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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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活-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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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满府上下,他要我滚!说我日后是生是死,都与他寿王府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最后四个字,德四娘一字一息,声音黯然哽咽,倾吐得异常艰难。
  岳琳见她太过低落,忙开口劝慰,“他是在保你,天都没亮呢,就把你赶到我这儿敲门,你当真以为我俩这些事,王爷与忠嗣不知晓?”
  “知晓是一回事,将话讲得如此决绝是另一回事。情义两清!再不相干!呵!他李瑁说得出口!他好狠的心!”
  “四娘,你既有身孕,就当放宽心。当初谁说的,‘他不喜欢我我也乐意让他欢喜’?如今呢?享了一分情意便得寸进尺,贪恋三分,三分得了又要五分,四娘,”岳琳上前挽她,“你在我这儿他是放心的,既来之就安了吧,人安心也安,成吗?”
  德四娘不答话。她甩开岳琳的胳膊,一声不吭往将军府为她安排的院子里去。岳琳望着她倔强离开的背影,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男人常常把自己的女人塑造得过分坚强。总觉身不由己,可我有颗为你的心足矣。殊不知,生生推远的分别有时更加残忍,缺乏点滴温柔,带给一个女人无法言说的委屈。
  此番,几路大军同时拔营回京。
  除去为数不多的几场败绩,大唐边境终于赢来了渴求已久的安定。版图辽阔,国力鼎盛,这是一个载入史册的辉煌年代。
  京都万人空巷,百姓聚集,由城门蜿蜒而置,沿途迎接凯旋的将士。
  朝堂上下与有荣焉,久违的皇帝都露了面。
  旌旗飞扬,高歌猛进,在陛下眼中视为理所当然;但,绝不容许溃败,大唐不需要不堪一击的怂将弱兵!
  玄宗毫不留情要就地处决打了败仗的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
  在场有河西节度使王倕,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剑南节度使杨钊,再加上宰相李适之,众人齐刷刷跪地,为皇甫将军求情。
  这一求,就求得晚了些。
  将军回府的时候,天都暗了。一轮皎月悬在半空,温柔照出他归家的路。马蹄声踏得平顺和缓,王忠嗣端坐马上,唇角勾起,信马由缰。
  它,认识回家的路。
  岳琳望着同一轮明月,吩咐府中候了一天的众人陆续散去。“大家早点歇了,明日精精神神,再来向你们将军问安。”
  主角未至,旁人再想狂欢也丧失兴味。
  岳琳留几盏零星烛火,等着他回家的脚步。当王忠嗣从身后把她拥入怀中时,岳琳猝不及防,却也很快回过神来。
  “我家郎君尚未归家,倒叫你这不知来历的登徒子占了便宜。”
  “这位娘子绝色天姿,引得在下魂萦梦牵久矣,实在把持不住。”
  岳琳往身后,特别是他身下那处越发靠了一靠,“胡说!这软绵绵的劲头,哪里把持不住啦?”
  王忠嗣胸膛传出隆隆回响,把怀中的人儿搂着转了身。这才正正经经打量起这个一别近四年,让自己朝思慕想的女人。
  他以为这副眉眼,她的颦笑,早在心中入了画,如今对面方知,最好的画师也描不出她绝美的轮廓。
  这是刻在他心头的女人,是他不离不弃的爱人,更是福祸相依骨血相连的亲人。
  岳琳明眸含情,唇间带笑,任由他看。她一直回视王忠嗣的双眼,不逃不避,不羞不涩。她觉着,只凭这一双沉眸,她就认得清自己的男人。
  从前柔弱无主,对他依赖贪求;如今,只需他回来,对自己望上一眼,她就又有了源源的勇气,不竭的耐性,可以坚强地继续往前走。
  王忠嗣此次回家的这一刻,岳琳在他长久的呵护引领中,终于变得柔韧强大。
  “阿嗣,”岳琳娇娇地唤了他一声,这一声却叫王忠嗣听出了千言万语。
  王忠嗣一把将她扛到肩头,房门开了又关,烛火灭了未燃。
  夜,很长。
  醒来的时候,王忠嗣还在沉睡。
  岳琳用五只细指,一一梳理王忠嗣一头黑发。咦?她微微侧身,瞧见了发间一抹白。
  岳琳攒劲在指尖,用力“啪”,白发拔断了。王忠嗣却也从睡梦中被她扰醒。
  将军闭着眼睛,托住她腋下将她往上一提,岳琳就赤溜溜趴到了王忠嗣身上。
  她把两手举到王忠嗣面前,“喏,王将军都有白头发了。”
  “想你想的。”王忠嗣抚着她细腻的背脊。
  “将军快别这么说,不然,妾身天生丽质满头华发的,岂不是没心没肺一点也没想你?”
  王忠嗣睁开眼睛笑,“那,可有想我?”
  “上次回来我说过,这次一定比上次好。如何?有没有做到?如今我有更好吗?”
  “琳儿,”王将军摩着她的脸蛋,“上次回来,有些话我并未来得及对你说。”
  “什么?”
  “你从来都很好,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好的。”
  岳琳静了须臾,轻声问他,“真的?”
  “恩。”
  “怎么嘴变这么甜?”岳琳低头笑开,“让我闻闻,是不是在外头被哪个小娘子教甜的?”
  将军皱眉,“为何总担心这些?明知我不会。”
  “不是不信你,只你出去太久,我还是忧心。”
  “为何?”
  “不知道,你说为何?”
  “琳儿,我清楚你的性子,这样的事哪怕只有一次,你也决无可能原谅我。既过不了你离我而去的日子,我又何苦干那种坑自己的事?这么想,你日后能不能不为此忧心?”
  岳琳听后眨一眨眼,点头道,“有理,将军所言甚是有理。可这样,不代表我在乎你吗?”
  王忠嗣附和,“唔,夫人所言甚是。”
  两人相视而笑,又如同约好般动作,一个起身一个俯头,启唇追逐对方的双唇。
  唇齿相接,相濡以沫的声响激得他们越发剧烈。王忠嗣很快翻身,将岳琳牢牢压在身下。他单手固定了岳琳的双腕,迫她挺起上围贴向自己。
  下面很快入港,两人激烈的动作震得床榻吭哧作响,没多久岳琳就不耐得吟叫出声,“阿嗣!”
  “嗯?”王忠嗣附在她耳旁低沉回应。
  “嗯!阿嗣!”
  两个人沉浸在征服与被征服,爱与被爱的交融中。
  他们都听到了屋外的人声。
  “四娘子,将军同夫人还未起身的。”
  “我又没聋,里头这么大动静,我还能听不到?”
  “那你,你倒是去院外等啊……”娟儿都快被德四娘无耻哭了。
  “房门关得那么紧,莫非你怕我闯进去不成?”
  “……”
  岳琳还在王忠嗣怀中,他们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彼此。
  突然,将军加快了身下贴合处的频率,岳琳一瞬被撩起,她皱眉,闭眼,满面似痛苦,更似快乐。
  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
  岳琳仍被王忠嗣圈着,将军声音含有未散的喑哑,“这个女人为何在我将军府中?”
  “她怀了孩子。”岳琳答得有气无力。
  “呵,李瑁倒会找地方。”
  岳琳为德四娘说了一句,“她有了身子,也不容易。”
  “你倒同她交好。”
  岳琳摊在他怀中不说话,王忠嗣低头瞅瞅她,又低头在她脖颈上吻了一下,没够似的,又吻了一下。将军一边亲着她,一边腾出手来给她清理腿间的湿物。
  “啧啧,我家琳儿是越擦越湿,怎么都抹不干了。”
  岳琳,“……”
  “王忠嗣,你个臭不要脸的!”岳琳瞪着他,嘴角弯得却如何都平不下来。
  “哈哈,”将军笑开。
  南征北战,一路杀身赴死,不就为了一步一步回到她身旁吗?她一笑,什么都值了。
  “先把你清理干净,宝贝,你把那女人领出院子去。”将军的声音溺地如方才在岳琳耳边那一声回应。
  岳琳咬唇,眸中汪汪,瞧他一眼,乖巧地应他,“知道了。”
  ?

☆、雪上加霜

?  岳琳携一身沛然雨润之姿,开了房门,出现在德四娘面前。
  德四娘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哼!”
  岳琳好笑,领着她往外走,“去你院中瞧瞧,可都安置妥当了?”
  二人行至中庭,德四娘却停在廊间透风的凉亭里,不肯再往前走。
  天气寒凉,四娘穿得并不多。
  岳琳把王忠嗣为自己披上的羽帔解下来,围在四娘肩侧。又去拉四娘的手,想要试一试她指间温度,德四娘嗔她一眼,撇开了手掌。
  “少来碰我!”
  岳琳扬眉笑出声来,“天冷,你又有身子,还是去屋里吧。”岳琳拉她。
  “也没多冷,就在外头坐会儿。”
  岳琳只好依她,吩咐小婢拿来两个铺锦垫棉的厚圆座,这才陪她坐了下来。
  “说吧,大清早候在我院里为了什么?”
  德四娘挑起根指头在她下颌随意一撩,“人贪欢却怪日头早。”
  岳琳忍不得又笑,“好了,晓得你心里头不痛快,就别讽我了,说正事。”
  四娘不多作态,干脆道,“正事有两桩,一来,我好歹住进你府中,总得跟正主打声招呼;二来嘛,你嘱我那事儿初初办了,如此一来,欠你那份情,大小我也算还了。”
  “哦?”岳琳停眉顿眼看她。
  “我家三郎跟着高公公,侍奉陛下也许多年了,高公公的心思他还摸得准。太子,总是正统。”
  岳琳点头,“那是自然,太子能继承大统,高公公亦功不可没。”
  “陛下同太子,都安安稳稳、和和美美,对大家才是最好。李林甫与太子有隙,高公公是清楚的,陛下在宫里头问过公公,天下无事,军政诸权委于李林甫可好?可岳琳,你猜结果怎么着?”
  岳琳并不用猜。
  她不答话,将目光挪到庭外,见松柏在苦寒之下并未折腰。
  耳畔听四娘又讲了下去,“高公公尚只吐了个‘不’字,陛下龙颜恼了一整天。”
  并非料想以外的结果。
  顷刻间,岳琳却如脱力般,靠在亭中刷了红漆的圆柱上。再无法维持直挺淑清的坐姿。
  松柏承风霜之重,尚有粗壮的躯干和广茂的枝桠,她有什么?每一条道都堵得走不通。
  岳琳松垮下脊梁,万分沮丧。呆呆坐在亭间,好半饷才轻言问一句四娘,也问她自己,“如何是好?何人再敢妄言?”
  自上次掘矿一事惹得陛下生厌,尚书李适之再不敢直谏。陛下明令,万事请奏,先问过中书令李林甫;韦坚弃子一枚,东宫不能轻举妄动,生怕引来李林甫盯上这枚棋子,到时搬起石头砸上自家人的脚。
  岳琳不清楚,王忠嗣是否已了诸中细节,可王忠嗣对她掺合这些的态度,她十分明白。
  话到嘴边,岳琳只得忍住了。
  不想,入夜,乘她半梦半醒间,王忠嗣含糊交代了一句,似乎根本不打算让她听清,“明日我往璞玉楼一趟。”
  岳琳瞌睡醒了大半,当即揪起身子问他,“去做什么?”
  “皇甫将军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哼!当初你也是这般救他,他又如何回报于你?”从前的事,耿耿于怀,岳琳并没有忘记。
  “李昱当初怎样肖想你,只怕如今也没放下。”王忠嗣偏头看了她一眼。
  “那,我同你一道去?”
  “你去做什么?”
  “李昱如今,他,早就恼了我了。”
  “是吗?”王忠嗣扯了下嘴皮子,没有半分相信。
  “你不要又闹起来。”
  “在你眼中,上回是我胡闹?”王忠嗣脸色一沉。
  “你差点砸了人家的招牌。”岳琳指出。
  回应她的,是王将军身子一滑,躺平转身,拿后背对着她。王将军生气啦。
  岳琳连忙扑到他身上,“阿嗣,我也同去吧。”
  “阿嗣,阿嗣……”岳琳晃他他也不理。
  岳琳停下动作,微微叹气,静了一会才对着他宽厚的脊背,说,“让我去吧,只当为飞雪去瞧一瞧他。”
  第二天,漫天飘雪。
  满天遍地一个莹白的世界,人置身其间,只觉渺小而秽浊。
  天地为静,孰为动?天地为尊,孰为卑?天地为清,孰为壅?
  将军府的马车在风雪中,行得很有些艰难。
  车里烧了暖炉,岳琳暖洋洋靠在厢背,冥冥之中似有天意遂人愿。
  李昱,我就替飞雪探一探你。
  李昱瘦了很多。当冬梅推开屋门,一股寒风随之卷进屋内,李昱在冷冽之中眯起眼睛,将王忠嗣与岳琳两人打量了好有一会儿,仿佛才把来人认清。
  “屋里很冷。”三个人之中,岳琳先开口打破冷凝气氛。
  李昱听后,把摆在案上的几段碎石收起来,才转头吩咐冬梅,“去烧几个炉子,热茶先端进来。”
  冬梅应声而出。
  李昱这才把目光放到王忠嗣身上,“坐吧,随意。”
  三人曲膝对坐。
  “李郎,皇甫将军之事可有法子?”王忠嗣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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