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苏绾璃只觉一道蓝光包裹了周身,爪子一紧。傍住夏奕臂膀,眼前光怪陆离,深海的绚丽如天空的诡谲,春雷夏雨秋风冬雪迅猛掠过历历在目,时间的变化牵动着空间的轮转。再度看到现实的时候,二人已经置身在北夏宫殿的角楼之下。相拥的姿势还是方才的姿势,时空却已截然不同。
“我们回来了!”如一场漫长的旅行,苏绾璃几乎喜极而泣,可欢喜之余悲从中来,遥遥望去,宫殿还是从前的宫殿,亭台楼阁、金砖银瓦,然而不知是人迹罕见还是时值深秋,莫名苍凉的氛围总显得太过萧条,映在夏奕眼中,也淌露浓浓的忧郁。
“我们先去找你父皇吧,三年未见,不知你在夏史上是死了还是默默活着。”苏绾璃牵着夏奕往乾仪宫去,路上遇到太监宫女,多是陌生面孔,偶有熟悉的,也皆是愣在原地一副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模样,待夏奕步入乾仪宫的时候,他的出现,已然引起轩然大波。
乾仪宫内,龙椅空悬,坐在凤椅上抱着一襁褓满目震惊的人,是丽贵妃。
她看到苏绾璃和夏奕,几乎摔了怀中婴孩,下一瞬间,眼泪便已夺眶而出,仓皇步下阶梯,跌跌撞撞跑到苏绾璃跟前,伸出剧颤的双手抚摸她温热的脸颊:“璃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璃儿!”
苏绾璃不解何以丽妃一直用掌心摩挲着自己的右侧脸颊,从眉梢到下颚,好像生生要磨掉自己一层不太厚的脸皮,直至她觉得磨够了,才肯罢手。
“是我啊,姑姑,你不认得我了吗?”
“认得……认得!对,你是我家璃儿!是璃儿!”丽妃几乎是吼着冲满朝文武如是说,然所谓满朝文武,其实也寥寥没剩了几个,所幸严武和肃木子都在,见到夏奕,从来流血不不流泪的二人居然哭得稀里哗啦,道:“三年来我们顶住压力只说太子云游,不枉我们苦苦撑了三年,太子!太子真的没死,太子您终于回来了!等得属下们好苦啊!”
夏奕的眼眶也是湿湿的,世态炎凉、朝中凋零,却还有忠肝义胆之士为自己苦苦守候,自己真真是来晚了愧对了:“父皇呢?”
“你父皇在寝宫,你们跟我来。”丽妃道,将襁褓中的婴孩交给奶妈,便引着二人往寝宫去,一路上,详说了这三年的变化:“三年大旱,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夏国已是一片残破,你父皇卧病在床不理朝政,一些狼子野心的奸佞小人便想趁机作乱,偏偏不止朝中乱,外头更乱,百姓被逼急了频频造反,终于有人揭竿而起,如有神助竟平了南方旱灾,解救一方百姓,因而自立为王,于是有了南夏……
“司马元帅从前是冲儿的师父,冲儿打小就跟着他在边疆打仗,情同父子,冲儿兵败后他便一直耿耿于怀,趁着你父皇病倒屡屡煽动朝中反动情绪,他的夫人静娴公主是你父皇的嫡亲妹妹,诞有一子名唤司马祁,偏偏是个纨绔子弟不成大器,然即便不成大器,膝下单薄的司马元帅也想凭借他有一半的夏氏皇族血脉而要扶持他为新帝,如此忤逆,居然还得了朝中不少大臣的支持,杨国公与镇远将军未成岳婿,却连同一气助纣为虐;
卷二夫君是道多选题 第209章世态已炎凉夏国分崩
“恨只恨你父皇子嗣稀少,除了你,你其余的兄弟都被你大哥害死,公主们自然是无法顺位的,若非你父皇还没咽气,还能使唤得动黑羽毛,若非严武与冷云山将军都支持我们母子,恐怕我北夏早已姓了司马!
“没错,你们刚才见到的孩子,就是你最后一个弟弟,尚不足三岁,冲儿敬我为母,在他逼宫之后还给我机会去服侍皇上,可他万万料不到,就是他一时的心慈手软,让我为你父皇留下了最后的子嗣;
“我怀胎十月一直被冷云山将军保护而不对外公开,就是为防止奸佞小人在你离开后还想来迫害夏氏最后一点血脉,可夏盼还小,想扶持他虽然比那司马祁名正言顺,却难以服众,以至朝中现在维持着两相抗衡的局面谁也不肯让步,万幸!万幸你回来了,太子,夏盼是你父皇取的名,不为别的,就为盼你早日归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都相信你没有死,你归来,是为你重病的父皇和年幼的弟弟带来了最大的希望。”
看着丽妃一脸解脱的释怀表情,夏奕由衷道了声谢,她虽然抚养了夏冲这个逆子,但自求明哲保身的同时,心底始终向着的是疼爱自己的丈夫,出于这份情,她为夏帝守候至今,也算是对得起夏氏列祖列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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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归位,乃是北夏一大喜事,夏帝一口气撑到最后,在夏奕回来后的第四日,仍是去了,他临走前紧紧握着夏奕的手,忏悔自己一生犯下的错。他说他最大的错,是看错了夏冲和夏奕。
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他虽知夏奕淡泊夏冲莽撞,但终还是料错了二人的性情其实是天壤之别,他说:“朕活着的时候,怕你急于夺位,一直拿夏冲制衡着你,可快死了才知道,谁才有弑父篡位的野心;朕立你为太子。却不信赖你,是朕之过,夏国走到如今田地。是朕之过,朕若早将江山让与你,也许,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苏绾璃说:“你本该是有勃勃野心之人。可转了世成了人,也大不一样了。”
夏奕缄默,他从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原来端着一颗野心步步为营,可其实,他要的很简单:国泰、民安、天下和。而他自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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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帝驾崩,黑羽毛无主。司马氏本该拍手庆贺,却不料夏奕半路杀回,黑羽毛再度有了名正言顺的新主人,司马祁想继位,比之夏帝恹恹在位的时候。更难了。
因而夏帝葬礼当日,司马元帅携一帮逆贼前来闹事。早在夏奕和苏绾璃预料之内。
只是有一点出乎苏绾璃预料,那就是杨国公等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南夏的皇后而非从前的苏家四小姐,以此牵连污蔑夏奕也是假太子。
“太子早已死了,三年前死于大漠洪荒!这个人,必是你们因皇上驾崩,大势已去,无计可施而找来的戏子!”
这话一出,下一刻,杨国公的脑袋就掉到了地上。
众人皆大惊。
夏奕从未打算和这帮贼人好好沟通,武力是解决逆贼的最好手段。
夏帝的葬礼当即成了乱臣贼子的修罗场,夏奕连夜不眠不休精心部署的绝非是这排场浩大的帝王葬礼,而是一出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的好戏,夏帝驾崩,这帮贼子自然都来参加,是幸灾乐祸也好、猫哭耗子也罢,夏奕要的,就是他们都肯来,来了,就别想走。
在夏帝灵前斩杀罪魁祸首司马元帅,并将其首级悬挂宫门以祭夏帝在天之灵,这大约是夏奕这次回归对夏帝最好的报答。
司马元帅和杨国公一死,逆贼群龙无首,本就懦弱无能的司马祁当即就吓得尿了裤子,贻笑大方,本想扶持他称帝的乱党也皆嗅到了绝望死气,纷纷弃兵倒戈,唯有镇远将军垂死挣扎,夏奕早已不屑收拾他,可悲他一声惨呼死在严武刀下,黑羽毛出动收拾了其余乱党,城外贼窝亦被连根拔起,再无翻身余力。
这场政乱,至此方休。
可谁都知道,夏国面临的真正困难远不止此,因为夏国再不是夏国,南夏猖狂扩张、北夏旱灾持续,夏奕日理万机、难舒愁眉。
“喝杯茶歇歇吧。”苏绾璃亲自端来上好的猴子摘,夏奕就是不想丢下手中折子也难,牵过她的手,拉她入怀。
“别皱眉头。”苏绾璃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取笑道,“多帅一小伙,偏被烦愁给蹉跎了。”
“你嫌弃了?”
“哪敢?”
“手怎么这么冰凉?”
“入秋了,手脚就会一直冰凉。”
“那场病灾,害苦了你。”夏奕拥紧了她,满目的歉疚与心疼。
苏绾璃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自己被夏后逼喝下毒药,再难有孕的同时也彻底坏了身体底子,可她到底年轻,还有弥补的机会,却是:“相比姑姑,我算是好的了。”
“你姑姑她……”夏奕欲言又止。
“她一辈子被你娘的毒计害得不浅,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但你也觉得,她还能生下夏盼,是个奇迹对不对?”
“当年御医已经诊断她再难妊娠,所以……”
苏绾璃颔首:“姑姑确实有事瞒着我们。”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
“我问她那南夏的土皇帝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却支支吾吾不肯回答,你知道吗?”
“我手底下的人,三年来的变化巨细无一不坦白,唯独对此事却三缄其口,只劝我尽快登基,稳固北夏根基,暂且不要管南夏的事。”
“你猜是谁?”
夏奕抬眸看着她,她明眸睿丽、心如明镜:“能让你姑姑和严武他们如此忌讳、如何都不肯告诉我们的,这世上并无几人。”
“我也不希望是他,可他生来就是帝王将才,绝不逊色于你。”
“你还替他说话?”
“他夺走你半壁江山,你甘心吗?”
“他夺走我半壁江山,却始终夺不走你,他即便夺走我整个夏国,只要你还在,我就不担心。”
卷二夫君是道多选题 第210章风灵白胤溪托身帝王家
苏绾璃真希望他说的是实话,可他藏不住眼底的不甘,随着琥珀瞳仁暗暗流转的,还有恨意与戾气,苏绾璃依稀嗅到了魔尊的气息,那一点点野心,只要埋葬在人的内心,就早晚有一天会膨胀,会变得无比强大。
谁都可以夺走夏奕的江山,那个谁,夏奕绝不会放过,而那个谁如果是苏龙黎,就更不可能拱手相让了。
苏绾璃开始明白灵恝送行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夏奕若能看开,再好不过,若看不开,他和苏龙黎,真真是从神魔斗到了凡人,再从凡人斗回了神魔,只是无论如何轮回,恩怨永远不共戴天,那么就真如灵恝所说,绝不简单,绝对可以毁天灭地……
后来苏绾璃知道:其实在夏奕剿灭了乱党埋葬了他父皇的当晚,他就派黑羽毛去调查南夏皇帝的身份,黑羽毛从来只听从主人一人之言,对其它恩怨一概不顾,所以没有丽妃、严武等人的遮遮掩掩,明明白白将真相报送给了夏奕:南夏皇帝,姓苏名龙黎,就是从前的苏家三少!
两日后,夏奕登基,发出了收复南夏、征服天下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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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来报说太妃娘娘突然病倒,苏绾璃疾步往合硕宫去。
“姑姑!”她一踏入内殿,就听到夏盼不讨巧的哭声仍在叨扰着他娘,遂命奶娘将小王爷抱出去,自己则直接进入内寝,瞧见丽妃坐卧在榻上,一脸的憔悴。
“姑姑怎么突然病了?御医看过没有?”苏绾璃一进屋便嗅到了浓浓的檀香味。回首间神龛上祭拜着观音大士,丽妃从不是吃斋念佛之人,却不知何时信了这些,“屋子里不透气,我帮你把窗开了吧。”
丽妃也不拦她,只幽幽道:“身子早已垮了,病也是正常的,这一病,恐再好不起来,璃儿。盼儿以后就托你照顾了。”
“姑姑说的什么话!盼儿这小子忒难养,还是姑姑亲自来的比较好。”
“盼儿娇气,但却是个灵物。”
“哪有娘说自己孩子是个物什的。即便加个‘灵’字也不动听。”
“盼儿,他不是个凡人……”丽妃这句话,令端来茶碗的苏绾璃的手,赫然一颤:“姑姑说什么?”
“姑姑这身子,哪还能真的怀上。却偏偏还真怀上了。”
“究竟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白胤溪吗?”
“我师父!”
“这些年,他一直不曾出现过是不是?”
“是徒儿我不孝,没敢再去叨扰他,唯恐会连累他。”
“但是他却在冲儿逼宫将我们软禁的时候,曾带着他丐帮的一众弟子,想把我们救出来。”
“丐帮虽人多势众。可到底是一群连自己肚子都填不饱的可怜人,我从不忍心去利用他们来帮助夏奕和我。”
“你不再找他帮忙,在他看来却是自己无用武之地为你所冷落。但那一次,他失败了。”
“他怎么样了?”苏绾璃当即紧张起来,虽然白胤溪前世是风灵,假若死了还是化身成风,可苏绾璃仍是不愿听到他的死耗。毕竟在人间走了这一遭,与他结下师徒情分。不可弃。
“他死了。”然而丽妃一句话,仍是碎了苏绾璃的心。
苏绾璃鼻子一酸,忍着眼泪不肯落:“是我对不起他……”
丽妃看着苏绾璃虽伤心,却不过分,便问:“你早知道他不是凡夫俗子对不对?”
苏绾璃抬起头来。
“他中了一箭,却随风化去,丝毫痕迹不曾留下,更别说是尸体了,当时只我一人在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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