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君道:“时辰未到。”
“什么时辰未到?”封舟是个爱凑热闹的,顿时感兴趣地不得了。北辰星君却只是不答。
封舟耐不住性子,又去问苏绾,苏绾摇头:“我也不知道。”
封舟鄙视地看着她:“你也不知!这是不是你男人?这么点小事都不知道,没出息!”
苏绾被她左一句右一句没出息的说得性起,当下看着她甜甜一笑:“请教舟姬,怎样管男人才叫有出息?用打?用吵?还是哭?我觉得哪一种我都不喜欢。不如您教教我?”
封舟自己的感情都处理得一塌糊涂,至今身边还没有个知心人,又如何能教人?当下恨恨瞪了苏绾一眼,道:“这个是靠天分,学是学不来的。反正不能任男人拿捏!宁争一口气,不服三口血!”
这是夫妻恋人的相处方式么?这是对敌吧?该上课的人是封舟自己。苏绾见好就好,拱了拱手:“受教了。果真应当如此。”
封舟见苏绾给了她面子,心里满意了,遂把这事丢在一旁,专心琢磨北辰星君的用意。她想了片刻,眼里一亮,兴奋地问北辰星君:“莫非你还想放这逆龙一条生路不成?也好,让它去闹个天翻地覆,教训教训某些人。否则他们眼里都快没了咱们这些浴血杀敌的人了。”
北辰星君叹道:“你啊,长了几千年还是这般的口无遮拦,也不怕给你哥哥惹麻烦。”
封舟道:“你就装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哥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北辰星君慢吞吞地道:“封舟,我听说芷风失踪了,你知道么?”天色将黑,好戏即将上演,封舟被他引起了好奇心,不会因为一言不合而轻易离开,也该问问她那件事的真实情况了。
封舟哼了一声,语气不善:“他失踪不失踪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北辰星君望着她:“在他失踪前,有人看见你和他在一起。”
封舟冷笑,眼睛瞪得滚圆,爆豆子似地冒出一串话来:“根本就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让他出来和我对质啊?若是对不上,姑奶奶钉了他!哼哼,敢诋毁姑奶奶的闺誉,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
封舟虽然说得斩钉截铁,态度也极嚣张,但苏绾分明见她把牙齿咬得紧紧的,下颌骨都鼓出来了,便知这事绝对与封舟脱不了干系。可她那模样却是逼急了的样子,不能再追问,再问就要翻脸,遂轻轻拉了拉北辰星君的袖子。
北辰星君会意,转口问道:“平时你怎么称呼你哥?”
封舟证据仍然很冲:“笑话!他既然是我哥,自然就喊哥!”
北辰星君凉凉地道:“哦,令兄和我一贯称兄道弟,你却是姑奶奶,这关系有点复杂,我弄不明白,下次得问问你哥,他平时怎么称呼你来着。”
封舟弄了个大红脸,抬眼望天:“天黑了,源大人,咱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还有要事在身呢。”
“你若是有事,不妨先行离去。”北辰星君硬邦邦地回答了她一句,回头专注地看着场中。
封舟脾气不好,好奇心却很强,都等到这个时候了,又怎会先行离去?心中虽然不高兴,却也忍了。
月上中天,僵持已久的场中局势果然起了变化,天界这边的人采取的是车轮战术,又人多势众,自然累不到哪里去,然而逆龙却是孤身奋斗,动作越来越慢,渐出颓势。
东海的老七飞身扑上,一把巨大的金瓜锤狠狠砸在逆龙背上,然后飞快逃走。这一下砸得逆龙狂吼一声,掀翻了几十个天兵,嘴里却也喷出一股鲜血来。众人一拥而上,恶狠狠的拎着刀剑斧锤朝它身上招呼。
眼见情势已定,逆龙似乎再无翻身可能,封舟扼腕长叹:“哎……就这般束手就擒了?没意思!还没当年我哥抓它的时候精彩呢。”
北辰星君道:“它先前已经受伤,手里又没了玲珑珠,自然不能和那时候比。”
蜂拥而上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这妖孽到哪里去了?”
逆龙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没了影踪。
北辰星君纵身跃出:“咱们走!”
第四十九章 封舟(二)
封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跟在北辰星君和苏绾的身后纵身飞出。飞离人群一定距离后,北辰星君突然降下云头,碧清剑发出一声清鸣,从他手里飞出,当空悬起,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北辰星君喝道:“你还要逃到哪里去?”
苏绾睁大眼睛看去,但见青色的剑光里,一只青色的蚯蚓一般的小龙扭曲着渐渐露出身形来,越来越大,正是逆龙。
封舟纤手指向逆龙:“你用的什么法子瞒天过海的?竟然连我都没有看清楚,快说!”
逆龙迎风化作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衣男子,愤愤不平地怒视着几人:“你们以多胜少,阴险卑鄙,赢了也不光彩!想当年,你们也曾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北辰星君笑道:“想当年,圣灵原本可以一剑将你诛死,可你老父却为你苦苦求情,这才将你镇压在东海古塔之下,你才能苟活至今。”
逆龙眼神闪了闪,垂头道:“星君大人,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便放我一马又如何?我不过就是想要自由,不过就是想活的更好一点而已,为何大家都不肯放过我?”
北辰星君道:“我可以放你。但你必须告诉我,是谁把你从古塔放出来的?刚才又是谁助你逃走的?你可别告诉我是你靠自身逃出来的。你刚才用的这个逃匿法子我晓得,是上古秘法之一的无影咒,你是不可能会的,必然有人相助于你!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两个问题,我便放你走。”
逆龙沉思片刻,偏着头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逆龙犹豫很久,到底还是摇头:“你一言九鼎,从不食言,我也不是食言之辈。我答应过那人,绝对不出卖他的。你我还是好生打一场罢,你赢了,取我项上龙头,我赢了,你便放我走。”
苏绾看到这里,也不禁为逆龙的信守诺言赞一声好,当下问道:“为什么不说是把你捉回去,而是要取走你项上龙头?”
逆龙惨然一笑:“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被关在那下面。又冷又黑,寂静孤寂,我受够了!”那模样看着还挺凄惨的。
封舟斥道:“你是活该,自作自受!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还怨天尤人,今日便要去了你项上龙头,以绝后患。”
逆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封舟,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总也嫁不掉?”
封舟大怒,戟指大骂:“关你鸟事!姑奶奶不想嫁可以吗?”
逆龙叹息了一声,怜悯地道:“若干年前我见你虽然张狂,但还不至于这副样子,如今怎地越发疯傻了?男人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的。你就连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想法都不知道,又怎会得到他的喜欢?所以你嫁不掉。”
“谁都别拦着我,谁拦我我就跟谁急!我今日一定要杀了这条绿蚯蚓!”封舟睚眦俱裂,反手从青衣仙娥手里夺过那把巨剑,劈头盖脸地朝逆龙砍去。她势若疯虎,逆龙却只是闪躲,并不还手,反而频频看向北辰星君。
苏皖不明白逆龙为何会选择在这个关口激怒封舟,却又总朝北辰星君使眼色,莫非他还希望北辰星君出手救他?这是上演哪场戏?
她看向北辰星君,希望他能给解释解释。北辰星君却退到了一旁,出声道:“也罢,左右你是和圣灵殿结的仇,既然封舟已经出手,我便不好再插手。你若是赢了,便走吧。”
封舟大叫道:“对!今日便是圣灵殿和这条绿蚯蚓的生死之战,谁敢插手就是和我为敌,就是和圣灵殿作对!”
逆龙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来:“既然如此,舟姬,小龙就得罪了!”他此刻已经是苟延残喘,对付北辰星君他根本没把我,可是要对付暴躁的舟姬,他却是轻松多了。
封舟性情暴烈,强势霸道,使出的剑招和法术也刚猛异常,疾风暴雨,不留余地。逆龙气短,自然不会和她硬碰硬,只仗着身形灵巧来回游走,避开她霸道的剑气,又不时地用言语去激她,气的封舟哇哇大叫,破绽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她反而占了下方。她那两个仙娥要去帮忙,被逆龙讽刺了两句,她也就喝退了那两个仙娥,自己咬牙硬顶,脚步却是越来越迟滞,动作也越来越慢。
原本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封舟是圣灵的胞妹,修为不差,逆龙当年能以一己之身大战四海,本身修为自然不差,可他现在乃是强弩之末,封舟若是能平心静气,未必不能赢。但她的性格却成了致命的弱点,而且被逆龙牢牢把这个弱点握在了手里,并加以利用,她自然就讨不了好。
北辰星君道:“苏绾,你看了这一些,有什么看法没有?”
苏绾叹道:“她的性格太过好强暴躁,心不够静,已现颓势。而逆龙么,我先前觉得他是个讲信义的汉子,现在却觉得他奸猾,手段不够光明正大。”
尽管两相争斗结果最重要,活下来才是正理,但有人终其一身只会选择光明正大的方式,无论输赢都不会自堕其身,这种人讲究的是先做人,再讲技。这种人便谓之侠,能得到众人、乃至对手的尊敬;而那种只问结果,不问手段,甚至不择手段,用毒、偷袭、使诈,反正怎么阴险卑鄙怎么来的那种人,风光只是一时的,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苏绾觉得,逆龙为了活命稍微使点手段无可厚非,但总拿着人家女子的伤心事说事,揪着不放,羞辱人家,不是大丈夫所为。因此逆龙的形象在她心中大打折扣。
“对,逆龙的手段的确不够光明正大,但人在末路,求生乃是本能。而且错主要还在封舟自己,她先就败给了自己。”北辰星君指点给苏绾看:“她的剑招凌厉刚猛,丝毫不留余地,每一招每一式都力图将对手逼到死角。其实这样并不好,她不给人留余地的同时,也没给自己留余地。这样的剑术只能攻不能守,遇到弱者自然是三两下伏诛,可若是遇上比她奸猾、比她厉害,或者是和她旗鼓相当的对手,她会连回防的机会都没有。她马上就要输了。“
他话音刚落,那边已经“铮”地一声脆响,原来是封舟握剑的手腕被逆龙打出的冰锥刺中,握不住巨剑,巨剑跌落在地发出的响声。
这还是逆龙手下留情了,否则被冰锥刺中的不会是她的手腕,而会是她的要害。封舟脸色灰败,怔怔地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满眼的不敢置信。她的两名婢女要去替她疗伤,也被她挥手格开。
逆龙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虚虚地拱了拱手:“得罪了,你大概觉得我耍尽阴谋诡计,胜之不武。但对敌,从来都只讲究结果,不问方式。你若是不服,改日可以再找我一战,我一定正大光明地与你大战一场。告辞!”
“慢着!”北辰星君跨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
“你难道要食言吗?”逆龙大惊,僵直了脊背,后退一步,警觉地看着北辰星君和苏绾,惨笑:“好吧,你们一起上好了。”
北辰星君摇头:“我是想告诉你,离那个人远些。同的样机会只有一次,下次再相遇时,不死不休。”
他的意思是要逆龙逃走以后老实做龙,不要出来捣乱。逆龙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惨然一笑:“再说吧!”随即纵身离去,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北辰星君上前,给封舟止住血,道:“封舟,你不是输给他,而是输给你自己。”
封舟猛地抬头,冷冷地看着他,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放他走?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会输,偏偏故意让他和我打,你自己却躲在一旁看笑话!如果是你和他打,他早就伏诛了!”
这个问题苏绾也想问北辰星君,她总觉得两个男人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而这种默契,正是造成北辰星君允诺他和封舟输赢定生死的原因。北辰星君说话算话她相信,但她从来都不认为,他会因为心软而放走敌人。
但她却听不惯封舟的话,当下反驳道:“舟姬,刚才是你硬要插一脚,你自己说,谁敢插手就是和你为敌,就是和圣灵殿作对的。现在输了怎么又来赖我家大人?难不成你以为我家大人堂堂星君,要和你一起围攻一个伤重之人才有脸面啊?”
封舟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咬着牙道:“我不傻!我就是上了源子韶的当,被他当枪使了,替他背放走人的黑锅!源子韶,我说错没有,你是不是暗算了我?你若是个男人,你就承认!”
北辰星君淡然道:“你可知道把他从塔底放出来的人是谁?刚才暗地里做了手脚,让他在包围圈中轻松逃走的人又是谁?”
封舟吼道:“是谁放走他的,我不感兴趣,干我什么事?”
北辰星君道:“你错了,这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