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月的脸色白了白,“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到底喜欢谁?”湛蓝筝执拗道,“我就让你现在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江宜月为难地支支吾吾,“那你说呢……旁观者清。”
湛蓝筝低声道:“你也不小了,月亮。我和晓白是一定要结婚的,我老子再不许,我也要和晓白在一起。我就担心你的未来。你知道我很自私,问我的话,我肯定要你当我弟妹。正好咱俩都能在一起。”
江宜月倒不否认,很是合情合理地点头。
如果真的会到谈婚论嫁那一天,理智的,明显的,自然是湛垚。他是最亲爱的湛蓝的亲堂弟,他是一个勇敢,体贴,热情又能让人轻松的好人,他是一个完全彻底的单身——这最重要。
而钟锦——
她忽然想起了钟锦刚刚那一声“江小姐”,应酬的笑,客气的态度。似乎最陌生的两个人。
心里,就好像被挂上一株松针样的难受,麻麻地痛痒。突然有点怀念起以前钟锦的关怀——不似对待路人的态度,她能感觉出来,也因此对这个有女友的男人,皱眉,猜忌,恐惧,刻意疏远。
出于理智,她有意识地拒绝着钟锦这样一个非单身,而且热情得可疑的男子。
可另一方面,女人的虚荣心与渴望关爱的欲望却开始作祟,她心里对这种被异性重视的情况,竟有了小小的得意,期盼,与不可告人的依赖。
尤其是忘不掉,他几次的雪中送炭,哪怕是一个最不起眼的细节,他都会用温暖填充好每一个缝隙的冰凉。
他不是湛垚那样的大火炉,轰一下,噼里啪啦地把你整个人都给包裹进去,一起洋溢,一起沸腾,快乐地暂时忘掉一切。
他只是一股温煦的风,安静地走来,安静地停留,安静地离开。风过的痕迹是那样微小,但最感人的回味,却总在细微上。
江宜月垂下头,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湛蓝,你别说了。”她感到呼吸很难受,“让你给说的,显得我那么不要脸,和两个男的……人家都没对我怎么样,不过是热心肠,帮帮忙罢了,根本没有那种表示,我就在这里自作多情起来……好了,你别说了好不!”
“你心里想的事情,我会不清楚吗?我不了解钟锦,还不了解我弟弟吗?”湛蓝筝说,“我弟弟这个人,受女孩子欢迎,但是他从没交过女朋友。他想明白了,就会大大方方去做,当他把玫瑰花给你的时候,就意味着他认定你了。”
江宜月有点烦躁,“我没说他不好!”
“但是你没答应。”
“你要我答应什么?都没怎么相处。我不是中学生,可以把恋爱当游戏耍。现在这个年纪,要是和异性相处,那是要考虑一些长远的。不能儿戏!”江宜月无奈地说,“湛蓝,你别闹了。要我好好想想吧。反正……反正钟锦有女朋友的。”
湛蓝筝嗯了一声,她看出江宜月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出于私心,她还是说了句,“钟锦,来历不明,我讨厌他,而且他的女友,是赫莞尔。”
江宜月说:“你不喜欢他,其实我有点可惜,但是你若不喜欢,那我也跟着你骂他好吧。只是湛蓝……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和钟锦在一起,会踢走赫莞尔……那你会怎么样?”
“帮你踢走赫莞尔。”湛蓝筝毫不犹豫地说。
江宜月搂紧湛蓝筝,“我总觉得……会有一场风暴似的。”
“月亮的第六感是很好的。”湛蓝筝轻轻一笑,手机随着她唇角的展开,也唱起了歌谣。
湛明儒发来的一条短信,字字句句,都透着冰冷:
你爷爷已经闭关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周内,自己回主宅认罪,一切还可商量。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押你回来,直接进刑房。
湛蓝筝扫了一眼,邀请江宜月共赏析——只把江宜月气到脸似浮云白,眸若朝霞红。
“这家不能回!绝对不能回!上次就那么恶毒,这回竟然这么说话,就算是你亲爹,我也不管!我也要和他急!”江宜月连声说,“湛蓝,你就别操心我的事情,先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
“怎么办?”湛蓝筝冷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然后第二条短信就跟进来,湛蓝筝再次看了一眼,是无涯的——
补课。今日下午三点整,不许缺席。
她准时来到无涯的住处——甭管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风凄雪冷,又怎样的春暖花开,无涯的居所,似乎从不会被时间打扰。
煮水声,火苗的攒动,博山炉的古朴和叶子香安逸地飘摇,一扇屏风展开,隔出两方古香空间。
无涯对湛蓝筝点点头,“先坐下吧。”
湛蓝筝跽坐到他对面,师徒二人却都不再说话,无涯望着蒲团的凤纹,湛蓝筝望着无涯的眼睛。
“你爷爷,已经闭关为你求情了。”许久,无涯才淡淡道,“三日后,我也会去冥府。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牵扯到了冥府和玄黄界整体的友好关系。”
湛蓝筝不言不语。叶子香的烟气从她额前游过,无涯抬头,茫然与怔忡,手中折扇,轻轻垂落。
“你和你姑母真像。”他喃喃道。
湛蓝筝冷哼了声,“可惜我姑母竟是没那福气。”
无涯稍微停了会儿,苦笑。
他低下头,又慢慢道:“那两个术法,该指导的,我都指导过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反复练习。我相信你只要上心,再难的咒文,都不在话下。”
“事关全局,攸关生死,我自不懈怠。”湛蓝筝淡淡道。
“很好。你现在就继续练习吧,后天再补最后一次。有什么问题,我还可以及时指导你。”无涯起身,欲转回到屏风后。
“甲级内嵌咒文。”湛蓝筝不急不徐道,“怎么回事?”
无涯顿住了,“你都知道了对吧。”
“当年那几个人都知道,但是真明白的,似乎不多。”湛蓝筝自言自语道,“可是我明白了。”
无涯转过身看她。
“守护人不在了,契约才会失效。”湛蓝筝品味着,“姑父,你说,契约有失效吗?我二叔和二婶,到底会如何?”
她仰起头,看着无涯。
无涯侧过身子,“你想学?”
湛蓝筝笑了,“姑母在哪里?”
“筝儿。” 无涯沉沉地说,“你的话,乙级就可以了……先把那两个复习一遍,一个小时后,我指导你立契约。”
“我还没说呢。”湛蓝筝缓缓道,“姑父,祝您一路顺风,掐好秒表回来。”
无涯背着身子,苦笑着回过头。湛蓝筝展颜,“我不是讽刺您,真心真意的。不过您这屋子,到时候别不让我进。”
无涯深深一个呼吸,淡淡道:“放心,只你能进来。行了,好自为之吧。”
夜已沉。
湛家主宅。
齐音然端着热腾腾的夜宵,缓步走进书房的时候,湛明儒刚好放下文件。
“先歇会儿。”齐音然柔和地说,目光不由落到书桌上那方厚厚的硬皮大本子上——暗雕的字样和花纹,不好分辨,但齐音然知道那是什么。
湛家的祖训,家法,族规。
“父亲已经闭关了。”齐音然轻声说,“你想好筝儿的问题了吗?”
湛明儒握着豆浆杯子,摇摇头,“我给她发了最后的警告,让她自己回来,她若还是不当回事,我就亲自押她回家。总之,捉,是一定要捉回来的。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绝对不能连个解释都没有。”
“那……要废黜吗?”
“她的罪过,可废可不废,最重的那条,和引魂使者的冲突,如果真是她自毁誓言,那她完全不占理,即便父亲摆平这件事情,族里也不能一点都不追究。至于是否要废黜……如果需要废,那么我,也是完全可以办到。毕竟筝儿一点都不像个掌门,只知道和家里闹,在外面折腾。而小爱已经长大了,越来越明理,懂事。”
“会对筝儿动刑吗?就像当年……父亲……做的那样……”齐音然将手,担忧地放到丈夫宽厚的肩头。
湛明儒沉默一下,“她若是不承认,反抗,胡闹,我会动刑,必须动刑,尤其是如果牵扯到废黜的事情,是免不了要动刑的。即便她乖巧了,都认了,我也得教训她一顿。你不是不反对吗?”
“我只是……”齐音然叹了叹,“这几日总想起……明婵……当年,父亲抱着明婵,从刑房里出来的情景……根本就……没法看……”
湛明儒再次沉默了。
半天,他才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筝儿,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只要她乖乖的,别再火上浇油,别给我捅天大的娄子,那么我估计……最后我也顶多用鞭子抽她几下,给她点颜色看看,能不动刑,我绝对不动。”
齐音然放松地匀出一口气来,“但愿这孩子体谅父母的一片苦心,别再做那些受人把柄的事情了。”
不同于郊外别墅区的安逸。城内,灯火通明的公寓顶层,钟锦一样没睡,湛垚半卧在沙发上,“你姑姑那个疯子,把事情弄得很糟。我可不敢肯定,小月亮会不会告诉我姐姐。”
“湛蓝筝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她只能求助湛明儒,而湛明儒恐怕更信任的是我这个外人呢。”钟锦笑了笑,“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当我们开始感觉隐藏不住的时候,就意味着该开局了。”
湛垚本已困顿,此刻来了精神,“你打算如何?”
钟锦道:“孙桥回了那边,即便真如他所说,没有另寻伯乐的想法,但我不想把自己的成败,寄托到别人的道德上,尤其是孙桥那样的人,我捉不到他的把柄,拿捏不住他真正的弱点……其实我本还想着父亲回来了,我便可以用孙桥三魂七魄不全的状态,诱惑一下,让他忠心一些,毕竟我父亲是可以帮助塑魂的……谁知道……呵呵,算了,不提了。他摆明了态度,我也不强求。但是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不用再等下去了。如今湛修慈已闭关,你大伯父的屠刀必然磨好了,那么只要待无涯一离开——”
食指轻点玻璃,银戒,光芒明亮,似迫不及待的火焰跳跃。
“不要再等,可以开始了。”钟锦轻笑。
湛垚还是保留意见地说:“我姐姐真的会帮她吗?”
“那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人物啊,小阿垚。” 钟锦笑道,“她会逼你姐姐帮她的,我相信她从一回来,就做好了这种准备,看人要准确哦。所以——”
望着落地窗外的灯火辉煌,钟锦慢慢地说:“最后一根稻草,可以丢出去了。”
会把你,从湛家掌门的位置上,压下去,一路,压到刑房,和废黜的祠堂。
钟锦心想,从容微笑。
卷八完。
敬请期待卷九。
作者有话要说:卷八结束了,卷八结束了。呼……该开始中册的倒数第二卷——卷九了,暂定名称是……《夜的船》。分裂的人体在夜间飞翔,城东北,人心惶惶,湛蓝拒绝回家,湛明儒耐性全无,游祈乐突兀求救,小宗丢下最后稻草,丁小剪向湛蓝筝摊牌,贾文静大公无私,追查到底,枪口威胁下,容采薇却被迫出逃……
一团混乱中,筝儿,将何去何从呢?
☆、楔子
——还记得马克思对利润与资本的经典评价吗?其实;可以换成利益与人心。
春寒,料峭。
东风解冻化雨。
已是夜间十一点,无星无月;只天昏地暗,楼灯点点;树影婆娑下,雨声沙沙。
冬天一过;纱窗便给安上,玻璃窗放心地开了道缝,任由水气溜入。
楼上是一套复式居;天台积水;顺着楼体流下。
楼下是一户祖孙三代的大家庭,安全意识极强,窗外架起凸出的四方铁栏杆,铺了层铁皮,又防贼,又能当一个室外搁物架。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
于是楼上流出来的积水,就都落到楼下的铁皮子上,在深夜,依然不止不休地哼着歌谣。
戴翔和容采薇的新居,就刚好,被夹在这一组组滴滴答之间了。
因春雨还未停歇,这滴滴答的声音也并非那么扰人,轻音乐从手提电脑的喇叭口飘出,就足以让人安定。
只是温度,愈发让人受不了。
随着夜浓,微风带着一点雨丝,透过纱窗飘来。虽比不得三九天,刀割般的西北风,但也卷起点点寒意,冻得人手指发僵。
戴翔努力了几次,终是敲不出一组完整的拼音,他叹了下,将双手从键盘上拿开,反复揉搓。
今天的工作没有做完,他只好带回家处理。吃过饭,连碗都来不及洗,就匆匆坐到电脑桌前,开始处理那些烦人的数据。
端过咖啡杯,暖了下手,又喝了点,驱除困意——咖啡泡得醇厚,妻子总是知道自己的口味。
想到妻子容采薇,戴翔的劳累,就被心底的暖意冲开。他和容采薇相识不过三年,热恋不过两年,结婚也不过一年,但却仿佛前生注定的姻缘般,胶着在一起,怎么也不愿分开,哪怕因此,双双背叛并伤害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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