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他就发现自己被盯梢了。他敢肯定,那些人是林老板的手下。
的确,那些人正是林老板的手下。林老板在冷志成和柳光宗手上吃了那么多亏,那批丢了的军火到现在都不知去向,他怎么可能放过柳光宗?所以,一得到柳光宗回来的消息,林老板就立刻跑到山口家,向他的新主子报告这个消息,并说:“山口先生,您下道命令,我就抓了他!”
山口问:“现在有什么理由抓他?”
“他以前可是冷志成的死党啊。”
“冷志成是跟你火拼死的,军火是另一批人劫走的,你现在让我下令抓人,不是让大日本皇军为你排除异己吗?”山口冷冷地看着林老板,哼了一声。
山口一语中的,林老板顿时冷汗直冒:“不不不,山口君,我可是效忠于大日本皇军的啊!”
“那你就动动脑子,看看柳光宗到底有什么事值得皇军去抓,明白吗?我们现在要看到上海的稳定繁荣,你的手下也要收敛一下,什么贩卖毒品、包娼庇赌都要禁止!现在已经不是三大亨时代的上海滩了!你要抓柳光宗,得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是个破坏分子才行,而且还要找机会通过柳光宗查清楚,当初的恶战中,是谁放他走的,他或许知道很多内情。皇军要找到被劫走的军火,找到真正的幕后人,而不是做你们帮派私斗的工具!”
山口的话,让林老板茅塞顿开。
4
吴烈虽然通过瑞喜从山口那里搞到路条送出了一批物资,可总不能每批货物都用这个方法啊,因为找不到稳妥的船只,第二批货物一直都没能顺利运出上海。天无绝人之路,正当老田为这事儿发愁时,吴烈竟在一个酒吧里看到了之前合作过的柳光宗!
第一眼看到柳光宗,吴烈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知道冷志成死后,柳光宗就躲到南洋去了,可看到云静和他在一起,吴烈才确信柳光宗真的回上海了。吴烈在角落里等了很久,终于趁云静去卫生间的时候,来到柳光宗身边,悄无声息地坐下了。柳光宗抬头一看,愣住了,随即问道:“吴先生找我,是不是又有买卖了?”
“大买卖!”
吴烈正想深谈,看到云静远远走过来,忙悄声在柳光宗耳边说了句什么,转身走了。出门时,发现有两个黑影正飞奔而去,吴烈回头看了看柳光宗,叫了辆黄包车,融进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满大街转了几圈后,天色暗下来了,吴烈这才坐黄包车到了码头。车子走远后,他咳嗽一声,柳光宗从暗处走出来,打趣道:“兄弟我现在可是家有娇妻,没闲工夫,你有什么事情直说!我现在是正经生意人,原来那些勾当早就不干了,现在这个世道一切都不能相信。”
“柳先生真会开玩笑,您本来就是正经生意人啊!柳先生,我们合作过一次,你不用信任我,信钱就行——还是老规矩,就是想请您帮我运批货——盐巴、蔬菜、粮食、中草药和布料。”
“那好吧,货我可以帮你运出去,这价钱嘛,我要加倍!这可是掉脑袋的勾当,要不是我们合作过,我还不接呢。”
“柳先生,一言为定,成交!不过,刚才在咖啡馆,我发现柳先生后面不是很干净呀。”
柳光宗哈哈大笑:“这个你尽管放心,和我玩儿,他们是业余级别的。”
按照约定的时间,柳光宗在他的秘密货仓里接受了吴烈的花旗银行支票后,立刻检查了吴烈带来的那批货,见瓜果蔬菜下面赫然是武器和弹药,他捏着银票犹豫了很久,迅速把掀开的地方重新封装好,安排手下立刻将货搬走。
林老板得到线报,带人直奔码头,结果不但码头上没有人影,秘密货仓里也空空如也。他哪里知道,柳光宗早已经把吴烈的货转移到了一个秘密地下室里。
“老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再回到码头去搜查,不信抓不住他!”林老板手下的人不信邪,要和柳光宗较劲儿较到底。
林老板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动动脑子再说话?已经打草惊蛇了还查个屁啊?滚!”
林老板以为,这次山口一定会大发雷霆,却不想山口听了他的汇报,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拍拍林老板的肩膀说:“这位柳先生以前是调查局的特工,你们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也真是难为你们了!”
林老板赶紧赔笑道:“他是挺狡猾的,不过我敢肯定,他半夜去提货,肯定是违禁物资,这两天一定会装船运走。山口先生,只要您批准,我再带人去码头查他的船,保证人赃俱获!”
“你这么想,到那儿肯定还会扑空!”山口看了看林老板,直摇头,“你能想到他会想不到吗?唉——林先生,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当初不是冷志成的对手。对付柳光宗这样的人,你跟他玩心眼儿是不行的,他受过正式的特工训练,你行吗?中国兵法上有句话说得非常精妙——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猜他这两天肯定装船出货,那他就肯定不会出货,明白吗?柳光宗是个聪明人,但是他的手下未必都是。只要买通他的手下,得到内部消息,不就行了?柳光宗是个人才,我很感兴趣,不要伤害他,明白吗?”
“高啊!山口先生真是高啊!我这就去办!”
林老板当初就是用这个办法干掉冷志成的,所以运用起这套把戏来是轻车熟路。很快,他就以重金买通柳光宗的手下,找到了柳光宗私藏军火的地下室,并将柳光宗抓到了宪兵司令部。当所有的严刑拷打都不能让柳光宗供出那个委托他运军火的人时,黛西对山口说:“这个柳光宗原来是保密局郦照存的人,我姑妈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后来他在工伤后离开保密局,经商、走私,和黑道人物来往密切,只要赚钱的生意他都做。冷志成死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出现在上海,娶了演员姜云静、也就是朱丽丹为妻。据我所知,柳光宗对他的太太朱丽丹百依百顺,他制造假工伤以便离开保密局,后来变卖家产经商,全是为了追求朱丽丹,所以,要打开这把锁,唯一的钥匙,就是朱丽丹!”
正所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云静的确是打开柳光宗这把锁唯一的钥匙——为了云静,柳光宗妥协了。
柳光宗抽着烟,缓缓对站在他对面的山口说:“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请你别介意。你们日本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现在无心仕途。我把这批货如数上交,再捐出全部身家,你放我走,我马上带我太太离开上海,以后绝不再回来,行吗?”
“柳先生,我想你误会皇军的意思了。我们对你的家产不感兴趣,我们只是想跟柳先生合作,一起建设上海,对付那些破坏分子,明白吗?”山口摆出一副识英雄、重英雄的架势,满脸和气地对柳光宗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像林老板那样对你们俯首帖耳,为你们卖命吗?”
“不不不,柳先生,你跟林老板完全不同。林老板只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一个完全没有智慧的上海滩流氓头子而已。他和他的手下充其量只是鹰犬罢了。但是您不同,您是深谙情报工作的上海通,聪明而且懂得审时度势,所以,我们需要你加入。以前的事儿一笔勾销,你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家产也会与日俱增,明白吗?如果你同意的话,你将是特别行动组组长,当然,您直接向我负责。柳先生,你没有别的选择了,难道你忍心让你的太太做寡妇,一无所有地流浪街头吗?”
山口的最后一句话,像铁锤一样砸在柳光宗心上,他瞪着眼睛下定决心说:“绝对不能!我绝对不允许!那好吧,既然是这样,我也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不过,我要先回家养伤。”
“我刚说了,你聪明而且懂得审时度势,我不希望你在作出决定之前离开这里。柳先生,我们为你挑选了玉子小姐作为特别助理,你还有什么顾虑呢?皇军的耐心十分有限,懂吗?该是您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虽然已经在玉子小姐的服侍下将养了几天,但柳光宗经过长时间的折磨,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当他满身伤痛回到家里,把正和瑞喜商量着怎么救他的云静吓得连声尖叫:“天呐!光宗,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柳光宗慢慢躺到沙发上,骂道:“这帮小日本,王八蛋!下手真狠!我没事儿,歇两天就好了!”
旁边的瑞喜看到柳光宗的样子,想着这些天云静对她说的关于柳光宗的事情,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柳先生,你回来就太好了。小姐,我回去了,你们早些休息吧!”
找到吴烈并交给宪兵队,是柳光宗获得自由的先决条件。从第二天开始,柳光宗就每天都到他和吴烈经常碰面的咖啡馆去守株待兔。他相信,吴烈比他更急着想见面,因为货还没有运出去。
5
瑞喜从看到柳光宗回家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但她却没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吴烈——刘妈和司机老陈随时都像影子一样跟着她。但两天后,她越想越觉得问题很严重,终于坐不住了,决定破釜沉舟,去找吴烈。
“刘妈,我出去一趟啊,你熬好粥,我晚上回来喝。”瑞喜没等刘妈从厨房出来,抓起手提包就出了门。刘妈还没来得及撵出来,司机老陈已经走了过来,殷勤地问:“丹露小姐要出去吗?我送您去!”
“送我去南京路绸布店。”瑞喜没有办法,只好上了车。
到了绸布店门口,瑞喜边下车便对老陈说:“我要进去挑料子,会待很久的,你不用等我了。”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丹露小姐。”司机笑着说,看上去很敬业。
“那好吧。”
瑞喜也不看他,径直进了这家常来光顾的绸布店,绕过柜台,从后门跑出来,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就匆匆赶到了吴烈家,抬头看到了放在阳台外面的那个花盆后,才放心地敲响了门。门开了,是李碧纹。
瑞喜进了门,从背后把门关上,问:“吴烈在吗?”
“他不在,怎么了,瑞喜,有事情吗?”李碧纹很少见到瑞喜这样慌张,皱着眉头问。
“最近日本人抓了柳光宗,因为在他那里发现了军火。现在他被放出来了,但我知道,他是答应了和日本人合作才被放出来的,所以他已经是汉奸了。我想这个消息对你们应该有用。”
李碧纹上前一步,抓住瑞喜的手,问:“情况属实吗?”
“是,我亲眼见到的,他被日本人打得遍体鳞伤。”
“坏了!瑞喜,你赶快离开,现在这里也不安全!”李碧纹镇定地说,“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说着,她转身从枕头下掏出一支小手枪放在手提包里,把窗外的花盆拿进来关好窗户。两个人出了门,各走一个方向:瑞喜坐车回绸布店,李碧纹去吴烈和柳光宗见面的咖啡馆。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瑞喜坐在黄包车上,看到吴烈正朝他家的方向走来。他身后,远远近近跟着几个把手放在衣兜里的人,其中就有柳光宗。李碧纹当然也看见了,她把手放进包里迎着吴烈慢慢走去,和他擦肩而过时,轻声喊道:“快跑!”说着掏出手枪就向吴烈身后的人射击。李碧纹的枪法很好,立刻就有两个人被击中了,但旁边冲出的人一下子擒住了李碧纹的双手,让身单力薄的李碧纹无法动弹,随即他们就把她的枪夺了下来。
吴烈跑了两步,想要掏枪还击时已经晚了,他被人从后面一下子抱住摔倒在地。柳光宗率领更多的打手围上来,一阵拳脚相加后,便将吴烈和李碧纹押走了。
瑞喜远远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地惊呆了。她双手捂住嘴,眼睁睁看着吴烈和李碧纹被押走,无奈地坐在车上,朝相反的方向越跑越远。
吴烈和李碧纹被带进了宪兵司令部。山口在柳光宗的陪同下走进了吴烈的囚室。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吴烈,故作夸张地说:“你不是那个天天缠着丹露小姐的记者吗?你隐藏得还很深嘛!”
“要杀要砍赶紧吧!”吴烈已经满脸血水,看到山口,更加气愤,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山口的脸上,大喊道。
山口气愤地抹掉口水,晃着又粗又短的手臂吼叫道:“加刑!”
柳光宗看了看吴烈,诡笑道:“山口先生,这个人交给我吧。”
柳光宗送走山口,转身却去了李碧纹的囚室,上去就扇了李碧纹两个嘴巴:“你他妈的竟敢打死我两个兄弟!”
“可惜没打死你!你这个日本汉奸,死有余辜!”李碧纹嘴角虽然被打出了血,但仍倔强地扔给了柳光宗一句咬牙切齿的话。
“说吧,你和那个吴烈是什么关系?你们的职务、上级,你们其他的同伙都藏在哪里?谁跟你们联络?都统统交待吧。”柳光宗倒没介意,继续着他的审问。
李碧纹轻蔑地看了柳光宗一眼,继续骂道:“无耻!走狗,日本人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