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放开苏绾的手在黑暗里静默片刻,低声道:“我记得这附近有个暗室,我小时候曾经在这里躲过迷藏,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你们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探查一下,很快就回来接你们。”
香风一闪,青萝便没了影踪。她刚一走,魇云兽就悄悄靠近苏绾,紧贴着她站住。想必这笨东面也很害怕吧,苏绾拍了拍它的头,低声道:“只要你乖乖的,不要给我添麻烦,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魇云兽听懂了她的话,靠她更近了。
在等待青萝的过程中,苏绾把青萝所有的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认为,青萝的话应该有七分是真的,有三分是假的,最有疑点的地方就是,青萝的父亲,应该不是九十九层上的一个普通侍卫。九十九层,至高无上的楼层,应该是魔皇居住的地方,试想,一个普通侍卫,如何能在魔皇居住的地方坐拥新欢调侃旧爱?
如果她没估算错误,青萝的父亲,最起码也该是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才对。而且青萝的身手很好,不但不低于她,只怕还远远超出她一大截,青萝跟着她,目的不应该只是为了想当神仙那么简单。可青萝图她什么呢?苏绾想来想去觉得她全身上下,也只有身上这件金缕衣和怀里的那把凝风弓,还有小白要稀罕一些,别的人家也没什么可图的了。算啦,不管青萝是敌是友,走到这一步,她也没得其他选择,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
暗香袭来,一只手准确无误地牵住苏绾的手,是青萝回来了。她凑在苏绾耳边欢快的低声说:“我找到了,就在这不远处,安全得很,咱们去那里等。”
苏绾记不得她又跟着青萝转了几个圈,终于在一块冰冷的石墙前停了下来。青萝蹲在地上摸索了一阵,一股干燥的味道扑鼻向来,大约是门打开了。
“进来。”青萝先把苏绾领进去,又不客气地把有些犹豫踌躇的魇云兽一把推了进去,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这下好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等时辰一到,咱们立刻就离开这个鬼地方。”青萝自怀里摸出一颗拇指头大小、绛红色、玲珑剔透的珠子,珠子发出淡淡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宫窒。魇云兽立刻寻了个角落挤过去伏在了地上,闭目养神起来。
苏绾立在屋子正中,暗暗估算了一下,这间屋子约有十五六个平方大小,屋里的摆设很奇怪也很精致,一张不大的,却挂着碧青色绣花帐幔,铺着绯色缠枝莲纹丝被的床,床头上搭着一件不知是男式还是女式的月白色袍子,几只散落在墙角的绣墩上用各色宝石珠玉镶嵌成活泼灵动的图案,靠墙摆着一张大大的书案,案上文房四宝俱全,还反扣着一木大约翻了三分之一的书。所有的东西都散发着淡淡给柔光,根木不像尘封了好多年的样子。
苏绾还想再看清楚些,她特别行清楚床头搭着的那件衣服是什么人穿的。但青萝手里的珠光已经灭了,她自言自语地说:“这屋子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得我小时候来,只有一张桌子几个凳子的。难道说后来有人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真是奇怪,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突然跑来。”又抱怨送:“铃兰花妖骗我,还说这什么兰铃珠可以当夜明珠用的,但我才用了几次,这么快就不亮了,一点用都没有。”
“噗”的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滚到了苏绾的脚下,似是青萝把那绛红色的珠子给随手扔到了地上。苏绾并看不清楚,只笑着弯腰在脚边摸索:“就是不亮了,拿着把玩也是挺不错的。”
兰铃珠就停在她的脚边,苏绾捡起来握在手里,只觉手感清凉温润,还散发着怡人均铃兰花香,一点都不亚于那些碧玉珍珠,便笑道:“这兰铃珠是天然生成的?我可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她从北辰星君和四公主那里也算见识不少宝贝,就没见过这么晶莹小巧好玩的珠子。
“算是吧。”青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低声道:“这是铃兰花的果子。魔界的宝物都被天界抢走了大半,揽天宫又终年不见天日,用不起夜明珠,只能用用牛油蜡烛还有这铃兰花的种子来照明。”
苏绾不答,只把那兰玲珠在手里轻轻摩裟着,淡淡的红光自她掌心里亮起,苏绾笑着把那珠子举起来给青萝看:“你看,青萝,肯定是你得罪它了,它生气了才故意不亮的。它又亮了啊!”
青萝唇边绽开一个笑:“你这么可爱美丽,所以就连一粒小小的铃兰花的种子也偏心了。”
苏绾举起兰玲珠往床边走去:“今日没睡午觉,还有点累了,真想躺一躺啊。”说着假装不经意地伸手去拿床头攥着的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你睡么?我把这收干净,我们轮换着躺一躺。”
“不用收了!”青萝一把按住那件月白色的袍子,笑道:“你就将就着略躺一躺,尽量不要动里面的东西。要是被主人看见知道了,那可不太好。”
主人看见?那时候她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还怕被看见么?苏绾笑笑,没有再坚持。
倒是青萝觉得自己有点牵强了,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睡,我要随时探听岗哨的动静,你不用忙了,你睡吧。”她话音刚荠,苏绾手里的兰玲珠突然红光暴涨,射出几道刺眼的金光来,苏绾“啊”了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青萝边惊慌地喊,边拦腰搂住她,轻轻将她放到了床上。
第十七章 掩逃
兰玲珠自苏绾手里滑落,咕噜咕噜滚落到床脚,彻底失去了光明。见苏绾出了问题,魇云兽“呼”地蹿起来,喘着粗气怀疑地看着青萝又看看苏绾。两个人对于它来说都有恩,是青萝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又是苏绾一直不肯杀它,还把它带出来的。它直觉发生了大问题,却因为脑袋不灵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青萝随即就探手去苏绾怀里捉小白,却被惊醒过来的小白狠狠啄了一口,趁她缩手的时候,它敏捷地飞了出来。它可没魇云兽那么多想法,它从苏绾怀里钻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问青红皂白,恶狠狠地一口火朝青萝喷了过去。
刚才它虽然一直蜷在苏绾怀里睡觉,但二人说什么,它可都听着呢。
在小白的思维中,那珠子是青萝的,苏绾因那珠子出了问题,那就是青萝的错!青萝既然是草木妖,草木妖都怕火,这是亘古不不变的真理。
青萝的反应也迅速得很,她的腰肢很柔软,手臂瞬间长到原来的两倍还要长,在折腰躲避小白喷出的火的同时,还不忘把苏绾稳稳放到床上躺好。
小白不依不饶,扑棱着翅膀凑过去又是一大口,青萝一个闪身,翻上了床,躲在苏绾身边,紧贴着她,拉起她半幅裙子挡住自己,恼怒地对小白道:“你这蠢鸟好没道理!怎地不分青红皂白?如果不是我,苏绾此时还在和那笨兽苦斗,你早喂了那笨东西。我又不是打不过她,我要害她,还用得着耍这么多心思么?”
小白不吭气,固执地瞪着她,扑过去用爪子抓她的头脸。青萝结了个手势,全身浮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将她和苏信紧密地包裹在内,小白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她冷笑着:“白痴乌鸦,你要再乱来,我就不客气了!此刻可没人护着你,我不是来找气受,找罪受的。”
小白停在床头上,凶狠地瞪青萝几眼,又担忧地看着苏绾,很是矛盾。青萝在青光里绽开一个微笑,柔声道:“小白,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这珠子会这样的,说不定是因为苏绾不懂使用,捏爆了它也不一定,你没看我都先把它扔了吗?我帮苏绾探探经脉可好?要是她受了伤,我一定帮她治好,我保证不会害她的,我要是害她,叫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小白示威地狠狠啄了床栏几口,硬硬的沉香木都被它铁一样的嘴壳给啄了一个坑。
青萝无奈地说:“你想想啊,我有必要害她吗?也不知道她到底伤了哪里,我先给她检查检查。你可以等等看啊,若是我真的害了她,你再放火把这整间屋子都烧了不好吗?”她边说,边试探性地去解苏倌的腰带,小白暗想,这草木妖肯定是看上苏绾身上那件金缕木了,想趁乱偷了呢,不由大怒,一口火喷在那锦绣帐帘上,大有只要青萝敢动苏绾的衣服,它要和青萝同归于尽的意思在里面。
那锦绣帐帘如火如荼地燃起来,青萝忙不迭地抱着苏绾弹起,浮在半空中,袍袖撼动,化出一大片墨绿色的叶片来盖住床帐,生生捂灭了那火,却也压塌了床。她心中气恼,冷声道:“小白,你是生怕外面的人看不见这里的火光和闻不到这烟气吗?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啊?你好歹也给我个证明的机会么。”
这回魇云兽也哼哼地表示反对小白的行为。小白死死盯着苏绾,它是固执的,它只认苏绾的安危,其他它什么都不管。
青萝叹了口气,低声抱怨:“真是一对榆木疙瘩。本事没多少,疑心倒挺重的。”但她到底还是没敢再有下一步的行动,只降下来寻了个绣墩坐下,把苏绾半楼在她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摸着苏绾的脸,脸上竟然露出温柔的淡笑来。
小白就在一旁叮着,一脸的郁闷。大约是发现这乌鸦是哄不乖的,青萝索性挑衅:“不高兴我抱着她?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许我给她检查伤疗伤,床也被你烧了,我总不能让她睡在地上吧?”
屋里终于安静了,一人一兽一鸟,各占据一个角落,都叮着昏迷过去的苏绾。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青萝一跃而起:“时辰到了,再不吉—去就没机会了。”说着抱起苏绾,打开房门,也不管小白和魇云兽跟上来没有,闪身就往外飘去。
小白愣了愣,飞到正在发呆淌口水的魇云兽身上,用爪子刨了刨它的头,啄了它两口,示意它赶快跟上。而小白自己,就如同一个将军,神赳赳,气昂昂地停在魇云兽的头顶,坐享其成。
走到某处,虽然凉风习习,还有人交谈的声音隐隐传来,但仍然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小白惊异地看见青萝躺在了地上迅速化成了一条粗大的黑色树藤,上面茂盛的枝叶将苏绾迅速包裹起来,那树藤还向着它和魇云兽爬过来,似乎也想把它们包裹起来。
魇云兽害怕地往后倒纵几丈远,小白不放心苏绾,飞了过去,只听青萝低声道:“想走的就听我的安排,若是想留下来,我也不勉强。”
小白犹豫了一下,停在了树藤上,任由那枝叶将它包裹起来,魇云兽见它都没反对,也就迅速飞过来任由青萝安排。黑色的树藤犹如一条蛇,飞快地顺着甬道最黑暗的角落往外蜿蜒爬行出去。
片刻后,小白听见外间有妖诧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沉香的这些孩儿们怎么爬到这里来了?”
一只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还能怎样?陛下让她负责宫里外围的安全,还有这出口通道也是由她负责巡视的。她一天要管那么多事,又要巡视,若是总靠她一人,还不得累死?自然要靠她这些树藤孩儿们四处巡视一通才是正埋。”
有妖轻轻踢了踢那树藤,粗嘎着嗓子说:“妈的,当树精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用自己飞过去看,只消伸伸手,动动脚,探探树须树根的,就啥都知道了,还悄无声息的。”
青萝化作的树藤先是往旁边让了让,那粗嘎嗓子还不依不饶地:“躲什么躲?老子踩疼你了吗?”树藤愤怒地像蛇一样地竖起藤稍来,张开枝条,张牙舞爪。粗嘎嗓子冷笑:“不过就是一根烂树藤罢了,什么都还不懂,就知道做狗了。”
有妖劝道:“快别!你还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吧?小幺儿被逢春取了一只眼睛了,此刻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陛下什么都没说。陛下信任逢春得紧呢。”
“她差事当得好啊,从来就没出过错事。更何况,她还算是陛下的保姆呢。快别踢了,你别看这小东西不会说话,转眼就回去告状了,沉香护短着呢。”
“话怎么这么多,好好当你们的差!看看人家多尽心,难怪你们一辈子都只能当个门神!”大约是一个头目的妖出来威严地训话,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树藤:“去吧,大家都是同僚,都是为了把差事办好,见了你家老祖宗,可别乱说话。”地上的树藤没吱声,只是软了下去,沉默地顺着墙根爬了出去,沿着揽天宫的外墙往下爬。爬着爬着,就没了影踪。那看守的几人中,不知是谁突然发现并惊呼起来:“这树藤怎么没根的是断了?是不是你砍断了?”
“我没有哪里还敢动它?莫非我比小幺儿拽?”正是那粗嘎嗓子。
“不对劲,快去打听打听。”
一声尖利的哭喊从某处的窗口处传来:“逢春,逢春,你在哪里?抓奸细……奸细偷了宝贝跑了……”正是香菇的声音。
几妖神色大变,互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