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那信,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噢,天啊,”他大叫道,拿信的双手不禁颤抖,“你们没有人做了什么吗?什么人都没行动吗?天啊,你们疯了吗?为什么不叫警察啊?”
海沃德接过话茬:“别重复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听着,医生,恰恰相反,如果警察出现的话,我们的管家将会按照命令,把他们轰走!大家都满意了吗?”
米德尔顿的脚在地上蹭来蹭去,他用德语对身边的埃尔莎低声说话,埃尔莎看来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但米德尔顿却似乎开始像德·安德鲁一样享受着发生的事情,他开口说道:
“让我们开始游戏吧。我先猜猜看,要我说的话,海沃德先生是盖斯奎特。”
“嗯哼?”莱姆斯登向周围看了看,“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写侦探小说的,”米德尔顿坦白道,“我的小说不太出名,可能也不是很好,但我敢说海沃德就是盖斯奎特。”
海沃德笑了笑,似乎很骄傲的样子。“我或许是吧,”他很满意地承认道,“虽然在飞机上我看到了一个更值得怀疑的人——他还没到这里呢。不管怎样,小子,继续你的推论吧。”
“你们看不出来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我们不是来玩什么‘找犯人’的游戏的,”米德尔顿说,他的手指兴奋地敲击着手心,“我们玩的是‘找侦探’的游戏。那么谁是侦探呢?海沃德比较可能,但他不大可能是弗莱明德……”
“为什么不可能呢?”海沃德问道。
、文、“因为这样会很容易被人识破。人们很容易怀疑像你这种类型的人是罪犯。我来解释一下吧,比如,用牧师来举例。”米德尔顿说,感觉他很像个魔术师,让人们抽取他手里的牌,“要让一个杀人犯装成牧师是很容易的,在这种游戏里,人们也很容易怀疑扮成牧师的人是坏蛋。正因此点尽人皆知,我们才不能按常理推断,所以你不是罪犯,而是侦探。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人、“欧文,我可不喜欢你用教堂来做这种比喻,”可爱的埃尔莎说道,“这可不好,如果我们决定留下来过夜的话,我想去洗个澡了,你们不介意吧。”
、书、她看到两个男仆站在奥古斯特旁边,把她的行李往房间里搬,然后她和伊芙琳向我们告别后就去换衣服了。就在这时,赫伯特突然开口说话了,他刚刚一直在壁炉旁边暖手,现在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望着我们。
、屋、“我认为你的想法,”他语气十分平静,我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全都聚集到他身上,“应该是个玩笑吧。你是不是故意要给我们开个玩笑呢?我可以和其他人一同大笑,但现在或许不是时候。这么说吧,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继续,继续。”德·安德鲁充满好奇地说。
“弗莱明德的确是个杀人犯,”医生答道,“我去巴黎就是为了这事。他昨晚在马赛杀了个人。”
“为什么有人在马赛被杀,你就要去巴黎?”德·安德鲁反诘道。
“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杀人手段,”赫伯特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拍打着他的公文包,“我完全不能解释那人是怎么死的。所以我觉得到了巴黎我就会知道答案了,当然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你们能想象吗,那死者头上的伤简直就像天然的一样,是个巨大的圆洞。”他开始用法语说话,犀利的眼神扫过我们每个人,“我跟你们直说吧,我无法想象一个活人是如何制造出这样的伤口的。先生们,我不是危言耸听。但据我所知,这样的伤口对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一个长着又长又尖的角的动物。”
在这个充满着发黑的镀金家具的房间里,恐惧感首次慢慢地散布开来。这个面容严肃的男人身材瘦削,黑外衣在晃动的火光中更显模糊不清,恐惧感不仅来自他刚刚说的话里所带来的精神压力,也包含着一种身体上的不适和紧张。我们清楚地听到窗外怒吼的河水和雨声。莱姆斯登在壁炉前来回踱步,盯着赫伯特,莱姆斯登穿着件宽松的粗呢裤子,黑白相间的条纹样式,更显得身材有些微胖,他摸了摸稀疏的头发,看来似是最镇定的一位。事实上,他正在微笑,微笑背后还藏着一丝怀疑。他开口说话,语气是如此礼貌,完全不是他平常的样子。
“是独角兽?”
“不,我不这样认为。”赫伯特答道,口气异常镇定,“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但我们又回到独角兽了,”德·安德鲁开心地喃喃道,“这是最让我困惑的地方。不知我能否问个问题,到底你们所指的独角兽是什么呢?”
“还是让弗莱明德自己找答案吧。”莱姆斯登说。
他依然保持着微笑,低头想了一下,他从后裤袋手枪皮套里拿出左轮手枪,拉开扳机,用食指转动了一下弹药筒,继续说道:
“我在想我是不是被引入了一个什么圈套,不过不管怎样,我都奉陪到底。”
德,安德鲁看起来并不喜欢他这样做。一个男仆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开胃酒和两个银色的香烟盒。德·安德鲁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让路。他开口说道:
“抱歉打断一下,赫伯特医生,我们可以回到刚才你说的那个马赛谋杀案吗?我对此很感兴趣。(哦,米德尔顿先生,这盒子里有维珍尼亚烤烟,那盒子里有土耳其香料烟。)我对它特别感兴趣,是因为有这么个传说——”
“传说?”莱姆斯登问道。
“或许叫迷信比较恰当。跟其他住在乡间的人不同,我不怎么旅行。但我知道有地方盛行着这么一个迷信说法,被独角兽刺穿头部的人都是叛徒。”
我缓缓环视了一下大家。海沃德把雪茄从嘴里拿了出来,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而米德尔顿似乎努力克制着令人怀疑的兴奋感,看来他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个玩笑罢了;赫伯特满脸愁云,似乎十分困扰;我们的堡主面露微笑,在灯光下摇晃自己的酒杯,试图检验杯中物的质量好坏;莱姆斯登正要放到嘴边的酒杯停在半空,他好像没缓过神来;而沙发里则坐着我们的H。M。,自从我们进入这个房间之后,他就没说过只言片语,他平静得很,好像一个登峰造极的佛陀。挂在墙上的水晶垂饰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突然,莱姆斯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
“你最好接管一下,梅利维尔,”他说,“这家伙把事情讲得太血腥了。”
“啊哈,你知道么,小子,我刚刚也觉得到时候说点什么了。”面无表情的H。M。看着赫伯特,用他的烟斗指了指他,“我刚刚一直很安静地听着你们说话,但你那些奇怪的‘推理过程’实在让我难以接受。你说‘弗莱明德是个杀人犯’,我们问你‘为什么’,然后你说:‘死者的伤口是不可能由一个活人制造出来的,只可能是个动物的角造成的。’那你又为什么说是弗莱明德做的呢?”
医生有点不知所措。
“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这个消息登在报纸上,你可能也读过这篇文章了吧?我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他把双手叉了起来,“是因为这个事情很有意思。死者是个英国人。”
这个时候报纸上那篇文章闪进了我的脑海里,“吉尔伯特·卓蒙德,律师,伦敦人。卓蒙德先生的哥哥已经被告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卓蒙德,哥哥——难道他的哥哥是哈韦·卓蒙德?
“H。M。,他的名字,”我插话道,“是吉尔伯特·卓蒙德,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兄弟而已。”H。M。回答道。他把头低下去,摸了摸耳边仅有的几缕头发,“噢,该死的混账,我说,肯,认识这么一个人还不算令人失望。”
“什么?”我们的堡主大喊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噢,这只是私事而已。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么说你认识吉尔伯特·卓蒙德?”赫伯特相当粗鲁地打断了H。M。的话,似乎连他的眼镜都在发火,“等等,先生!我们是否别再往远处扯了?难道你不觉得很诡异吗?一个认识吉尔伯特·卓蒙德的人,在我们飞机迫降之后,如此巧地在黑暗中出现到我们面前?”
“你认为我是弗莱明德?”H。M。略带开心地问道,“哈哈哈,好吧,我暂时先不否认。至于你说我扯得有点远,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请您耐心给我解释一下我的疑问,为什么你一边说那个伤口只可能是动物造成的,一边又说弗莱明德是杀人凶手呢?”
赫伯特也叉起双手,“因为还有个细节是报纸没提的。那篇报道中说,受害人在死前一直重复着一个单词,独角兽。其实这不是真的,在救护车上,他还用法语说了另外三个单词,就在他临死之前说的。有人问他是谁袭击了他,他的回答被两个人听到了,他说:‘是弗莱明德做的。’然后他们又问:‘你指的是那个罪犯弗莱明德?’他使劲点点头,然后——”赫伯特比画了一下,“然后他就再没醒过来了。他能活到那一分钟真是奇迹。”
然后医生开始竭尽所能,搜刮可怕的词汇来描述这场谋杀案。那人当时靠坐在公园的灯柱下,那公园在普拉多林荫道,他的衣服全被扯烂,右臂严重骨折,两眼间有个圆洞。
“我检查了他的身体。一个弹孔?不可能!”赫伯特粗暴地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知道弹孔是什么样的。首先,死者头上的洞绝对比任何口径的枪留下的弹孔都大,它大到已经穿透整个脑袋。”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两手分做延伸的动作,“第二,我没有在伤口处发现任何子弹的痕迹。第三,我有证据能证明,我要给你们讲些比较恶心的细节了。死者的头被刺穿之后,有什么东西从伤口里被拔了出来。怎么样?你知道么,某个尖利的东西刺入他的脑袋大概六英寸左右。”
“噢,天啊,天啊!”海沃德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我们的堡主未发一言,但他的眼睛却闪烁着光芒。他那布满皱纹的脸挤到一处,好像在听什么军乐一样。
“我正在想,我到底把埃尔莎拉进了一堆什么破事里。”米德尔顿平静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赫伯特完全没在意:“不管你怎么想,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哈!”他耸了耸肩,目光转向H。M。,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看看我们现在进行到哪里了吧。麦利希医生给了些灵感,公园另一侧有个卖肉的屠夫,他说:‘有没有可能凶器是屠斧呢?”’
我注意到莱姆斯登正盯着房间一角。
“一柄屠斧?”莱姆斯登重复道,“看这儿,你指的是像这样的来自中世纪的东西?狮子的心,或者是——”他做了个夸张姿势,“在公园里用这种东西行凶?简直胡说。”
“我想乔治先生指的是战斧,”德·安德鲁说,“它们都是差不多的样子。这种武器的头部一侧呈斧状,能用来砍切物品,另一侧我想是种有点类似铁锹的东西,可以在近距离争斗中占上风。但我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推论确属胡说。”他眨了眨眼,“你能想象吗?弗莱明德肩上扛着这种工具走在公园里,四处寻觅猎物。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跟漫画差不多了!”
“这不是什么漫画,”赫伯特平静地说,“这是恐怖小说。”
寂静再次袭来,不知会绵延多久。
“我刚才要表达的,或者说我想说的,”医生打破平静,“总之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那个洞口太大了,而且它也非常深,反正是一种足够坚硬的东西捅进了那个人的脑袋里,把他的头骨给劈开了。这个伤口非常清晰。另外——”
“好了好了,”H。M。喃喃安慰道,“我们就让它这样吧,反正结论就是:这个可笑的伤口不可能是用斧头之类的东西造成的?”
一个来自门口的声音回答道:
“可能的,亨利先生。我亲眼看到了尸体。”
H。M。跳起来大骂了几句,就在发怒大吼时,这新来的家伙走到壁炉旁边,我认出这个又高又瘦的男人是飞机上的乘客之一,我们离开飞机时他在我们身后。他有点驼背,这样让你跟他对视时不会因他的身高而太有压迫感;他黑色的头发看来很硬,梳了个中分发型;脸型很长,鹰钩鼻,深黑的双眸感觉充满了智慧色彩,两条眉毛接在一起。我的头脑似乎还充斥着刚才“战斧”的那些文字,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些影像,我感觉这个新来的家伙看来很像中世纪故事里来自挪威的恶棍,他开口说话,带着很重的剑桥口音。
“抱歉突然走进来,先生。事实上我在门外站了有些时候了,听到了你们刚才说的一些话。我在想,到底什么事让赫赫有名的H。M。来到这里……”H。M。依然喘着粗气,嘴里骂骂咧咧,然而这个新来客的语气里却充满敬意,让H。M。稍稍平息了些,“我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