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傻瓜。”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苏绾点头,还不止这样,她想脱掉这身衣服,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但她不敢说,每次她一流露出自己讨厌做金缕衣的想法,往往就会受到一次不轻不重的惩罚。虽然北辰星君没有明确表态是因为这个才惩罚的她,而是找的其他借口,但她不是傻子,同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她就已经明白,这个话题不能提。
她从明珠那里知道,这段时间,有很多人向北辰星君借过金缕衣,但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她很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人就有不得已的时候。他之所以拒绝,不过是因为来借的人都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人,假如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比他还厉害,地位比他还高的人,他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修仙的路何其漫漫,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你想要成个什么样子?你也太心急了。”
苏绾乖巧地认错:“是,我太心急了。”其实她心里有个想法,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也就是说,她其实相当于凡人修炼了六十年。更何况,她是在灵气充沛的天上,还是在法力高强的仙人的指导下,为什么她就不能进步得快一点呢?难道她其实就是废柴一根?不是这块料?
她把她的疑惑告诉明珠,明珠却不能解释。当初他从开窍到修炼成人形,虽然用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但是他是从一颗珠子变成人啊,苏绾和他不同,虽然没有了肉体,但精气和神智都是有的,而且她也只是想让自己能发声,能被人看见而已,为什么就一点进步都没有?
她最疑惑的是,既然北辰星君的仙气那么好使,为什么他就不肯给她一口呢?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好,所以没资格得到?
每思至此,她对北辰星君的态度更是恭谨和殷勤。北辰星君却似乎并不领情,他常常几天不回来,也不再对她动手动脚,和她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很久不见笑容,心情似乎非常不好。
苏绾只好尽量靠自己勤学苦练。明珠仍然和她靠着写字交流,偶尔明珠也会指点她一下,但他们所走的路子不同,也没有什么帮助。
明珠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替她着急,总想着要是能帮帮她就好了。
这天清晨,好不容易送走起床气发作,吃早饭挑三拣四的北辰星君,苏绾老老实实地把屋里收拾整齐。收到他那张宽大的象牙床时,她在他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制作精美的葡萄纹花鸟银香囊,香囊里的香还残存着指甲盖大一点,气味很清雅。
北辰星君这样身份的人,有这样的东西并不稀罕。可是北辰星君是个从来不喜欢用任何香料的人,所以他的身上永远都只有太阳的味道,所以苏绾稀罕地拿起那银香囊仔细查看了一回,又小心地收拾好。
她联想起北辰星君这段时间的表现,想当然地认为,北辰星君肯定是谈恋爱了,而且这恋爱谈得很不顺当,要不然他那古怪的表现没法子解释。
苏绾有点好奇,像他们这样的仙人,会怎样谈恋爱?北辰星君这样臭美,这样拽的人,会看上什么样的女子?又是什么样的女子会拒绝北辰星君这样的人?让他天天郁闷至此?苏绾想到北辰星君失恋,心情不由有些大好,总算有人能给他吃点瘪。
她倒了一盆热水,揉了块热毛巾,扑过去卡住拼命挣扎的白乌鸦,把手里的热毛巾兜头给它盖下去,顺着羽毛生长的方向擦了几回。没办法,北辰星君有洁癖,白乌鸦自从被褪了毛,就不能自己去洗澡。只好靠她每天早晚给它擦洗上一遍,这也是她这个保姆的工作之一。
“呱!”白乌鸦挣扎着,嘶哑地叫唤着,它太痛恨这件事了。前些日子是北辰星君亲自动手给它擦洗,它不敢有任何想法。但现在是苏绾,实力根本不如它的苏绾,是一个凡人,还是个鬼魂,是褪去它那身光滑水溜,天下无双的美丽羽毛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自己像个傻瓜,先被这个女人看光了身子,又被她当做小孩子一样地从头擦到脚,白乌鸦每每气得吐血。这种沮丧和不甘心,是苏绾无论用多少鱼皮花生都补偿不了的,也是苏绾理解不了的。它白乌鸦,虽然是一只鸟,但却是一只通了人事的神鸟,它也是有自尊心和羞耻心的。
苏绾总算放开了它:“小白,你别冒火了,我也没法子不是?等你的羽毛完全长好了,你自己去月华池洗。那时你也轻松,我也轻松,是不是?”说完取了个小碟子,数了大概十颗鱼皮花生递到它面前,轻轻摸摸它的头:“吃吧。”
白乌鸦翻着白眼,却又禁不住诱惑,它决定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于是它高傲地迈着八字步,做出赏脸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把鱼皮花生吃完。吃完却又痛恨苏绾为什么这么吝啬,只给它数这么多一点点?
“苏绾!”
明珠兴冲冲地从竹林外进来,抓起正蹲在门口给北辰星君洗袜子的苏绾,神秘兮兮地说:“走,我拿件东西给你看。”
等二人一离开,蹲在窗沿上假寐的白乌鸦立刻迈动两只肥爪子,费力地从窗沿上跳下来,悄悄地跟在二人身后。
苏绾跟着明珠走到后殿——这里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竹林里四处窥伺,到处打小报告的鸟,也没有明珠一类的小精灵,小仙。
明珠小心地关好门,晃了晃手里的绢册:“你看这是什么?”
苏绾凑过去,只见淡黄色的绢册上写着一行字:“玄清心经。”
明珠得意地说:“这个东西最适合你了。我花了好多心思才得到的。”
苏绾很惊讶,他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种东西应该没那么容易得到的吧?她拉着明珠的袖子晃了晃。
明珠笑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那么柔软,给他一种很奇怪的安心感:“你不要担心,我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它的来路光明正大,你还记得那个东海的五太子芷风吗?是他给你的。他说,他上次看见你,已经能看见你有一个淡淡的金色影子了,如果你有了这个,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苏绾想起那个恬淡得像茶的五太子,觉得很奇怪,她和他有什么交集?值得他为她费心?他能看见她淡淡的影子?那个时候她还没修炼呢。这是怎么回事?
明珠继续夸耀他自己:“你不要以为他真的有这么好心,是因为他打赌输给了我,所以才被我赢来的。要不然,这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得到的。”
接下来,他说什么苏绾都是穿耳既过,她已经一头扎进了那本书里面。
明珠不高兴地撅起嘴,甩开苏绾的手:“你太过分了,连谢谢都没有一句,一门心思就只想着修炼。”
苏绾连忙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却被明珠挥落了手:“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你还老了很多岁,不许摸我的头!”又交代苏绾:“小心些,不要给其他人看见了,有什么不懂的,你来问我。走,我们先出去。”
是怕北辰星君知道了不高兴吧?他那样拽的人,知道她另外找法子修炼,肯定是不舒服的。苏绾把书收到怀里,跟在明珠的身后走了出去。明珠先看了白乌鸦一眼,只见白乌鸦伏在锦榻上,动也不动。他这才放了心。
第十七章 随便
苏绾把手里的事做完,忙忙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由明珠给她打掩护,她自己把首章背了下来。这是很必要的,什么也比不上心里记挂着最妥当,这样不管北辰星君在与不在,她都可以默默修炼。
这天晚上北辰星君却没有回来,苏绾高兴得要死,他不回来她就没有事情,就没有人对她挑三拣四,指手画脚,正是求之不得的清闲。更难得的是,白乌鸦一脸的深沉,居然没有打扰她。
苏绾坐在榻上,一直按照玄清心经所说的,默默运气吐纳打坐,直到月下中天,明珠打着呵欠催促她不许她再用功了,她才收手。
明珠见她睡好了,才敛了光华,沉沉睡去。
月亮的光华从窗棂里透进来,照得幽篁宫里隐隐绰绰,犹如铺了一层珍珠白的细纱。这是幽篁宫里警戒最松的时候,那些多嘴的鸟儿都睡着了。
白乌鸦从锦榻角落里探出头来,侧着耳朵听了听,踱着小碎步走到苏绾面前,轻轻啄了啄她的手,苏绾不耐烦地把它一推,轻声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白乌鸦眼里闪过一丝奸诈,走到苏绾腰间,小心翼翼地用它的尖嘴翻着她的衣襟,当看见那个淡黄色的小册子露出一只角来的时候,它差点叫起来。
它的爪子抓紧了又放松,放松又抓紧,如此再三之后,它总算是按捺下了情绪。用嘴叼住了小册子,坚决而飞快地把小册子从苏绾怀里抽了出来。
苏绾突然咂吧了一下嘴。白乌鸦吓得全身的半截毛都炸了,一双眼睛瞪得像斗鸡,死死盯着苏绾,连气也不敢出,那颗小小的乌鸦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苏绾也只是咂吧了一下嘴也就算了,白乌鸦松了一口气,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凡人就是凡人,废柴就是废柴,修炼了这么久,一点进步都没有不为其说,而且还睡得像猪一样沉,哪里有半点修仙人的样子?
白乌鸦寻了个月光比较亮的地方,把小册子拖过去,按住小册子,用肥爪子轻轻翻开一页,细细看了一遍。
它侧着脑袋想了片刻,翻过一页书,叼过苏绾一片衣角垫在下面,对准了其中一个字吐出针尖大的一点白火苗,白火苗刚挨近那字,它立刻一爪子按上去,等到它抬起爪子,那个字早已没了影踪,淡黄色的绢布上只留下一个深褐色的印记。
它兴奋至极地搧了搧翅膀,又对准了其中一个字吐出一点火苗,又是一肥爪子按下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它才满意地将那小册子拖到苏绾身前,胡乱塞进苏绾的衣襟里,又扒拉了两下。
一切都弄好后,它走到苏绾的脸前,抬起翅膀学人搧耳光一样对准苏绾的脸虚搧了两下。哼哼,死女人,叫你知道你白大爷的厉害,敢脱我的衣服?敢喊我鸟大人?叫你拿鱼皮花生来引诱我!你就练吧,练吧,练上一千两千年,你也还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白爷我已经化了人形,你给我等着瞧!
白乌鸦兴奋地颤抖了,苏绾翻了个身,一片月光刚好照到她的脸上。
她的睡容很甜美,月光照得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她的眉毛和北辰宫里仙娥们那种长长的柳叶眉或是细细的弯月眉稍微不同,有点浓,眉尾往上飞,看上去个性十足,鼻子不算很高,但是鼻头有点可爱的微微往上翘着,一张嘴角微翘的菱角嘴,脸颊有点丰满,还有个小小的双下巴。
这张脸对着人讨好地笑,或是嘟着嘴生气的时候,看上去还有些孩子气。
白乌鸦瞪圆了一双乌鸦眼,心头莫名地有些焦虑不安,它烦躁地用爪子刨了刨苏绾那散在枕头上,烫成大波浪,染成栗色的长发,最后唾弃地想,这个女人打扮得莫名其妙,这什么发型,披头散发的,就像天帝宫里那只金毛狮子的鬃毛一样。
但它还是移不开眼睛,它小心翼翼地又刨了苏绾的头发两下,很蓬松,带着股淡淡的兰花香。不知不觉,它就伏到了苏绾的头发上,温暖的触感让它想起了它从前还是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乌鸦时,在上古蛮荒之地那个小窝,也是用树枝和蓬松的干草还有动物的毛发搭起来的,很温暖,很干燥,但是没有这个香。
其实,这个女人也没那么可恶啦。在他们不争吵的时候,她耐心地给它洗澡,喂它鱼皮花生,还会偷星君吃剩的肉给它吃。白乌鸦突然有些后悔,它犹豫了一下,打算去把苏绾怀里的那本的小册子拖出来,都走了几步,它又站住了,拖出来干什么呢?难道还能把字重新填回去?它拍了拍脑袋,它记仇很好,但记性不怎么好。
它紧张地回忆着,到底被它毁了的是些什么字?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它高兴不已,门突然轻响了一声,北辰星君披着一身月华走了进来,他的眉毛紧蹙着,吓得它一哆嗦,彻底忘记了刚刚想起来的那几个字。
北辰星君走到榻前,伸手从苏绾的头发上抓起全身僵硬,装睡的白乌鸦,随手把它扔到了角落里。白乌鸦被砸得头昏眼花,却不敢表示任何不满,挪动了两下身子,乖乖地蜷在阴影里,小心地打量着北辰星君。
北辰星君从怀里摸出那把镶嵌着桃花的碧玉梳,抓起苏绾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梳着,梳好之后,他把她的头发用一根丝带细细绑好,给她理顺放在枕头边,呆呆地看着她,最后轻叹了一声:“还是不开窍。”
白乌鸦有点迷茫,这是虾米回事?主人还会给人梳头发?不知道将来它变成了人,会不会给人梳头发?或者也有人给它梳头发?它忧伤地抬起眼看向天边那轮已经沉下一半的明月,深深感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