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萨默罗谈论他的朋友的时候,老人矮小了些,气色变得灰暗。他的声音很悲痛,他的脸上显露出一个七八十岁老人的那种疲惫的样子。尽管波拉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她还是很同情他现在的心情。她知道这些话会做成很好的墓志铭,这位老西班牙教徒会后悔没有时间单独为自己的朋友哭泣,都是因为那些尊严。她这么想着,发现自己正看着老枢机的披肩和深红色的袍子,在审视穿着这些东西的人。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只有一个平面的物件,波拉警告自己需要学会不这么看神职人员,因为她对神职人员的偏见很容易让她的工作出现偏差。
“当这一切都说完做完了,我想没有人会是他们国家的先知了。就如我说的,我们两人在很多事情上观点都一致。那个老好人罗巴亚七个月前来过这里,那是他那次旅行的最后一站。我的一个助手在这间屋子里给我们照了张相片。照片就该在这儿。”
主教走到桌子前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些照片。他一张张看着,挑出一张来,把照片递给来访者。
波拉看着照片,起初没太在意,忽然上面的一些东西吸引了她的眼球。她睁大眼睛,几乎瞪成两个圆球,她抓住但丁的胳膊,几乎把他的胳膊拽下来。
“哦,天啊!”
第18章 圣玛利亚教堂,协和大道14号
2005年4月6日,星期三,上午10∶41
庞底罗在教堂后面那扇通往圣器收藏室的门前敲了半天,根据警察的指示,弗朗西斯科神父在这里放了一块牌子,手写的字有些歪,说教堂因装修暂时关闭。虽然听从了这个命令,但是神父也许有些聋,因为庞底罗已经在这里敲了有五分钟了,在他后面,上千人拥挤在广场上,而且人数还在增加,越发显得混乱。在这条小街上人群比在协和大道的还多。
庞底罗终于听到从教堂另外一个门处传来一些声音。门闩打开了,弗朗西斯科神父的脸出现在走廊的缝隙里,他在太阳下眯起眼睛。
“是谁啊?”
“神父,我是庞底罗警探。我昨天来过,记得吗?”
神父点点头,然后又问:
“你想干什么?你已经来告诉过我,我们教堂可以重新开门对外了。赞美主!外面有这么多清教徒。你看,你看四周。”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街上成千的人。
“哦,神父,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我进来可以吗?”
“必须现在吗?我在做祷告。”
“我不会占你很长时间的。真的,只是一两分钟而已。”
弗朗西斯科把头从左边摇到右边。
“现在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死亡到处都在,死亡和人群一起四处奔跑。他们都不让我完成我的祷告。”
门缓缓打开,然后又在庞底罗身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
“神父,这门真够重的。”
“是啊,孩子。有时对我来说,真是很难打开它,经常我去菜场买菜回来,很费劲地才能打开这扇门。这些天没有人帮助我这样一个老人搬东西。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
“你该找辆购物车。”
庞底罗走回来从里面检查着大门,仔细查看门闩和重重的连在墙上的百叶窗。
“我的意思是,锁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要很用力的样子。”
“的确不费力,我的孩子。感谢上帝,这个是不费力。这锁很结实。一年前一位教区居民刚重新给门刷过油漆,他是我的朋友,一位老吉普赛好人,他有哮喘,你知道,油漆的味道让他不好受。”
“那位老吉普赛人一定是位好基督徒。”
“没错,他是,我的孩子。”
“但我来不是为这个。我要调查出杀手是怎么进入教堂的。尤其是你说这里没有其他的入口,波拉警探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他也许是从某扇窗户进来的,他用个梯子就可以。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也许窗户会被他弄坏。天啊,如果他走了这么老远结果弄坏几扇彩色的玻璃窗该有多糟。”
“你介意我查看一下这些窗户吗?”
“当然不会,请跟我来。”
神父从圣器收藏所一瘸一拐地走向教堂里面,只用放在圣徒和殉道者的雕塑旁边的一些蜡烛照明。庞底罗看到这些雕塑前好多都亮着蜡烛,很惊奇。
“有这么多祭物啊。神父。”
“哦,我的孩子。我在教堂里把蜡烛都点了起来。请圣徒们可以把我们教宗约翰·保罗二世的灵魂直接接到天堂。”
庞底罗被神父的单纯感动了。他们现在站在走廊中间,这个角度很好:可以看见圣器收藏所的门,教堂大门和窗户也就在前面,那是教堂唯一的大门。他用手指轻轻滑过教堂后排的一排座椅,这是他在礼拜堂做弥撒的时候经常的无意识的动作,他已经重复过不下几千遍。这是上帝的住所,但已经被坏人亵渎和玷污,今天,在蜡烛摇曳之光的照耀下,教堂扮演着与以前不同的角色。庞底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里有些冷有些潮湿,外面却很热。他抬头看着窗户,最远处的那个从地面到窗棱大约有16英尺,整个窗户都是由错综复杂的彩色玻璃和色彩图案构成,没有被划过的痕迹。
“一个人身上背着两百磅重物,是不可能从窗户爬进来的。除非杀手用个拐杖支持他的重量。而且他会被外面成千的清教徒看见。不,这不可能。”
庞底罗和弗朗西斯科神父站在一起,向教宗约翰·保罗二世道别,两人都听到外面传来的青年人的歌声。他们互相说起爱和和平的话题。
“哦,这些年轻人,他们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是不是,警长?”
“是啊,您说得太对了,神父。”
庞底罗挠挠头,他想不出除了大门和窗户还有哪里可以进来。他走了几步,在空荡荡的教堂里传来很响的回音。
“神父,还有其他人有教堂的钥匙吗?也许是给你们打扫的清洁工有?”
“不,绝对没有。我们教堂的清洁工作是极为虔诚的教友来帮我的。他们每个星期六一大早和每个星期一下午来。他们都是我在的时候来的。实际上我只有一套钥匙,而且我总是带在身上。你看。”说着,他把左手伸进袍子里面的口袋,摇动钥匙链。
“那好吧,神父,我没辙了。我实在想象不出凶手怎么会进来而没人看到他的。”
“我也不知道,我的孩子。可惜我也帮不上忙。”
“多谢你了,神父。”
庞底罗掉头走向圣器收藏所的小门。
“除非……”迦密神父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他自己摇头说,“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了?请告诉我。任何细小的事情也许都会有帮助。”
“不,算了。”
“请告诉我,神父。您到底想到了什么?”
神父晃着头沉思着。
“呃,是这样。这里有一个地下通道。那是一条很古老的走道,是重建教堂的时候用的。”
“这里还有一座教堂吗?”
“是的,原来的教堂在1527年罗马被洗劫时毁坏了。当时在保卫圣天使堡①时,这座教堂处在大炮轰炸线上。那时候教堂……”
①圣天使城堡(castel sant‘ angelo):是意大利的一座城堡,罗马帝国皇帝于135—139年兴建,在台伯河边,面对圣保罗大教堂。
“我们可不可以以后再补历史课?我们现在去看看这条走道吧!”
“你真想去看?你的衣服很好也很干净。”
“我要去,请带路吧,神父。”
神父点点头,绕过教堂来到圣水池子附近,他指着地板上石头之间的裂纹说:“看到裂纹了吗?把手伸进去然后使劲抬那块石板。”
庞底罗跪下去,按着神父的指示去抬石板,可是抬不动。
“再试试,向左边使劲。”
庞底罗照着弗朗西斯科神父的话做了,但还是没有动静。庞底罗个头不高也很瘦,没有多少力气。但是他不想放弃。他又试了一次,他感到一块石头向左移动了一下,这回就容易多了。其实那是一个地板活门。他用一只手打开门,下面是一条狭窄短小的楼梯,大约8英尺高。庞底罗从兜里找出一个小手电,他把手电打开照着下面的暗处,石头楼梯,看着很稳固。
“好极了,让我们看看这是通向哪里的。”
“警探先生,不要自己下去。”
“别紧张,神父,没什么可怕的,没问题。”
庞底罗想到等他报告给波拉和但丁的时候,他们俩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开始往下走。
“等一下,我去拿蜡烛。”
“不用麻烦了,神父,我的手电完全够了。”庞底罗冲着上面喊了一声。
楼梯底下是一段很短的走廊,很潮湿,通向一个大于18平方英尺的小屋子。庞底罗用手电照着每一处地方,好像这个地下室就这么大了。有两个被修整过的圆柱,各有6英尺高,都在屋子中央,看起来很陈旧。庞底罗猜不出修建的日期,因为他对历史课从来不感兴趣。即便如此,他还是可以看到一根柱子上有些东西,他觉得那些东西不该是古代留下的,那看起来像胶带。
这不是一个秘密通道,这是一间行刑室。
庞底罗转过身,突然,什么东西正迎面照着他的脸砸过来,那显然是目标明确要打碎他的脑壳。那东西打中了他的右肩膀。庞底罗应声倒地,痛苦地抽搐。他手里的手电筒掉出去,滚到一旁,电光还照着一个柱子的底部。庞底罗立刻感觉到第二下重击又朝他袭来,那是从他右后方来的,以一个弧度向他袭来。这回打中他的左臂。他摸索着挂在身上的枪,忍着疼他设法用左手把枪拔出来,手枪好像是铅做的那么重,他的另外一只手臂已经没有了感觉。
一条铁棍,他想。袭击者一定拿着一条铁棍或者类似的东西。
他想瞄准对方但是根本无法用力。他向柱子跳过去,这时第三次重击又来了。这回打中他后背,把他击倒在地。他把枪抓得更紧,就像要抓住生命。
一只脚踩在他的手上,迫使他松开抓住枪的手。那只脚还在用力,手骨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他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很熟悉,因为有着与众不同的语气。
“庞底罗,庞底罗。就像我说的,原来教堂在保卫圣天使堡中是在炮火攻击线上。后来这地方上面建了一个异教徒的庙宇,然后在亚历山大二世教宗时候推翻了异教徒的庙宇,中世纪的时候,据说这里是罗幕洛①的坟墓。”
①罗幕洛:是从特洛伊逃出来的埃涅阿斯的后代。传说和他的兄弟瑞摩斯一起,被台伯河神保护,母狼饲养长大,后来成为建立罗马的第一个皇帝。
铁棒子又朝庞底罗击过来,打在他后背上,他趴在那里晕了过去。
“但是我们激动人心的历史并没有就此作罢,你看到的两根柱子就是使徒彼得和保罗受刑被缚的地方,最后他们被罗马人杀害。你们罗马人,对我们的使徒总是这么‘周到’。”
铁棒又重重地打下来。这回打在左腿上,庞底罗疼得呻吟。
“要是你不打扰我的话,你本来该在上面听这些的,但是不用担心,现在你会更加体会这些柱子的含义了。你会非常非常熟悉它们了!”
庞底罗想动,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这个发现让他恐惧。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得有多重,他的四肢已经没有知觉。一双很有力的手把他拉起来在黑暗中移动。他能感觉到他在移动,更能感觉到刺骨的疼痛。他忍不住叫出来。
“我不建议你叫喊,没人会听到。另外两个死的时候也没人听到。我做了很好的准备,我可不喜欢有人打扰我。”
庞底罗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进入一个又深又黑的洞,就像一个人慢慢进入梦乡。在梦里,他听到街道上年轻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在他上面几步远。他能辨认出他们唱的赞美诗。那是一种从童年时带来的记忆,好像是一百万年前的记忆:“如果你知道你已经被拯救,就请拍拍手。”
“事实上,我实在讨厌有人来打搅我。”卡洛斯基说。
第19章 梵蒂冈城
2005年4月6日,星期三,下午1∶31
波拉把罗巴亚的照片给但丁和安东尼看。那是非常近的特写,枢机张着嘴笑得非常开心,眼睛在大号玳瑁镜片后闪着光。开始但丁注视着照片,其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眼镜,但丁,那就是丢失的眼镜!”
波拉翻出手机,一边拨着电话一边疯了一样冲向门口。她从侍从管家身边飞出去,萨默罗惊呆了。
“眼镜!那是迦密神父的眼镜啊!”波拉大喊着,她已经到了楼道。
但丁明白了。
“快走,安东尼!”
但丁匆匆和萨默罗说了声再见,然后和安东尼一起去追波拉。
波拉已经不拨号码。她气坏了,因为庞底罗不接电话。他一定把手机关了。波拉冲下楼梯,来到街上。她甚至想一直从省会大楼跑过去,就在这时,一辆小SCV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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