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一起看——头一个是宗锦,接着是湛明嫣,然后是陆微暖,戴翔,这些他们都讨论过了,并不奇怪,唯独最后一个人名,让这二人轻微诧异,又立刻点头赞许。敲门声突起,湛蓝筝手诀一捏,绿火吞噬了名单,湛虚衡拄着拐杖,在傀儡的护卫下跳了进来,“姐……我有点事儿……”他犹豫不决地看凤晓白和丁小剪,湛蓝筝让他们先出去,“小爱还好吧?”
“不好。”湛虚衡实话实说,“出了这种事情……我真怕妹妹会……会轻生……”
湛蓝筝安慰道:“咱家自会给她撑腰,这事断不会委屈她。爸妈呢?”
“咱妈也怕妹妹想不开,寸步不离地看着。问题是……我看咱妈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以前还有姑姑和二婶帮忙,刑房之后,咱家人也恢复不到以前了。她们若来,谁都会认为是幸灾乐祸。咱爸和咱爷爷在书房里,肯定也是商讨这事儿呗。”湛虚衡道,“姐,不是我小心眼……你那个朋友程澄,她的心情也能理解,但那脾气太恶心人了,再怎么说,小爱也是受害者啊!明明是孙桥那个王八蛋强了小爱……我知道他中了术,但吃亏的是小爱。闹出这种事情,女的总要比男的更受苛责。程澄不去找孙桥算账,当众闹腾,跟个泼妇没什么区别,孙桥也算个人才,怎么就看上她了呢?而且孙桥和方丹霓才是结婚的,那个程澄算什么啊。”
湛蓝筝叹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你姐姐我现在忙得很。”
湛虚衡无语了半天,“姐……我……我觉得……小爱身上的一些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啊……”
“她还有什么事?”湛蓝筝鼓励弟弟,湛虚衡犹犹豫豫地说:“姐姐,昨天网杀的事儿……其实思晴表姐走了以后……当时娇娜在别的网吧采访,她就没看见,但是我在车里……我把车挪到马路对面了,所以……所以小爱就没注意吧……”
湛蓝筝神色冷峻,“小爱也去过那家网吧?”
湛虚衡痛苦地点头,“而且是在思晴表姐走了以后,很快又跑出来了……东部封印……该不会是……”
X的!
那天下午,傻妹妹一个劲地问自己关于那种事的视频问题……
自己已经觉得不对,才让八女王去打听一下,谁曾想,真相如此骇人。
小爱根本就是看了她自己和孙桥那一宿的视频,吓得手足无措,结果被传视频的人威胁着——去解开了东部封印。
湛蓝筝怒了,“这一箭岂止双雕,根本就是三雕!”
“姐?”湛虚衡小心翼翼,湛蓝筝起身道:“能跟我去见小爱吗?”
湛虚衡只有点头的命了。
二十分钟后——
湛修慈和湛明儒被湛蓝筝的傀儡请到湛歆爱的房间,湛蓝筝见门关好了,环视一圈——可怜兮兮的妹妹,眼圈通红的母亲,绑着石膏腿的弟弟,面色冷峻的祖父和略微气急的父亲。
“孙桥和小爱的问题,先息事宁人吧。”湛蓝筝淡淡道,不待湛明儒和齐音然一起跳脚,她抢先道,“否则我恐怕不得不依家规处置小爱了。”
湛歆爱放声大哭,齐音然心疼地搂着她,一个劲掉泪。湛明儒怒道:“湛蓝筝,你嫁给宗锦,老子认了;你放过萧婷,老子忍了。你回来后,对我和你妈阴阳怪气,对你爷爷不冷不热,招来一堆下九流的朋友,最后祸害了小爱!你不反省不后悔不承认错误,还要继续包庇外人,迫害自家人吗?我告诉你,如果你这回不站在你亲妹妹,站在湛家这一边,那么你不配当湛家的掌门。你连湛家最基本的荣誉都肯放弃。即便我是你父亲,我也不能再容许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湛蓝筝不急不徐道:“湛歆爱解开东部封印,将厉鬼送入网络,害死数十人,她全都承认了。父亲——口供已有,您看,这该怎么判呢?”
☆、第六章 玩转
湛蓝筝话音一落;湛歆爱的哭声低起来,她透过指缝窥视周围,眼前一晃;手掌已被湛明儒拽开,“你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湛歆爱恐惧地发现;父亲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绷得紧紧。
“爸爸……”她娇道;“爸爸……我……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我真的只是讨厌方丹霓,我……我就是想让她滚出去……”
“东部封印是你解开的?”湛明儒轻问,湛歆爱说:“那人用……用我和孙桥的……视频威胁……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录下的;我不知道那是封印;那人只是让我去做……否则就会散播视频……爸爸,我不能让视频传开啊!”
湛明儒的脸,犹如阵雨前黄昏的天,湛歆爱不敢看父亲,四处张望,湛修慈在旁沉吟道:“小爱,告诉爷爷,那人让你做了什么?”
湛歆爱见爷爷态度和缓,放下心来,“告诉我网吧的地址,具体的机位……让我解开封印,然后……然后把散出来的力量送入网络——啊!爸爸!”
湛明儒的手掌本就和他父亲湛修慈一样结实,盛怒之下,抽人的力道更为生猛,湛歆爱吃痛,嘤嘤哭泣着捂了脸,倒在床上不起来,齐音然惊道:“明儒你干嘛?!别打孩子啊!”她紧紧抱着湛明儒的手腕,不许他的巴掌再次落到湛歆爱的脸上,湛明儒推了齐音然一个踉跄,揪起小女儿又重重搧了一巴掌,湛歆爱的哭声格外刺耳,齐音然拼命挡在她身前,和丈夫角力。湛蓝筝轻道:“父亲,您别难为小爱,她毕竟是被威胁的。”
湛明儒痛心疾首,“无条件顺从难道就是湛家人应对无耻胁迫的办法吗?我今天就是打她的愚昧,懦弱与明知故犯!”
齐音然斥责丈夫,“你不愚昧,你不懦弱,那你现在就去教训那个欺负你亲闺女的人啊!孙桥欺负小爱不是第一次了,你又做了什么呢?!他一个外人,仗着有人撑腰,在你湛家的地盘上嚣张放肆,压根就没把你湛明儒放在眼里!”
湛明儒被踩了痛脚,哽得说不上话,齐音然乘胜追击,“小爱再有不是,也是掌门的亲妹。自己人被欺负被胁迫,掌门难道不该替她出头,为她遮丑吗?要我看,孙桥必须对小爱负责,没有半分可退之地。至于封印的事,自然是要压下来,这些理所当然的事,还需要讨论吗?”
湛蓝筝静静地望着齐音然,唇角似乎翘起,却并不言语,齐音然见丈夫和公公也都不吭声,便缓和口吻道:“筝儿,妈知道你也有难处。以前你受了不少委屈,那都是我和你爸的不对,现在当着你爷爷和你弟妹的面,爸爸妈妈跟你道歉好不好?你要恨,就恨我和你爸,但衡儿和小爱都是你的亲弟妹,从没对不起你啊。筝儿,就算是为自己着想,你也该帮小爱。她是你亲妹妹,这一点谁都改不了。你们姐妹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做的事若传开,你这个掌门也会面对很大质疑。若有人揪着小爱的错误不放,逼你解释,逼你重判,甚至逼你下台呢?你该知道,家里不是没有抱这个心思的人——”
她偷瞥湛修慈,见公公依然沉默,胆子更大了几分,搂住湛蓝筝,低声说,“譬如你二婶,还有你姑母和她女儿——”
话音中断,因为湛蓝筝冷淡的眸光冻住一切言语,齐音然感到手背微凉,是湛蓝筝的手覆了上来,十指用力——
“母亲,您记错了。”湛蓝筝恭敬地掰开她的双手,“我的姑母湛明婵,早已去世,生前未有子嗣。”
语音轻柔,警告意味浓重。
齐音然背心发寒,脑中空洞,只想:这孩子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这不是女儿对母亲的态度,是对陌生人的态度!她难道对我没感情吗?!她怎么能对我没感情,我是她亲妈!
还未愤怒呢,湛蓝筝已若无其事地对湛修慈道:“爷爷,您觉得筝儿的提议如何呢?”
湛修慈疲惫地闭上眼,平日并不明显的皱纹,忽然间急速深陷着,变得清晰。半晌方张开眼皮,“你表姑也是我的女儿,爷爷只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这次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湛明儒和齐音然预感不对,正要试图争取湛修慈的强硬,傀儡已请进凤晓白,“湛蓝,老姐想见你。”凤晓白说。
“不见。”湛蓝筝果决,凤晓白迟疑,“月亮也想……”
“你让月亮替我看住丫头。实在看不住,就喊阿垚帮忙。”湛蓝筝说,“剪子还在孙桥门口上网吗?”
“在。孙桥那里很正常,没人接近。不过剪子说两个小时后她要去谈生意,晚点回来。”
“转告她,如果失手带了尾巴回来,我会把她当垃圾丢出去。”湛蓝筝冷道。凤晓白说声“好”,又说:“娇娜找你——”湛虚衡灰败的面色活络几分,湛蓝筝扫弟弟一眼,“不见!”
她口气十分强硬,湛虚衡好像当了一回岑娇娜,被硬钉子碰个晕头转向,分外心虚。
“方丹霓也提出——”
“都不见。至于借口,你替我编,然后短给我省得露馅。”湛蓝筝干脆道,凤晓白使出杀手锏,“宗锦在大厅,想见你。”
湛蓝筝说:“我马上过去。”
不需要凤晓白的绝佳耳力,湛蓝筝自己都能听见愤怒的呼吸声。她大步走出,不以为然——我不过去,难道还让他过来,笑容满面地鞠躬,从爷爷到小姨子都喊个遍吗?
凤晓白跟在湛蓝筝身后,刚关了门,湛蓝筝手诀一掐一放,绿光带着一蓬寒气飙出,负责守门的湛明儒那两只傀儡,霎时僵冷如冰棍,湛蓝筝伸出十根手指摇晃一下,凤晓白点点头,悄悄拧开门把手,露了一条细小的缝,录音笔就这样塞进去了……
宗锦并不关心湛家的私事,只是和他共坐的还有湛思晴,目光平视,表情比湛蓝筝还要冷硬,宗锦倒成最阳光的那个。他用遗憾的语气,传达一个坏消息——“开始出现类似的网杀命案了。”
“死了多少?”湛蓝筝决定先忙正事。
“三个。”
湛蓝筝倒抽凉气,“我们刚在那间网吧搜查过,它就窜出来作恶,真是太嚣张。你定位了吗?”
“定不了。网鬼正于全网流窜,宗家的术很难追踪它。玄术与网络结合最好的是你们湛家的术,当年咱爷爷高瞻远瞩,与时俱进么——”宗锦轻笑,修长的手指一弹,法戒飞跃于空中,又稳稳落入他摊开的掌心内,银光流闪间,他慢道,“其实,这次死得人本来会更多,大概那个房间所有人都逃不过去。幸运的是,湛思晴刚好在那里打网杀,及时察觉危险,将咒文输送到对话栏里,才逼走网鬼。”
湛蓝筝向湛思晴表达“真挚”的感谢和赞许,湛思晴不冷不热说:“我只想证明东部封印的事,与我无干。掌门还是好好问问你的弟弟妹妹吧。”她随即起身,宛若一股南极吹来的风,冰冷掠走。湛蓝筝为了她那句“妹妹”,不由忐忑——如果湛思晴离开的时候看到湛虚衡,那么她会不会徘徊周围,也看到后进去的湛歆爱呢?她会不会已猜出来……
肩头一沉,是宗锦的手搭过来,他贴近湛蓝筝的脸,恨不得吻上,在她耳畔轻咛道:“想什么如此入神?我的小未婚妻,让我来为你分忧吧。”
“想——”湛蓝筝扬起脸,轻笑,“怎么做掉你。”
宗锦很愉快,“这好办,让丁小剪一枪崩了我吧。刚刚我就是从她的枪口下撤退的。”
“我只是让她尽力在孙桥的领地实行‘不输不入制’——”
“但丁小剪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宗锦比一个手枪的姿势,顶在太阳穴,“啪——”
湛蓝筝不作声,宗锦的精湛演技得不到赞许,自我解围道:“丁小剪是个不定时炸弹,她做事并没有真正为你考虑过,她的生意,更是随时都有可能惹麻烦。湛蓝筝,我这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希望你不要怀疑我在挑拨离间。”
湛蓝筝说:“你也别误会,我不是在挑拨离间,只是告诉你一声,月亮刚刚差点就要走过来了。后来看到你对我的无礼举动,又退回去了。”
宗锦保持笑意,看向湛蓝筝的眸光,分外凌厉,“宗锦不是宗堰。宗堰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但我不会给任何人机会,让她能永无止境地欺骗,背叛并伤害我。承诺只一回,便是我的极限,它随着一杯豆浆,都过去了。镜花水月全是虚幻,我只当黄粱一梦,用竹篮打了水。”
湛蓝筝还是不温不火地瞅着他,宗锦已恢复礼貌的自信,“好——那我们现在去书房,好好商量一下网鬼肆虐的事情,这个你满意了吧?”
“网鬼的事情更紧急,咱们这就过去吧。”湛蓝筝就势起身,“对了,月亮是刚走的,在你说完‘竹篮打了水’之后。”
银白色的流光暴涨,终究,悄无声息地平伏下来。
宗锦没有转身去看,只是眼角变得斜长。
湛蓝筝和宗锦在书房上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网,最终还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网鬼是聪明的,在遭到湛思晴的击退后,它领悟到这是个高手丛生的时代,遂隐没行踪,没再出手杀人。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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