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这个任务,熊希龄亲自赶来,向总统呈报。
虽然现在中枢有些财政盈余,但是就靠这些钱来打仗是远远不够的,实际上,此次对日作战,赵北是“借”钱打仗,他将国会原本打算为明年的政府开支准备的财政预算提前开销出去了。换句话说,现在的财政部执行的是“寅吃卯粮”的赤字财政政策。
熊希龄对于现在的这种赤字财政政策非常的头疼,他坚持认为,赤字财政就意味着政府财政恶化,现在国际经济界的主流观点就是认为赤字财政表明政府的财政已经出现了危机,所以,各国政府普遍谈赤字财政而色变,只有赵北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赵北并不担心暂时的财政赤字,在他看来,只要从长远来看,国家经济发展良好的话,那么政府的收支最终会恢复平衡,他不是经济学家,但是他却是一名历史的穿越者,他很清楚,在后世,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完全摆脱财政赤字,只要能够保证财政的延续,赤字问题就不是问题,现在的国际经济学家说到底,还是胆子太小,没见过世面,熊希龄也是一样。
赵北理解熊希龄对目前财政状况的担心,也理解他对和平的渴望,不过在接过熊总长呈送过来的财政报告之后,赵北还是说了一段让熊希龄坐立不安的话。
“熊总长,我现在先跟你打声招呼,根据最新得到的情报,日本政府已经派遣增援部队,日军大部队即将登陆辽东半岛地区,这仗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所以啊,你们财政部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把这个战费安排到位,别到时候中枢跟你要钱,你却拿不出来。”
听了这几句话,熊希龄眉头拧得更紧。说道:“财政部目前正在加紧募集资金,前几日捷报频传,国民购买战争公债非常踊跃,以目前情势而言,在短时间内战费不成问题,但是还是那句话,请中枢务必将战争持续时间控制在三个月之内,超过三个月,则国家经济必然出现动摇,甚至崩溃,望总统钧鉴。”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忙你的事情去了,这财政报告我晚些时候再审阅。”
赵北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话,现在战局发展顺利,但是什么时候结束这场中日战争,主动权并不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不说别的,日本海军接连损失主力战舰,这对于日本国民与政客的刺激绝对小不了,万一日本要拼了命争回这个面子,那么赵北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熊希龄站起身,但是并没有立即转身离开,而是抬起手,扶着沙发的靠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卑职有一事不明,想请总统赐教。”
说完,朝那几名参谋看了一眼。
赵北明白熊希龄是想跟他单独谈谈,于是点了点头,指指门口,交代参谋几句话,然后便领着熊希龄离开了办公室,走进隔壁警卫值班室,支走了那几名卫兵。
“说吧,你有什么要问的?”赵北走到窗前,向窗外看了一眼,天有些阴。
熊希龄走到窗前,小声说道:“最近几日,杨皙子在京里颇为活跃,有传闻说,他正在组织一个‘训政促进会’,此事总统可曾听说?”
熊希龄这话问得有些可笑,总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杨度组织“训政促进会”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总统呢?实际上,这个“训政促进会”就是以前那个“训政研究会”的升级版,是杨度奉命组织起来的,给他命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总统本人。
第一卷 时代先锋 第687章 训政促进会(下)
第687章 训政促进会(下)
为了训政的事情。赵北没少操心,此次百忙之中将杨度从江苏召进京,就是叫他来主持此事的,而“训政促进会”的成立就是往训政道路迈出的关键一步。
见熊希龄突然谈起“训政促进会”的事情,赵北不清楚他的用意,于是先虚晃了一枪。
“熊总长,这事你不去问杨度,却来问我,是不是问错人了?”
见总统装傻,熊希龄只好开始打太极。
“总统钧鉴。现在有传闻,说总统解散国会,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给训政铺路,而杨度正是为总统奔走,现在底下议论纷纷,人心不靖,于公务很是不利。卑职的意思,为免耽误国家大事,总统是不是尽快下个手令,叫杨度回江苏去,别在京里东游西逛了。”
这太极打得夸张了些。赵北立刻明白了熊希龄的意思。
熊希龄这是在试探,作为一名职业政客,熊希龄的政治嗅觉自然很不一般,现在这个时候,总统将杨度千里迢迢从江苏召到身边,这用意颇耐人寻味。
实际上,这几天里,与熊希龄一样拐弯抹角的跟赵北打听“训政促进会”的高级官员至少有一个加强排,就连黎元洪和汤化龙也来问过,而且问过之后他们也立刻加入了杨度组织的那个“训政促进会”,开始研究训政问题,并且很快就成了训政问题专家。
“熊总长,杨度此次来京述职,我给他了几天假,现在假期尚未结束,我怎可强令他回江苏?再说了,法律保障国民言论与行动之自由,杨度想组织个研究训政问题的组织,这是他的权力,也是他的自由,谁都无权干涉。”
赵北也不将话挑明,熊希龄如果是个聪明人的话,他就能够从总统的这几句话里领会精神,如果不够聪明,或者反对总统训政,那么,熊希龄也就自然不能继续呆在财政总长的位子上。当初赵北将那个王永江从张作霖身边调过来,先塞进工商部,再塞进财政部,是有深远用意的,那个人在财政上也很有一套,而且对于总统的提拔是感恩戴德,比熊希龄这个前清遗老、北洋遗老更值得信任,现在反对赵北的势力基本上已不成气候,赵北已用不着在人事调动问题上过分谨慎了。
熊希龄听总统这么一说,脸上显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
“正是,正是。结社之自由、言论之自由,为法律所保障,卑职倒是卤莽了。”
当下心中已拿定主意,回头就去拜访杨度,就这个训政问题好好磋商磋商,免得将来被人排挤下去,财政总长虽然官不大,可毕竟手里有实权,在这个位子上,可以呼风唤雨。
熊希龄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他不怕总统训政,就怕总统换人,联合阵线上台之后,对整个政界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整顿,现在的官场已经与过去的官场很不一样了,自从北洋倒台之后,整个政坛大洗牌,各种政治势力分化组合,最终将这官场变得面目全非,现在国会已被总统解散,那个国民同盟已经无法发挥作用,其中的许多成员开始寻求退路,和他们一样,熊希龄也在寻求退路,以便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总统的声望正随着战争的顺利进行而越来越高,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要请总统训政的话,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除非总统自己不想训政。
虽然有传闻,说杨度鼓吹训政实际上是出于总统府的授意,但是这毕竟只是传闻,熊希龄还是需要确认一下,而现在,他趁着呈送财政报告的机会向总统试探,目的也正是为了确定他的下一步行动方向。
现在,熊希龄的下一步行动方向已经明确了,那就是跟着杨度走,杨度怎么**就怎么干,总之一句话。不能被那帮机灵鬼甩在后头,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国家衰落,看不到强国的希望,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混日子,是去是留倒是不太计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国家事业蒸蒸日上,这强国的快车谁也不肯错过,毕竟,这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更重要的是,越是在这种社会快速变化的时期,占据高位的人就越是能够看清国家大政发展的方向,并利用这个超前的眼光为自己合法的攫取灰色利益。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总统的打算,熊希龄已是归心似箭,只想立刻赶去拜访那位“训政奇才”,于是很快辞别总统,离开了统帅堂。
熊希龄走后,赵北并没有立刻离开警卫值班室,而是在窗前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认真的将思路理了理。
现在战争进行顺利,赵北的威望越来越高,放眼国内,已无政治上的对手,只要这场战争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就没人可以阻止他进行“训政”,虽然到时候乾纲独断,但是只要还顶着一个“共和”的名头,任何反对势力都掀不起风浪,然后,就看他怎么改造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国民了。
“训政”就是总统大权独揽。虽然现在赵北就是大权独揽,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弄一顶“训政”的帽子戴在头上,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堵住悠悠众口,可是要想堵住悠悠众口,仅靠这顶“训政”的帽子是不够的,还必须拿出实际的利益分给那些有可能因为“训政”而利益受损的政客。
总统训政,那就意味着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总统选举”一说,那么,对于那些有实力有野心竞选总统的人而言,他们的利益就遭到了损害,为了安抚这些人,赵北必须拿出一些好处分给他们,当然,必要的大棒也必须准备好,软硬兼施才是王道。
总统训政,也意味着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国会监督”一说,那么,对于那些希望通过当选国会议员而维护和扩大自己利益的社会上层阶层而言,他们的利益也遭到了损害,为了安抚这些人,赵北也必须拿出足够的好处分发下去,要让他们明白,即使国会没有监督总统的权力,他们的利益也会受到必要的保护。
当然,保护所有政客的利益是不现实的,他们只是赵北拉拢的对象,却不是赵北依靠的对象,赵北维持统治所依靠的是所有的社会阶层,而不仅仅是上层社会,作为穿越者,赵北很清楚社会底层需要什么,他更清楚,一旦社会底层觉醒,将会爆发出多么巨大的能量,这个能量只能由他来进行控制。而为了控制这个能量,也必须将这个社会利益蛋糕中的一部分利益分给社会底层,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损害到某些上层人物的利益,那么这个时候,就必须拿出大棒了。
作为一名上位者,就必须学会分配这块社会利益的蛋糕,说到底,这是利益搏弈,赵北充当的就是裁判的角色,为了不致于引起混乱,他必须公正的对待每一个社会阶层。
绝对的公正是不存在的,尤其对于这个正处于急剧变化中的国家而言,要想改变已经延续了数千年的利益分配格局,仅仅使用和平手段是无法达到目的的,任何人都不会甘心放弃已经得到的利益,在这个利益的重新分配过程中肯定会发生对抗,赵北作为裁判员,他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对抗的烈度降到最低程度,避免对国家的发展造成负面影响。
“虽然这个利益重新分配的过程肯定不会是平静的,但是我会尽量避免使用极端暴力的,希望我能控制住这个社会的改造过程。”
赵北理清了思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烟灰缸里摁灭了那根只抽了两口的纸烟,然后整了整军装,走出了警卫室。
回到隔壁办公室,那几名参谋仍在研究地图,赵北并没有加入,而是拿起熊希龄刚才呈送过来的那份财政部报告,翻阅起来。
还没有将第一页读完,一名侍从室副官就匆匆走进办公室,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张孝准。
“报告总统!刚刚收到空军侦察报告。根据今天中午的侦察,日本联合舰队已护送登陆船队航行至鹿岛海域,初步判断,日本陆军增援部队的登陆地点很可能是大孤山一带。”
“大孤山?鹿岛?”
赵北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地图前,一名参谋已经用红笔在那座鹿岛上画了一个圈。
鹿岛是一座面积不大的小岛,位于辽东半岛东部海岸,距离大洋河口不过五海里,如果登陆大孤山的话,鹿岛就是最好的后勤基地和舰艇锚地,在那一带,有两座小岛遥遥相望,分别被称为大鹿岛、小鹿岛。
“陆军部队进驻大孤山没有?”赵北询问一名参谋。
“今天凌晨时分已经进驻一支先头部队,不过当时并不清楚日军是否选择大孤山作为登陆场,所以只是简单的修筑了防御工事,重炮阵地尚未建立。”参谋回答。
“立刻拍电报过去,告诉周道刚日军增援部队的登陆地点,提醒他,大孤山守军只是诱敌之军,大孤山不必坚守,争取将日军主力诱入内陆,然后予以歼灭,即使不能达成歼灭,至少也要重创。”
说到这里,赵北又看了看地图,拿曲尺在地图上量了量,然后搁下曲尺,指了指辽东半岛西边的盖平和锦州方向。
“再拍电报给锦州,叫陆军参谋部给盖平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