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成基非常惊讶赵北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在他看来,无论是在战略上,还是在战术上,赵北已取得全面胜利,无论是总统府,还是国会,都在赵北精心布置的这个迷局中输得一塌糊涂,可以说,总统选举尚未开始,这大局基本上已经是定下来了,即使国会不修改相关的选举法律,也不会影响到赵北在战略上的全面胜利。
如果说,在进京之前,熊成基还只是怀疑赵北在幕后策划这场退伍军人大进军行动的话,那么进京之后他所了解到的那些细节无疑证实了他先前的推测,赵北确实是这次事件的幕后总策划,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重新掌握中枢权力。
所以,现在的熊成基根本就没有心情关注什么新几内亚危机问题,他现在的心思几乎全都放在国内的这场危机中,这是一场政治危机,威胁的是整个宪政体制,熊成基完全相信。只要赵北重新掌握了中枢权力,几乎肯定会重新上演训政游戏,这是由强人政治决定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意大利就是前车之鉴,而德国目前也正在向这个方向前进。
熊成基不希望看到中国也走上这条道路,他在意大利考察的那段日子里,认真的研究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很吃惊,因为这条道路通向战争。
一边是强人政治,一边是新几内亚危机,这两者都将把国家拖进战争的旋涡之中,而其中最让人担心的就是强人政治,因为在这种体制之下,国家的前进方向完全由一个强人决定,而不是由国民意志决定,做出错误选择的可能极大,做出正确选择的可能极小,战争胜利,只对强人有好处,会进一步加强强人的统治地位,如果战争失败,强人未必会下台,但是国家与国民受到的伤害却更大,这不是熊成基愿意看到的,也不是多数宪政分子愿意看到的。
所以,坐在车上,熊成基始终在琢磨这个问题,如何帮助国民同盟赢得总统大选的胜利,他本能的认为,如果赵北真的打算通过竞选的方式重回总统府的话,其最大敌人就是代表财阀利益的国民同盟,只要帮助国民同盟赢得大选,那么,赵北的如意算盘就会落空,理论上,国家将继续掌握在宪政派手里。
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熊成基不会天真到认为赵北真的会“尊重法律”,实际上,他也认为赵北很可能做好了军事政变的准备,但是这场军事政变将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势爆发,熊成基现在却没有一点头绪。
也正因此,当章太炎担心新几内亚危机会将中国拖进战争中去的时候,熊成基却对此提不起任何兴趣,也反对在今天的聚会上跟赵北讨论这个话题。
见熊成基不想谈论新几内亚危机的话题,章太炎也就识趣的换了个话题。
“看,那些卡车,上头装的就是退伍军人的代表,以及他们的家眷,他们都是去西山参加赵振华老丈人寿宴的,现在,只怕那里已经是闹哄哄一片了。”
听章太炎这么说,熊成基向右边车窗望了过去,果然看见几辆军用卡车飞驰而过,卷尘而去,而且似乎可以听见军歌声。
“赵振华苦心策划,国会远不是对手,此次危机,非同一般。”
熊成基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本来他也是很同情那些退伍军人的,但是当发现他们只是赵北手里的工具之后,熊成基的想法就发生了一些变化,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醒的情绪,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种经济危机的局面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理智与清醒呢?
“我们都低估了赵振华这个人,这个人确实是个枭雄,这个时代或许就属于枭雄,我们这些人,恐怕也就是纸上谈兵的人。”
章太炎理解熊成基心中的苦闷,不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叹了口气。
车里至此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单调而乏味,充满了工业时代的喧嚣,让人心神不宁。
直到轿车抵达西山,发动机的轰鸣声才开始减弱,车速慢了下来,并最终停在了路边。
熊成基与章太炎下了车,举头一望,不由苦笑,却见那前方的道路上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交通壅塞,一些带着臂章的国防军士兵正在这里维持秩序,并协助警察疏导交通。
再向路边的田野望去,数百顶军用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阵阵丝竹之声随风飘来,毫无疑问,那里就是寿宴举办地点了。
第一卷 时代先锋 第1010章 赴宴西山(下)
第1010章 赴宴西山(下)
由于前方的马路已经壅塞不堪。汽车已不能前进,只能徒步过去,而且走马路还不如走田野更便利。
于是,熊成基和章太炎就从车里取了寿礼,离开马路,穿过那片长满野花和野草的田野,这里是山地,已看不见农田,但是那小桥流水、农舍篱笆,倒是多少让人有些踏足世外桃源的感觉。
“这里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熊成基赞道。
章太炎却摇了摇头,说道:“说隐居不合适,这里其实是潜龙在渊的地方,若非潜龙,又怎会看上这片风霜豪迈之地呢?赵振华眼光不错,只是野心未免太强了些,好胜心也太强了些。”
熊成基有些无语,章太炎说得很有道理,这里确实不是隐居的地方,而是谋划阴谋的地方,那世外桃源的秀色只是用来欺骗世人的假象而已,而且现在。那数百顶军用帐篷确实已破坏了世外桃源的安宁,而那丝竹声声,透出的却不止是艺术的惬意,熊成基甚至从这乐声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杀气。
很快靠近第一座军用帐篷,现在天气还热,帐篷四面透风,站在外头就能看清楚里头的一切,熊成基和章太炎驻足片刻,仔细瞄了瞄,发现里头坐着的基本上都是退伍军人,他们身穿各式军装,带着家眷坐在帐篷里说话,那桌上都搁着茶水点心,一些戴着臂章的退伍军人则负责在这里充当端水上茶的伙计,不时可以听见吆五喝六的叫声,那是有人在赌钱。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都是最传统的中国式寿宴,就连那留声机、录音机里播放的音乐也是传统的中国音乐和戏剧,东北的二人转、河南的梆子、京剧、粤剧、徽剧,各种戏目都可以听得到,如果觉得光听戏还不过瘾,那些军用帐篷中间还夹着几座高高的戏台,上头表演着各种戏剧,站在戏台边,就可以一饱眼福,甚至可以看见不少京剧名角,说起来。给总司令捧场,这面子上也有光,在场的演员们各个是非常卖力,都拿出看家本领,戏台下不时爆出阵阵叫好声。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现场的气氛的话,那么最合适的词显然应该是“嘈杂”,这让习惯了幽静生活的章太炎不是非常适应。
“倒是乡土色彩浓厚,不知道那些记者会怎么报道这里的景象?”
章太炎望了眼不远处的几名正在拍照的外国记者,然后又看了看站在更远处的那些中国记者,他突然明白赵北为什么要这么高调的举办这场寿宴了。
“这是在告诉中国人和外国人,‘远东狂人’要重出江湖了啊。”章太炎说道。
“不知各国使节是否也接到了邀请?他们应该不会坐在帐篷里吧?”
熊成基猜测道,并向远处张望,隐约看见几座气派考究的圆顶大帐篷,明显不是普通的军用帐篷,体积格外的大,几乎赶得上国会里那座最大的会议厅。
“多半就是坐在那几座大帐篷里,此次赵振华摆宴请客,就是别出心裁,与众不同,想必也是为了让人印象深刻。”章太炎揣测道。
两人在这里站了片刻,便有司仪上前招呼。一听两人自报名号,急忙招来一辆轿车,吩咐司机将两人拉上山腰,先去宅庐给老寿星拜寿。
就这么坐着这辆轿车上了山,在停车场停下车,下车之后,熊成基和章太炎定睛一瞧,这停车场还站着不少熟人,分别来自政界、军界、经济界、教育界,而且还都是相关领域的佼佼者,颇有些西山群英会的味道。
众人都是来给老寿星拜寿的,见了面,免不了互相打个招呼,熊成基是共和功臣,章太炎是文章国手,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打了招呼,众人也免不了好奇,两人拿在手里的寿礼到底是什么东西?
“暂时保密,暂时保密。到时候,诸位就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章太炎一边表示着歉意,一边将那只公文包抱得更紧,这里头不仅装着寿礼,而且也装着一幅章太炎写的字,这幅字却不是送给老寿星的,而是送给赵北的。
熊成基与章太炎正与人客套,赵北的警卫队长秦四虎却匆匆走到两人跟前,看了眼熊成基,问了声好。然后说了一句。
“熊先生,总司令吩咐过,如果您过来,请您先去花园那里,他有事要与您商量。”
“那我呢?”章太炎问道。
秦四虎摇了摇头,说道:“总司令倒是没特意吩咐要您一起过去。”
这就是拒绝了,章太炎倒也识趣,没有计较,将熊成基手里的那只公文包也接了过去,点了点头,说道:“味根,你便过去,瞧瞧他要跟你说什么话。”
熊成基也点了点头,对秦四虎说道:“请前边带路。”
跟着秦四虎离开停车场,来到旁边的花园,花园门口站着两名武装警卫,见是秦四虎赶到,问也没问,就放他们走进花园,秦四虎将熊成基带到花园东边一座厢房里,亲自为他上了茶水点心。
“请熊先生在这里稍坐片刻,总司令正在客厅接见外国客人,我现在就去跟他说你过来了。他马上就会过来跟你说话的。”
说完,秦四虎先行离开,熊成基就这么独自一人坐在厢房里,端着茶打量厢房里的布置。
传统的中国式厢房,倒是与那座西式别墅风格迥异,厢房里也点着熏香,幽香中带着点幽静,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如果说有什么欠缺的话,就是站在门外的那两名警卫,军装齐整。腰间挂着盒子炮,多少破坏了这里的文雅之气。
熊成基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正是当年挂在统帅堂的那幅虎啸图,画上一头白色老虎立于山涧边,蹲踞于一块岩石上,虽说不上威风凛凛,但是由于占据着大半个画面,倒也是跃然纸上。
这画还是当年徐世昌亲手所做,实际上是赵北派副官向徐世昌软磨硬泡过来的,徐世昌工于山水画,但是画虎确实不是他的长项,当年熊成基也一度有些奇怪,不知为什么赵北一定要徐世昌来画这幅虎啸图。
现在想来,只怕此举赵北是有深意的,他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告诉北洋政客,徐世昌已被他这个“狂人”降伏,用这种简单的办法来向北洋集团展示他的实力,以稳定政局。
赵北每做一件事,总是包含着明确的目的,这个人确实是一个相当厉害的政客,很少有人能与他正面作战。
“统帅堂已撤消,还留着这幅画,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熊成基有些无奈,只好摇了摇头,正想站起身走到画前仔细研究那上面的题字,但是不等他起身,从门外突然跑进来一只小狗,奔到熊成基跟前,仰头望了望,然后就在熊成基的脚边匍匐下来。
熊成基笑了笑,这只小狗体毛很顺,而且也很干净,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宅庐的狗,寻常野狗不要说是闯进宅庐,便是上山也很困难。这上山的路上可是警戒重重呢。
熊成基拿起一块糕点,扔给小狗,然后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俏生生的声音。
“你是谁呀。为什么坐在这里?这只小狗不吃点心的,它最喜欢吃苹果。”
说话的人是名少女,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齐耳短发,穿了身西式长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擦得很亮,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什么书。
眼前的这名少女让熊成基想起了他的女儿,也是这个年纪,也是这么俏生生的,于是,熊成基弯下腰去,抱起那只小狗,然后站起身,走到门口,笑眯眯的打量着少女。
“我叫熊成基,是来这里做客的。请问你是谁呢?这只小狗是不是你的呢?”
“啊!你就是熊叔叔啊,我想起来了,我在照片上看过你的样子的,老爹说,当年他还做过你的先锋官,那照片还是在武汉拍的呢。这只小狗不是我的,是我姐姐的,它叫花花。至于我,你可以叫我的小名,阿芝,老爹就是一直这么叫我的。”
少女的话让熊成基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
“你是赵振华的女儿?最小的那一个,对不对?你姐姐叫小雅,对不对?”
熊成基虽然人在南洋,可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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