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分析只是初步的,但结论应该和事实相差不多。凶手是男性白人,是通过他的受害者看出来的。因为对一个连环杀手来说,很少会杀与他们自己不是同一种族的人。他的中等身材的结论,是因为罗巴亚主教比较高,他脖子上伤口的位置和角度说明凶手也是5英尺9左右。凶手很强壮这点很明显,否则他怎么抓住主教大人并拖到教堂里面。即使他用车运尸体到门口,到礼拜堂也还有大约130步的距离。他的不成熟是通过他这种杀人方式做出的推论,他对受害者非常不尊重,把他们看成一个物体,他对警察的态度也是如此,把他们看成下等人。”
安东尼举起手,礼貌地打断波拉的话。
“我注意到两个细节。第一,你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谋杀,这你也是从现场看出来的?”
“没错。这个凶手对警察调查的基本工作非常熟悉。他已经不止一次设计现场了。经验告诉我他的第一次杀人一定是因为冲动把现场搞得一团糟。”
“第二个细节是,你说‘他所做的体现出他承受着很大压力,超过他的心理稳定度’,我实在不知道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波拉站在那里,脸红了。她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没回答。特洛伊趁机打断安东尼的提问。
“哦,做得不错,波拉。她的聪慧总是给女人的直觉留出一个纰漏。是不是?现在波拉是完全凭感情因素得出了结论,安东尼。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得出的呢!当然,她应该成为一个不错的作家。”
“你们不知道,她说的可是正中靶心。”安东尼说,他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黑板。“警官,你的职位到底是什么?罪犯分析师,是吗?”
“是。”波拉说,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什么时候获得的这个学位?”
“在我学完法庭犯罪学的所有课程后,又在FBI的行为科学部有一年密集训练,很少有人通过所有课程。”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全世界有多少个合格的罪犯分析师?”
“到目前为止,20名。其中12名在美国,4名在加拿大,2名在德国,1名在意大利,还有1名在澳大利亚。”
“谢谢。现在你们都清楚了吧,先生们?全世界只有20个人有能力画出犯罪嫌疑人心理肖像,而且对这种连环杀手可以非常有把握地进行确认。其中一位这样的优秀人员就在这间屋子里。相信我,如果我们要抓住这名凶手……”
安东尼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又大又粗的字:
维克多·卡洛斯基
“……我们就极其需要像这位女士一样的专业人员。”
“现在我们有了你们要的凶手的名字。但是在你们奔向电话发出逮捕命令前,让我先告诉一下你们关于证明他是凶手的其他资料。”
第10章 心理学家艾德伍德·度塞勒和枢机弗朗西斯·加塞之间的往来信函摘要
波士顿,1991年5月14日
……主教大人,我们毫无疑问地发现有些人是天生的惯犯。就我所知,这是他第五次被委派到新教区。对他两周的测试让我们不能再冒险把他派遣到有很多儿童的地方,那样会很危险……
我丝毫不怀疑他的忏悔,因为他的忏悔愿望很强烈。但是我怀疑他的自我控制能力……
我们不能冒险再让他去任教区神父了,在他失控之前,我们最好把他控制住,否则对此造成的后果我无法负责。我建议把他送去圣马太研究所治疗至少六个月时间。
波士顿,1993年8月4日
……我已经第三次试着和他(卡洛斯基)接触……我想说当你给他“新鲜空气”——就是给他从一个教区转到另一个教区的机会时,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而且适得其反。
他已经开始时常失去控制,我在他的行为中发现精神分裂特征。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候他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大人,您知道我对教会的热心,而且也知道现在教会神职人员短缺得厉害,导致对做神父的标准要求已经非常低了!……
现在已经有35个人从我手中获得批准恢复正常生活。大人,我已经看到,他们中间有些人有可能会恢复自由……
卡洛斯基却绝对不可能恢复。主教大人,虽然您基本上不会听从我的意见,我还是请求您听一次。我请您现在就下命令:劝说卡洛斯基去圣马太研究所。
第11章 UACV总部
拉马莫拉街3号
2005年4月6日,星期三,12∶03
波拉坐在椅子上,身子蜷在一起,听着安东尼所说的一切。
“1995年开始的这一切,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当时我从空军退役,在我的教区主教手下工作,他希望利用我受过的心理训练把我送到圣马太研究所去,你们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三个人都摇摇头。
“这并不奇怪。这个地方对北美大部分人不公开,是一个隐秘的单位。官方来讲是一个居住区,专门对那些有‘问题’的神父和修女进行治疗,研究所坐落在马里兰州的萨凯迪派克。实际上里面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有性侵弱小者或者吸毒的历史。研究所的设备非常豪华:有35间病房,9间医护人员的住房(几乎包括所有住院医生)。还有一个网球场,两个板球场,一个游泳池,一个有台球厅的娱乐中心……”
“听上去更像是一个疗养院,而不是精神病研究所啊。”庞底罗插话道。
“嗯,这个地方有很多神秘的等级,对外来说是神秘的,对住在里面的人来说也很神秘。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是,这里是退休后可以来小住几个月的地方,因为可以消遣。但渐渐地就会发现这里有些东西与众不同。你们都知道,在我们国家,这两年天主教教会的神父人员有很大的问题。从大众的角度来看,这些被起诉有性侵弱小者罪行的神父再住在这么豪华的旅馆里享受着工资,那是很不能认同的。”
“那他们就逍遥法外?”庞底罗问,他似乎对这个题目非常敏感认真,也许想到他的两个孩子,他们都是青少年。
“不是,我在那儿的时候,尽量根据我的经验系统地整理这些人的问题。我去了以后,发现那是一个非常深不可测与世隔绝的俗界。那里不像是宗教研究所:墙上没有十字架,没有人穿修道士的长袍。很多晚上我都在户外呼吸新鲜空气,我在人前从没有摘下过神职人员佩戴的衣领,但那里其他人来来往往似乎都很开心。信仰和自我控制显然不是那里所提供和倡导的。”
“那么你从没有把那里的事和谁交流过意见吗?”波拉问。
“当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负责那里教区的有关主教大人写了封信。他责怪我在军队受到的影响太深,说军队‘严格的军事氛围’对我的影响太过。他建议我应该更有‘适应力’。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很微妙,在空军我的职业环境就像坐在翻滚的过山车上,对此我不想说太多,因为那和我们手头这个案子没什么联系。我只想说我不是想用我的这种不妥协态度来自我吹嘘我的名声。”
“你不用仲裁自己。”
“我知道,但是在研究所,对那里发生的一切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在那里他们既没有对病人的思想也没有对他们的灵魂做任何事。他们只是给病人一些小的推动,让他们很少有反对意见。那里所做的和教区希望看到的完全相反。”
“我不懂你说的。”庞底罗说。
“我也没听懂。”特洛伊也说。
“这个很复杂。我先这么说吧,那里唯一有大学心理学学位的工作人员就是克洛神父,那时是研究所的所长。其他人都没有大学研究所文凭,只受过一些护士学校的训练或者有一个技工的文凭。但他们却被允许进行复杂的心理测试和评估!”
“胡闹。”波拉吃惊地说。
“说得对。如果你要得到那里的工作,只要一个组织担保,这个组织是受雇于某个有威望的专业神职部门,该部门应该对女性神职人员有专门培训,并对男性神职人员有性方面的培训教育。我个人对他们的一些做法很不赞同,但是……那不是我可以做评判的地方。我能做的只是对他们的人员的职业能力进行评估,而这个他们非常非常缺乏。”
“我不明白你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庞底罗说,又点燃一根烟。
“再有五分钟你就会明白了。就像我说的,克洛神父是这个担保部门的好朋友,对人员使用他有很大的自由度。他管理圣马太研究所,方法完全飘忽不定。一些诚实的神父到了那里,都说自己是无辜被起诉,并感谢克洛神父让他们可以从神职工作中解脱出来,那种工作曾是他们的生活之光。对其他人,克洛神父敦促他们不要和自己天然的生活性情做斗争,建议他们只要过简单的生活就好。他认为让一个神职人员放弃宗教上的誓言而成为一个同性恋是一种成功。”
“而你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波拉问。
“不,如果一个人真是这样的人或有这样的需要的话,不是问题。但是那里的病人们的需要对克洛神父来说并不是他真正在意的。首先,他建立一个目标然后应用到病人身上,对这个病人的病史他一无所知。在病人身上,他扮演着上帝的角色,以为对他们的思想和心思全知全能,有些病人有很大的反应。实验过后,他就喝个酩酊大醉掩盖全部事实。酒精把事实真相冲刷得干干净净。”
“天啊。”庞底罗说,好像被丑闻陷害了。
“相信我的话,这还不是全部,还不是最糟的。在70到80年代,由于选取教区主教候选人的方法存在很大漏洞,在我们国家里很多年轻人其实不适合做人的灵魂的牧羊人,但也进入了天主教神学院。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灵魂都还无法应付,这是事实。后来这些人中很多脱掉了长袍。但他们对天主教会的名声已经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更可怕的是,对很多孩子和年轻人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很多神父被指控性侵、性虐待,但他们从没被送到监狱去。然后他们从人前消失,从一个教区转到另一个教区。有些人最后到了圣马太研究所。一旦到了那里,运气好的话他们就转成平民。但令人羞耻的是,很多人又恢复神职,其实他们应该被送到监狱里去。波拉,请你告诉我,对一个连环杀手来说,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少?”
“根本没有。一旦他越过那条线,就无法把他拽回。”
“对患有强迫性恋童癖的人也是如此。可惜的是,你说的这种模糊的界限在我们的领域并不存在。他们知道他们内心有一个怪物,必须有人将它捕获并关起来。但是对治疗师来说,恋童癖患者是否越过这条线,变好了还是更糟是很难断定的。我只碰到过一例这样的病人让我毋庸置疑,那是因为在恋童癖之外他还有别的症状。”
“让我猜猜,你说的就是我们这个案子的凶手:维克多·卡洛斯基。”
“是。”
特洛伊清清嗓子才开始说话,这个毛病很讨厌,因为他总是这样。
“福勒神父,您能否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说他就是把罗巴亚神父和坡提尼神父撕成碎片的凶手呢?”
“当然。卡洛斯基是1994年8月到达研究所的。他之前换过好几个教区,每次都很好地掩藏了他的问题。每次他就职一个教区,就会有人抱怨,有些地方比其他地方更严重。当时他还没有暴力倾向。根据我们收集的证词,我们相信他一共虐待了89名儿童,也许更多。”
“该死!”
“确实如此。庞底罗。你看,卡洛斯基的问题根结是在他的儿童时代。他1961年出生于波兰卡托维兹,在那里……”
“等一下,神父。你是说他现在44岁?”
“没错。他身高5英尺8。5英寸,重187磅。他体格健壮,IQ测试成绩在110到125之间,这要看是什么时候做的测试,总之他非常聪明。他一共在研究所测试了7次。他喜欢这个测试。”
“智商很高啊。”
“你是心理学家,我在学心理学时总是成不了一个优秀学生。我遇到了极端变态的精神病人,可是已经来不及研究那些专门的文献资料了。所以请你告诉我:是不是连环杀手都非常聪明?”
波拉微笑了一下,一半是嘲弄的笑容。她瞥了一眼庞底罗,他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我想这里的侦探可以更好地回答你的问题。”
“根本没有‘汉尼拔·莱克特’①,并且朱迪·福斯特②该回去演古装剧。波拉总是这么说。”
①汉尼拔·莱克特:1991年美国惊悚电影《沉默的羔羊》里变态杀手的名字,美国影星朱迪·福斯特饰演片中女主人公。该片获奥斯卡奖,这里是讽刺电影瞎编。
②美国著名演员,荣获第六十一届、第六十四届奥斯卡最佳女演员。代表作有《母性》、《尼姆岛》、《勇敢者》等。曾荣获第七十届金球奖终身成就奖,为耶鲁大学文学学士,文艺学硕士,宾夕法尼亚大学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