去!”
湛蓝筝说:“宗堰的罪,早已用命来偿还。阴曹地府之事,按规矩我们不该多问。而我们现在也禁止株连行为。母亲什么样,和儿子没有直接关系。宗堰残杀应泳思的时候,宗锦尚未出世。这笔账算到宗锦身上,太过勉强。”
“我妈妈在我眼前死去,被宗堰用骨舞之术杀害,那么惨烈,连尸首都无法正常入葬。我曾发誓,不要着急,要学会忍耐。十年,二十年,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宗堰以同样的方式折磨至死,方解我心头之恨。为母报仇,也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湛明嫣惨笑,“可惜,可惜。宗堰活着的时候,姐姐用命去护着她,爸爸心里还是偏向姐姐,他口口声声说最爱的是我妈妈,对不起我妈妈,也愧对了我,说是要弥补,要尽全力弥补!可是他为了讨姐姐欢心,任由宗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肆意妄为。父亲手持着祖剑,多少次对准宗堰的心口,却都因姐姐的阻拦而没有戳下;姐姐去冥府犯傻的时候,宗堰轻飘飘一句‘放我走,我会让明婵活着出来’,父亲就二话不说放了她,多好的机会,好不容易逮住了宗堰,可父亲却……什么弥补……连所爱之人的仇都不报了……谈何弥补?!我恨宗堰,恨宗家,恨姐姐,恨父亲也恨母亲!是他们那一代人的罪,我却因为投胎给了他们,注定要继承这份纠结,一辈子都脱不出来,凭什么……”语调转低,轻轻哭泣。
周遭死一般沉寂,湛蓝筝却能“听到”众人内心的波涛汹涌,她微微蹙眉,不想让旁系去听主脉的八卦,遂从容道:“表姑还是先去禁室歇息下,擦擦脸,再喝口水吧。闹到现在,您也累了。带走。”
傀儡上前,湛明嫣再次挣脱,她昂起头微笑,泪水滑落下颌,“我已是败军之将,你何必心胸狭窄?大局已定,我认命。可我要你知道,我败了,不是败给了你湛蓝筝,而是败给了湛明婵。父亲护你,杨安帮你,宗锦选你,无涯挺你,不是因为你湛蓝筝的个人能力,而是因为湛明婵。没有湛明婵,就没有你今日的成功。”
湛蓝筝说:“我清楚我正立于前人之基础,踏在巨人的肩头。姑母恩德,我铭记在心。我从不是健忘之人,但咱们湛家有些人,是不爱记事的。表姑,我的姑母,您的亲姐姐在临终前都嘱咐了什么,您,还有很多人当时抹着眼泪都答应了什么,现在都忘干净了吧?”
湛明嫣面色不改,“我从未真情真意地答应过她。只不过她人将死,我还能倔强到底去惹人反感么?忍一时风平浪静,这道理我们都懂。”
湛蓝筝冷笑道:“其实您也不是败在姑母手下,而是败在您自己手下。您调教出湛思晴和湛思露这两个好闺女,一个利用、陷害您;一个拆您的台还得意洋洋。女儿们是您生养出来的,尽得您的真传。一个学会您的伪装、隐忍和贪婪;一个学会您内心的暴戾、不甘与嫉妒。而您最后就是败在她俩手下。您说,这和败在您自己手下,有什么区别?多行不义必自毙,表姑,您也不必多言,若有冤情,或是要诉衷肠,就在给您预备着写陈罪书的稿纸上慢慢写出来。带走吧。”
“等等!”湛明嫣恍然回神,“放过晴儿和露露。”
湛蓝筝说:“将湛思露也带走,单独禁闭。”
湛明嫣跪下,“我任你处置。但是求你放过晴儿,也放过露露,露露真的只是个傻子。”
“湛思晴已为她的错误接受了惩罚,我当然不会再惩罚于她。她目前还在昏迷中,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至于湛思露,无论她是不是傻子,她都涉嫌谋杀掌门,诸位族人都是见证人,她已无可否认。即便她真是傻子,是被人教唆的,但如此容易就能被利用来杀人,也要限制其自由,以免发生意外,伤及无辜。”湛蓝筝沉着道,“这样吧,湛思露心智未开,关在禁室存在一定自伤的危险性,带她回她自己的房间,软禁起来,不得外出,明日起开始审讯。届时还请各位长辈们按时到场,共同会审。”
傀儡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走湛思露,在湛明嫣的声声悲呼中,湛思露依然纯真地望着一切,脸上的疤痕扩张着,因为她在傻傻地笑……
是夜。
万籁俱寂。
绿光卷过,白服傀儡,接二连三,僵硬不动。
一道人影闪逝,脚步轻盈。此人极熟悉湛家宅子的布局,走廊上常有巡夜的傀儡走过,却都让这人影轻轻松松给闪开了去。
不到半刻,人影挪到一间标注“治疗室”的房门外,门前也站了两个傀儡,双目炯炯,精神抖擞。这人一声不吭,素手轻扬——绿光裹挟着雪花一般的物质飞卷袭去,风过,傀儡们立时冻僵。
此人放下手,轻轻搁在心口,感受下面剧烈的跳动。
这是……
最后的机会了。
把握住。
小心地破开脚下的法阵,撕掉门把上的符咒,她悄悄推开门,又机警地冻住门内床边的三只傀儡,收拾掉床前设置的结界。畅通无阻地,她来到床边,俯□子,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湛思晴。
玄黄界有一种秘术是这样的:杀一个具有玄黄之力的人,避开引灵使者的眼线,束缚住被杀者的魂魄,再用咒法进行反复分裂,将这魂魄生生炼制成杀人利器……
这般咒法,当然是机密、高段而上乘,不是想看就能看,不是看了就能会,不是会了就能做,也不是能做了,就可以随便做的。杀人,扣灵,分裂,利用其继续杀人……条条都是大罪。玄黄界早已明文禁止使用这种秘术,一旦被发现,以前是咒杀施术者;而今取消了死刑,但也是“双废”后再受重刑,手铐脚镣,监禁一生。
但是她想,她必须试一次。
背后悬崖峭壁,死路一条。往前一挣,还有机会。
只要这具躯体还活着——她再次将手按在心口,感受那有力的跳动,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希望就总是会有的。既然有希望在,自己就不可以退却。命中注定,战斗到底是她的宿命;或凯旋去享受至高的荣誉,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才是她能选的归宿。
选了这条路,不后退,不回头……
下定决心,她深而轻地叹息,扬起手,一张黑底符咒如弹簧刀的刀片般从指间飞出,绿光妖异闪耀,擦亮这人有着三道伤疤的可怖脸孔,翻开的皮肉,上扬的嘴角,微微下垂的睫毛——
“永别了,姐姐。下辈子别投到湛家,别投到玄黄界,别给妈妈当女儿,别给我当姐姐了——姐妹一场,这就用最利落的方法送你走。你还在昏迷呢,不会感觉多少痛的……永别。”
她呢喃着,对沉睡的湛思晴说。
手指一紧,手腕用力压下——她猛然听到走廊脚步杂乱,门口传来一声凄厉喊叫,赫然惊觉出了纰漏,但惯性让她依然用最大的力气挥下手臂——来不及了!
噗——闷响。
刀片般坚固的符咒捅入湛思晴的脖颈,鲜血喷出,却不外溢,不乱溅,而是盘旋着上涌,浸透这道如利箭般插在颈动脉间的黑符。符咒留白而显出的符文,此刻迅速被鲜血染红,化作红字。
“晴儿——”湛明嫣再度发出凄厉地嚎叫,她冲到床边,一把抱住湛思晴,拔下那符咒,红光四散,被中断的咒法之力,怒气冲天地弹向她,湛明嫣踉跄倒地,重重压在湛思晴身上,大女儿脖子里的鲜血喷了她一脸。迎着喷泉般的血柱,她绝望地喊出连串让人听不清的音,双手胡乱按着女儿,试图止血,当然无用,那鲜血又喷到天花板上,玻璃上,地板上,床单上,染透了湛明嫣一身,她将自己没入到亲生女儿的鲜血中,再也感受不到这孩子脉搏的跳动。
湛思晴就这样在昏迷中,迅速地死去了。
“晴儿!晴儿!你醒醒啊!晴儿!我的女儿啊——!”湛明嫣抱起血糊糊的女儿,大放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