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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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活-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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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忠嗣也在等,他人已经出了京,鞭长莫及,托人在京里搭把手,从根源上消除李林甫非挑这一回斗个你死我活的决心,最好让他深刻认识,在人家贬官赴任途中,妄图瞒天过海赶尽杀绝,何等畜生行径!
  王忠嗣也是立足未稳,被李林甫打了个措手不及,管是欠下人债情债,这一趟先对付过去,领着岳琳平安到了东阳再伺机而动。
  眼看陆程走完就要入水路了,他们一行人多生于北长于北面,没几个习得水性,江河里头作战经验欠缺,技巧生疏,到时候稍微来点闪失,真叫天不能应地不能灵。一出事只怕就生死攸关阴阳两隔了。
  因此,没得到准信,王忠嗣不能走。
  胡凤清照原计划,倒该催着王将军快些走,早上水路早动手。可昨日那些蒙面大侠们铩羽而归,接下来怎么行事,如何周全,他也得等。
  岳琳乘这几日休整,看着排行五六七八的兄弟们,该遛马遛马,该养伤养伤,她也给自己找了个事做。干什么呢?——学骑马。
  从前的岳琳听说常常打马上街,本不想落人口舌,将有可能暴露的把柄呈到旁人面前,可考虑到危险关头骑马保命的成功率,她还是决定早日掌握这项必备技能。
  她扭扭捏捏朝正在练习骑射的吴八走去,人家骑在马上,顺着路边一溜郁树来回加速奔跑,行进间侧身搭弓,不时将箭射向挂在树枝上的一文铜币的方孔之中,箭箭直抵靶心,堪称百步穿杨。
  岳琳站在路边见他朝自己跑过来,提高声音唤了一声,“吴八!”
  吴八早就瞧她呆呆愣愣地杵在路旁,闻言驱马缓缓走近,坐在马上俯瞰着她,“何事?”
  岳琳吞吞吐吐,“那个,……你要是有空的话,不如……不如教我骑下马吧,可以吗?”
  吴八眯眼望着她,考虑了那么一下,答应地还算干脆,“可以!”
  “太好了!”岳琳喜形于色,接着就问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
  现在?
  岳琳的身高不能算矮,五尺还多那么几寸,折算也就一米六左右。可出门在外,没法任她挑拣,她勉强将就着吴八的那匹战马,每次上下都得靠爬,姿势狼狈得不忍直视,每回她成功爬到鞍上坐好,打算听令练习走停,都恍惚瞄到吴八嘴角一忍再忍强压的笑意。
  学了没两天,娟儿见了,也来了兴致。
  娟儿出身贫苦,否则也不会卖到岳府为婢。打进了岳府,又老老实实围在小院子里伺候岳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着主子四处逍遥的事还轮不上她。
  今时才有机会出门,长了不少见识。
  当下,她求了胡七,七七八八两位兄弟倒一致认为学会骑马是件好事,关键时刻能省他们不少工夫,于是秉着不让这两个弱女人拖后腿的想法,他们四个人两对师徒组合,就在这间小客栈门前屋后,来来往往的大道小径上,认真练习起来。
  娟儿同岳琳有个相同的弱点——相对她们练习的马匹来说,腿短。
  一踩上脚蹬,人的重心都不对头,腿弯处形成一个明显钝角,上马当然十分困难。但当她们顽强地爬上马背以后,在二位师傅耐心的教导和保护之下,很快也能操控缰绳,领着马匹前后行一段路,偶尔还能小跑起来。
  这天,两个女人也算小有所成,胡七和吴八站在道边,任由她们并头小骑一段路。
  岳琳同娟儿都很高兴,总算出师了有木有,骑着骑着两人有些忘形,边催着马匹加速小跑,两人边大喊大叫时不时聊句小天。
  不知是缰绳没有掌控好,还是大腿夹马腹用力不对,总之岳琳骑的那匹马突然就失了前蹄,随着一声嘶鸣完全直立起来。
  本来稍有经验,反应稍微灵敏些,赶紧抱紧马脖子,拉紧缰绳人不落马,也就保证了骑马之人的基本安全。
  可岳琳才接触马有几天?当下慌神哪来这些技巧,人整个后仰眼看就要从马上摔下去。
  “娘子!”娟儿愣在自己那匹马上惊慌地喊着。
  说时迟那时快。岳琳觉得自己很快就要从八尺高的烈马上后脑着地摔成个傻子,运气不好落地以后还有可能被马后蹄踏到面上顺便毁容。
  胡七吴八却在那一霎间脚底生风,腾身而至,一人拉住失控马匹的缰绳,另一人半空中扭身将岳琳揽到怀中,平平安安落下地来。
  岳琳本来都闭上眼睛,做好了毙命的准备,现下毫发无伤着地,心中砰砰跳得更加厉害,后怕啊。她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自我安慰,“幸好幸好!”
  抬眼往救了自己的吴八望去,却一下撞进吴八焦急沉痛的眸中,岳琳被他看得一惊,那一刻短暂地忘了还被他搂在怀中的事实。
  而吴八还沉浸在将岳琳带出极度危险的情景里头没有回魂,抱着她的身子完全松不开手。
  等岳琳皱眉推他的时候,他才傻傻愣愣顺势松开了眼前人。
  岳琳连忙退开两步,一转头,面罩寒冰的王将军进入眼帘之中。
  王忠嗣十分冷冽地朝吴八投去一眼,之后眈眈瞪着岳琳,走到她跟前,单手一把掐住她的细腰将她搂至胸前,稍一使力,岳琳整个人就跌进他怀中,两人严丝合缝挨在一起。
  “怎么回事?”王忠嗣声音沉闷,周身气压拢聚。
  “刚才……刚才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吴八……吴八救了我。”岳琳庆幸自己受过巨大惊吓之后嘴皮子还能够如此利索。
  王忠嗣不语,人不回头,直接朝后方伸去一条手臂。
  胡七立马会意,将刚才那匹失控的马快速牵过来,缰绳交到将军手中。
  王忠嗣揽着岳琳飞身上马,嘴里大喝一声,“驾!”刚才无故发疯的马此刻又听话地载着他两朝前飞驰而去。
  岳琳才被这匹马整得腿直打颤,现在又被王忠嗣强行拽上来,心里害怕极了。她回身恨不得直接钻到王忠嗣胳肢窝里去,娇气地在他怀里闹,“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王忠嗣也不理她,纵马保持速度,又跑了一段路,才在一条清澈洁净的溪边停下来。
  他把岳琳抱下马,过去抚摸着马的鬃毛,岳琳觉得此刻他对这只马都比对自个儿温柔。
  那匹马很快溜到溪边自己喝水去了。
  王忠嗣也从溪里掬了一捧水,捧到岳琳面前,不言不语灌她喝了几口,自己就手把剩下的全吞进喉咙里。
  转头问她,“还要吗?”
  岳琳摇头,两人挨在溪石上坐着歇息。
  王忠嗣十分直接地表达不满,“怎么老是这样?不许让他人碰你!你听到了没有?”
  岳琳真是无奈,回回都那么巧,就跟埋伏好的捉奸似的,一捉一个准儿,总撞到这些令人误会的场面。
  岳琳还想负隅顽抗,“我们被追杀那天,罗五还捞着我跑了一路呢?”
  王忠嗣斜眼瞪他,“那能一样?”简直强词夺理!
  “哪不一样啦,反正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岳琳支肘在自己腿上,想了一想,觉得顺带提一句比较好,“对了,说起来你这位吴八兄弟他有点古怪啊……”
  不待她说完,王忠嗣一抬手,摆出个禁言的手势,“我会留意。”一句话就将这件事掀过去了。将军想了一想,又实在不甘心,偏头冲她多吼两句,“你给我警醒着点!听到没有!不许别的男人近身!”
  岳琳歪在他怀中插科打诨,“是了是了,就只许你一个行了吧……”
  日子过得就跟清风拂面似的,当你感受到它已经吹远之时,其实它已经来过了。
  胡凤清并未等待太久,李林甫很快派来了一位密使,还是位风姿绰约的小娘子。
  这位小娘子从远方打马而至时飒爽的女侠风范,与她下马后扭腰摆臀柔媚的风流做派,完全判若两人。可即使你亲见,却又毫无违和感,合该就有这种集迥异气质于一身,满足男人多方幻想的女人。
  这个女人好巧不巧,名叫四娘。德三公公的亲妹子。
  李中丞官运亨通,俗话说情场失意官场才得意,可李中丞用亲身经历证明,他顺风顺水,人生正在高歌猛进,一路长红。
  他当时正愁玄宗的太极殿找不到缝隙,盯不上人。偏偏无意中得知德三公公还有个失散的妹子流落在外,于是费劲辛苦找到人,安排他们兄妹相认,然后顺便将好事做到底,揽了差事在自己府中将四娘照顾起来,明面上是替中丞掌管几个女人的院子。
  没办法,李中丞家中妾室太多,两只手完全数不过来,女人多是非多,常年鸡飞狗跳,李夫人都懒得管。只好找些厉害的丫头婆子看着这些院子,随她们闹,只不出府门,落不下口舌就行。
  女人嘛,闹闹才欢畅不是吗?会吵会嚷遭人疼。
  而就在平定这些后院是非中,李林甫慧眼识珠,发现了四娘另一面的才华,于是将她发展成了今日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模样。
  你说德三公公知道他妹子正在从事这种又神秘又令人向往还常常能整得人吐血的高危职业吗?
  这还真不好说,这年头,不但拼爹拼娘拼老公,连妹子都是正邪莫辨,你完全搞不清她到底属于哪头。
  但有一点,王忠嗣将军能够肯定,四娘今日前来,坑害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彼时,当着王忠嗣和胡凤清一行六人的面,四娘拿出携带的两封书信,一封自然是李林甫传令给胡凤清的,而另一封注明的收信人却是王将军。写信之人是谁呢?——好久不见的寿王李瑁是也。
  递信的时候,四娘莲步缓缓挪至将军身前,端的是仪态万方,还未靠近就传来一股幽香,身段柔弱无骨,嗓音曲婉,目光迷离,“将军,您的信。”
  王忠嗣看她一眼,心说废话!我又不是瞎子,你那一双瓷白小手借着递信都快摸到我胸上来了,我还能不知这是一封信。
  不能怪将军不解风情,在王忠嗣接近三十年不短的人生中,他接触过的女人不多却也个个都是极品。岳裳端正庄重说起话来欲语还休,公主明明嚣张却总装成温柔得体的模样,岳琳呢?
  王将军在心中思索一番,当真搞不懂自己这个女人能被归纳成哪种性子。
  说她刁蛮吧,她常常又是体贴懂事的,可你要说她温柔,脾气发作起来,不管不顾,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此时岳琳就在离王忠嗣不远的小客栈里,她若知晓王忠嗣暗暗将她与其他女人比较一番,自己却是缺点最多弱点最明显,被他挑剔得最一无是处的一个,岳琳估计立马就能撂担子不干,哪儿好哪儿去,从此跟他相忘于江湖。
  总之王将军总结他过往男女相交的经验,清晰感受到四娘释放出来的暧昧讯息,不管真情或假意,对方既然使了这么一招,那肯定还有后招接着来。
  王忠嗣不动声色,面色如常,接过信打开就看了起来。
  整张纸上就几个大字,读都不用读,扫一眼就看全了。
  上书——随缘消业!
  ?

☆、大神登场

?  寿王如此精炼几个大字何解?
  佛曰,人生在世,债即是业,业也是缘。你随缘就要消业,消业就得还债。
  寿王十分委婉又故作深奥地提醒将军,这回我帮你搞定李林甫,你就欠下我的债。作为债主,他有追索的权利,何时还要看心情。
  比如这回,听闻岳二娘追随王忠嗣一同上路,李瑁的心情就万分不好。
  寿王平时是不管这些糟心破事的,闲散当个自在王爷,由着他亲娘与李林甫折腾去吧。
  可王忠嗣既然求到他跟前来了,在这件事里,寿王单方面认为王将军纯粹是个“求”字。
  派人回来传信,名义上讲欲同他联手压制李林甫,可你人都贬到千里之外了,半道被李林甫整得毫无还手之力,还能同我联什么手,完全靠我单方面出力嘛!
  在李瑁的概念里,这都不算求,那算什么?那“求”这个字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王将军却有不同看法,这么明显利益交换,王爷你都不懂吗?这叫互惠,懂吗?
  别看一群人围着李瑁搞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面对这位王爷主子,他们却诚惶诚恐,从来都摸不透这位的脾性,搞不清他的喜怒哀乐,琢磨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李瑁留给他们的印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高深莫测。
  其实这真是个误会。
  寿王爷和王将军不就相处得很好吗?见面有说有笑,言谈十分投机。
  王将军:“……”你确定?
  王忠嗣给寿王的承诺非常实在,听上去理所当然,可但凡有胆量答应下来,那都要排除万难。正如夏日里的冰冬日里的暖,可望也难及,弥足珍贵。
  ——在这场夺嫡之中,保持中立,甭管日后他家二郎三郎谁都好,无论哪位继承大统,都力保他李瑁安然无虞,富贵荣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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