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夫妇到外面去帮着林如海处理丧事,留下熙凤和宝钗在里面陪着黛玉。宝钗与那黛玉虽有亲戚但也是第一次相见,只不过说些场面话罢了,便被熙凤说她年小,路上颠簸着了,吩咐着丫头们好生伺候着回屋子里面歇着不提。
当下熙凤一刻不离黛玉,只是紧紧抱着她,抚摸着她瘦骨嶙峋的后背,任她在自己怀里哭泣。这贾夫人养在贾母身边的时候,便比正常的女孩儿柔弱许多,再加上天资聪慧,每天烦恼的事情便更多,这样耗尽了心血,导致她连生了两个哥儿都没站住,一个哥儿养了三岁还夭折了,现在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也是病歪歪的。这贾夫人不过是受了些风寒便成了症候,一病不起不过几月间便去了。
好不容易丧事处理完,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林如海请来王忠夫妇,道:“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此刻正思如何好生将小女送去,兄长便来此相助。弟已修下书信一封,希望兄长嫂嫂将小女一同带去京城,弟不胜感激。”
王忠便道:“如此也好,我等两家女儿虽交好却也不是玉儿的骨肉至亲,教养在她外祖母的身旁必定是极好的。贤弟也不必太过伤感,若是他日思念玉儿,我等也可将她带回与你团聚。”
林如海听了又谢过了王忠,乃说:“已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尊兄即同路而往,岂不两便?”
事后王忠说与熙凤的时候,熙凤不由讽刺一笑,这回那个贾雨村可没机会借着贾府的势力耀武扬威了,这等小人就应受到些教训。一方面又对黛玉更为怜惜,送她去贾府的事情是他父亲做的决定,自己虽和黛玉要好,却也不能干涉这等大事,只能在旁心细照看着些了,免得这颗绛珠仙草泪尽而亡,不得善终。
黛玉此时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奈他外祖母致意务去,且兼如海说:“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和熙凤一行人登舟而去。
有日到了都中,进入神京,早已让手下奴仆前去送了信儿,贾母等人正翘首以盼。黛玉在船上每日只跟在熙凤身旁,熙凤潜移默化地教导她要自强独立,如果荣国府中有人欺负了她,一定要告诉姐姐知道。轻则教训他一次,重则便将黛玉领回金陵,在王家照看便是。
黛玉被絮絮叨叨的熙凤逗笑了好几次,内心丧母虽伤痛无比,但一路上身边有熙凤姐姐照顾开导,那郁结也在慢慢化开。再加上熙凤的父母对她也是格外疼爱,一路上倒也玩赏了几处山水,调节身心,黛玉的身体倒一点点好转起来。
黛玉本是独女,父母宠爱又多病痛,本有些尖酸小性儿,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见熙凤一家人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好,自己内心也是颇为感动,渐渐把熙凤当成了自己亲姐姐一般依赖着,若不是父亲的命令她几乎不想住到荣国府去,只想跟着熙凤一起待着。熙凤知道她的想法,也笑着劝道:“我的好妹妹,你这次去是到外祖母身边教养的,你外祖母如何疼你母亲便会如何疼你,你且放宽了心。再不济,姐姐也在那京城呢,若是闷了只管派人来找我便是。”
第四十四回 王家堂姐
且说熙凤、黛玉自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黛玉与熙凤依依惜别,熙凤拢了拢她鬓角的碎发,悄悄道:“过几日姐姐就去瞧你,这几日可不能想我想的哭鼻子哦!”黛玉抿嘴笑了,上了贾府的轿子不提。薛姨妈一行人也自然来的车马相接,宝钗只不过略辞了辞熙凤,便自上轿去了。
熙凤撇了撇嘴,这小丫头现在还小呢,将来的手段也是不错的,可惜装的太过了些。转身上了自己的轿子,跟着父母往那王子腾家去了。
这京城王家果然富庶,熙凤刚刚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衣着装扮,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又行了半日,进了那王家府邸,王子腾的长子王轩亲自来迎接。刘夫人与熙凤却被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刘氏与熙凤下轿。
熙凤扶着刘夫人的手,进了正院,这里绿树葱葱,倒也生机勃勃,只是一片寂静了无趣味。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素色褙子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王家大奶奶和哥儿姐儿都到了。”
熙凤想着,若是那荣国府定不会是这般景象,里面的丫头皆穿红着绿的,莺声燕语自然生机盎然,只是一家有一家的规矩,这京城王家的规矩却是严谨了许多。
王子腾今日并没有休沐,在外办事。见着了那王老太君却是一个病病殃殃的瘦弱老妇,见来了人不过睁了睁眼皮,就算是见过了。这京城王家的子嗣也不是很多,这王老太君只生了王子腾、王夫人、薛姨妈三个孩子,王子腾只有王轩一个嫡子,还有一个叫王辙的庶子和一个比熙凤略大了两岁的嫡女王妩瑶。
这王妩瑶真真是一幅丹凤三角眼,柳叶吊梢眉,看着刘夫人也不甚恭敬,略行了个礼便算是拜见了。刘夫人初到了这等京城富贵地方,倒也有些拘束,也没在意眼前的小辈对自己的无礼。只不过略住了几日,王忠便带着妻儿去了新买的宅子上住去了,只等着王老太君大寿那天再来拜寿。
那王妩瑶见熙凤一家人走后,翻了个大白眼,跟自己母亲潘氏说道:“什么东西,不过是金陵来的破落户,也值得父亲、哥哥亲自招待?我看祖母大寿那日他们也送不上什么好寿礼,倒是平白搭进去咱们家不少待客的好酒菜。”
那潘夫人平日最娇惯这个女儿,自己也是个势利眼,捧高踩低的主儿,凭着女儿奚落着王忠一家,自己只不过吃着茶当个笑料。不过却想起了一件事儿来,屏了侍候的婢子与女儿谈着:“你父亲最近说,你二姑母希望咱们王家与他们贾家再次联姻,因着你那珠大表哥去的早,媳妇又是个不理事的,一大家子的事儿你姑母自己也操不过来心,盼着来个亲侄女嫁进去帮一帮她。”
王妩瑶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就随便嫁个庶女过去便是,也好拿捏着些。二姑母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处处都为自己的夫家着想呢!”
潘夫人抿了一口茶道:“那几日贱人胚子哪个是能扶起来的阿斗,嫁去那贾府坏了事怎么办?再说了,那贾府也算是个好人家,好人家谁会娶个庶女做管家媳妇,必须得是个嫡女才成。”
王妩瑶气的差点摔了茶盏,“嫡女?姑母她好大的胃口,我堂堂王家大小姐凭什么嫁那没功没爵的贾家小子,想的倒美!”
潘夫人见女儿动怒连忙安慰道:“傻孩子,他们贾家哪配娶我的女儿,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两母女眼神一对,不由会心的笑了起来,那个破落户家的女儿嫁过去不是正正好好么?想着这泼天的富贵,他们平日里想都想不到的呢!
此时的熙凤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咦?是谁在说自己的坏话吗?怎么突然会冷呢?熙凤嘟囔出声,莲雾听了便觉好笑,“小姐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今儿穿的也忒少了些,这应该不是谁骂了您,而是您冻着了吧!”
说罢,便把一个厚厚的夹袄披到了熙凤的身上。熙凤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看着手中的账册,还好还好,自己带了足够的银子,不然这一个个三进三出的小院便花去了一栋大宅的价钱,若是不节省着点,自己就不用在这京城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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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正是穿衣镜前系着衣袋,旁边跪着一个黑衣男子,“父王此次去那江南到底是为了什么?阿箪,你还不想说吗?”
阿箪不由得汗流浃背,一个是自己明面上的主子,一个是自己暗地里需要保护的对象,这个抉择实在是太难过了。
少年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母亲给我留下的是一个只忠于我的部下,可惜……”一道剑光闪过,阿箪已被另一个黑衣男子划破了喉咙,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砸在了地上,殷红的血液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阿决,你说父亲带回了个男孩儿,真的是要把王位传给他吗?那我这个世子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阿决依然立在黑暗里,闷声道:“阿决只知道,您是北静王世子,将来就是北静王。这才是事实,没有人能改变的了。”
俊美少年呵呵笑了起来,青丝披肩倾泻如注,在月光下反射着动人的光芒。
第四十五回 玉的风波
黛玉入了那荣国府自然是一番热闹景象,而王夫人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正巧这几日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喜的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姊妹们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忙又引了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合家俱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
原著的林黛玉来时只带了个年迈的乳娘和一个小丫头雪雁,如今结识了熙凤自然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到那势利眼的荣国府遭人白眼,故暗地里备好了丰厚的特产礼物,只比那薛家更稀罕更值钱;丫头子们也是熙凤特意挑出来的伶俐丫头,一个叫白鹭,一个叫青鹦的,黛玉觉得这两个丫头用的顺手,到了身边便给提了二等。
而王夫人则是对自家妹妹和外甥女的到来更是欣喜,那相应的姿态也渐渐透出风来。可惜,她的宝贝儿子贾宝玉站在这两个表姐妹面前,依旧是被黛玉吸去了大半的心神。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林妹妹和宝姐姐!”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两个姊妹,其中那个较弱的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而旁边那个面如满月儿的料定便是薛姨妈家的表姐,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黛玉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旁边的宝钗则是另一种美貌,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体态丰满,肌肤白暂,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脸若银盆,目似双杏,真真是任是无情也动人。
宝玉看罢,便向黛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此话一说,王夫人心里不由得暗恨,一面恨贾母这个老太婆有意无意作出的姿态来,一面又恨黛玉长的跟她死去的娘一样,全是狐媚胚子,勾去了她的儿子。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问何出。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想起那日与熙凤促膝长谈,谈到了自己这个表哥的宝玉,熙凤笑着告诉她,像宝玉这样的男孩子,本就是跟在姐妹旁厮混的,所以跟姐妹女孩儿的感情都是极好的,若是身边的女孩都说自己没玉,他会觉得那块宝玉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黛玉忖度了一番,才答道:“有是有的,不过是我义姐特意从远方求来的,挂在我身上轻易不让我离身,说是这玉能保佑我一生平平安安,虽不能与二哥哥的宝玉相比,却也是我义姐的拳拳心意。”
宝玉来了兴趣,“妹妹可否借我一观?”黛玉取出来一看,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扣,托在掌心里更显得手心白如美玉。送到贾母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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