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石记- 第97部分

只是，林卉实在不喜欢叶郡守这样的高高在上，且不说叶文博的死，根本不是林卉动的手，只说这安阳城中，直接或间接被叶郡守杀害的人又有多少？那些人都是某些人的儿子和女儿，怎么只有他死了儿子蹦跶得这么厉害？

铁骑踏来，连问也不问一句，就要至整个林家于死地。

这世间，道理果然还是行不通的，没有拳头，就没有话语权。林卉的眸子，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黑亮，

她如今最想做的，就是撕开叶郡守的伪装，将他从高高的台上扯下来。

不能动用符篆、仙法，不能动用灵力，但这并不表示林卉就拿一千多人的队伍毫无办法，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担心身后的林家受到伤害罢了。

上辈子，她一个弱智女流，盘旋于社会的黑暗面，最喜欢做的，就是以小博大，即使是自伤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脑中过了一遍能够使用的战斗技巧，她动了。

又杀了一个骑兵，翻身上马，快速地朝着叶郡守和叶夫人所在的方向冲去，她的面上是冰冷的杀意，那双深沉的眸子似乎下一秒就能将人吞没。

叶郡守和叶夫人均是心头一跳，叶夫人原本淡定沉稳的脸，也带上了一丝惊慌。当林卉如入无人之境，冲进了叶郡守和叶夫人不到百米的距离时，叶郡守如梦初醒，大叫道：“用弓弩！射杀林卉！射杀林卉！”

林卉左躲右闪，幸好这些士兵都是没上过战场了，稍稍遇到挫折就惊慌失措，应敌毫无机变之能，才让林卉捡了便宜。

“林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卉，还不快住手！”

“林卉！你停手，我就答应放过你！”

林卉并没有理睬叶郡守的呼喊，她已经浑身湿透，全身都浸泡在红色的血汤之中，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她的笑容却越来越浓，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小草，开出了妖艳迷人的花朵。

眼看着，才过三道人墙，就能够着叶郡守和叶夫人了，叶郡守看着犹如疯魔的林卉，终于战栗起来，立刻发出了车马立刻掉头的指令，这竟是要逃了。

林卉停下了脚步，看着原本意气风发而来，却狼狈而逃的叶郡守夫妻两个，心中郁气尽散，想要自己家人的性命，今日先让你尝尝丧家之犬的味道。

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竟能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千多人的兵力，看着林卉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分敬畏。

又看叶郡守从来没有过的狼狈，心中窃笑不已，叶郡守作威作福已久，任谁也难看得惯他，这次死了宝贝儿子，还没在杀人凶手上讨得好来，不知多少人都要在心里说一句：“你也有今日？”

回到梧桐苑，看到林卉满身是血的狼狈模样，李氏和林大壮一把将林卉拉了过去。

李氏用帕子小心地替林卉擦拭着，一边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那罪名……那罪名……我去担了便是，你怎么还要与郡守大人硬碰硬？”原来是外面喊声震天，柳氏实在瞒不住，就将外边的消息告诉了林大壮和李氏。

林大壮也不赞同林卉的做法：“你当今天赢了就没事了吗？这当官的能是好相与的吗？怕是新仇旧恨要一起结算了。”

林大壮和李氏的眼中，自家只是有些钱才，难免就有这样的担心，林卉只能安抚两个老的：“他是郡守，我也未必就没有更大的靠山，今日他么来者不善，若是我退让了，后果不堪设想。”

等林大壮和李氏稍稍平复了情绪，林卉又道：“林家村是肯定回不去了，叶府肯定会派人将我们的宅子围起来的，但是也不需要太担心，挺过这几日，援兵大概就到了。”

林大壮和李氏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郡守了，实在很难相信还有比郡守更大的官，那是皇帝吗？那样的官儿又怎么会和卉儿有交情呢？

一家人还在说话间，就听到外面门外吵嚷起来，其中邢婆子的声音尤为刺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们虽是卖了身的，可也不能就这么跟着主子家去受死吧？！”

林卉扶着李氏，跟着林大壮出了屋子。

林家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买的几十号家仆，如今都聚集在了梧桐苑前，每个人身上都背了包袱，见到林大壮和李氏出来，都止了声息，低下头去，他们都是签了死契的，说起来，就算林大壮几人真的要他们陪着去死，他们也没的立场说不。

邢婆子死盯着林卉，心中暗骂晦气，家里没钱，因自家本身与花大嫂子有亲，那日刚好在她家里，得知一家富户要采买奴仆，就厚着脸皮跟了来。

到了林府，看到林府的富贵气象，她却是千万不肯走了，既然花大嫂子是自家的亲戚，就没有不帮自己人帮着旁人的道理，自然由她去向这家主人说项。

邢婆子总算是如愿进来了，也成了李氏身边的贴身仆妇，可是也没见多少金银进兜，反倒那柳氏，一手把持着这府上的吃穿用度，看看夫人平日里的穿戴、吃喝，也不知柳氏每日要背几簸子的金豆子回去。

这李氏也是个蠢的，任由柳氏做主，惯得林卉敢去和郡守府作对，招了这灭门大祸回来，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还想自己陪着这群蠢人一起死？门都没有！

对着李氏敷衍一福：“老爷，夫人，我们是来向老爷夫人告辞的。”

林大壮本就不善言语，看着这情景，也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深深皱起了眉头。

李氏在旁问道：“你们身为林府的家仆，如今林府有难。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邢婆子撩了下眼皮，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虽是家仆，可是我们都是清白的，绝没有做过那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要陪着那些合该下地狱的一起受死？”

李氏被邢婆子的话，堵得胸闷：“什么伤天害理？我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了？！”

邢婆子撇了撇嘴：“都杀了人，还不算伤天害理吗？可别跟我们说，你们没做过。这官府都上门来抓人了。”

李氏气得发抖，指着邢婆子半天说不出话，林卉示意柳氏先扶着李氏进屋子去，李氏却是不肯。

有个年轻的男仆，是新买的赶车的，也站了出来说道：“这些事情，其实不过都是大小姐一人犯下。不如将大小姐交出去。”

李氏狠狠地呸了一声：“休想！谁要我女儿，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那车夫碰了个钉子，讪讪地又退了回去。

邢婆子也十分无奈，若不是她刚刚经过府门口，看到那遍地的尸体和鲜血，知道这林卉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才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哪里还用得着来梧桐苑请示。

“夫人，您就发发您的善心吧，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小姐做的，您也是被蒙蔽的，您要跟着大小姐往死路上走，我们是拦不住的。可是我们也算服侍了您一场，看着这场情分，你总不能也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李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邢婆子身后的那些奴仆，就有人低声附和。

“这眼看着林府就要没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夫人行行好吧。”

“夫人。我们若是能活下来，会给您诵经祈福的。”

……

到了后面。已经是哭声一片。

李氏面容苍白，却挣脱了柳氏的搀扶：“我知你们活命心切。也是林府平日里没有好好待你们，才让你们如今不顾林府而去。”

“若是我强留你们下来，也无甚意思，今日便算我们主仆缘尽，只是他日，若是林府重现辉煌，也勿怪我们林府不再欢迎你们。”

这些人，一听到李氏竟愿意放他们归去，早已喜得晕头转向，转身离去，哪有什么人去仔细听那李氏后面的话。

林大壮只在一旁喟叹，李氏却是双目通红，有气有怨，各种情绪交杂。

“母亲？”林卉扶住李氏的右边胳膊，想到若是叶府能放过自己的家人，自己投降叶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受些刑法，她也未必就忍受不住，“我去跟叶府谈谈，若是他们肯放了你们……”

李氏一把抓住林卉扶着自己胳膊的手，看了一眼林卉，目光中有关切，有心态，却不见丝毫怨尤：“我家女儿，绝不是那些小人口中，伤天害理之人，杀人的就是坏人吗？我家女儿，眼睛这么亮，怎么会是那大奸大恶的人？那叶府摆明了要置你于死地，让你去死，我们能安心苟活吗？你别再说这些傻话了。”

林卉看着李氏关心担忧的眼神，逐渐绽开了笑颜，杀人的就一定是恶人吗？自然不是的，林卉自问虽算不上那种别人要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自己先将脖子洗洗干净的良善之辈，只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难得的是，李氏的全心信任和理解，

等众奴仆散尽，林卉扶着李氏，与林大壮一起回了屋子。

不过一会儿，小梅就带着林廷正，二丫和林廷玉来了。李氏看着三个小的，面露愧疚，她虽一心赴死，却难为了这三个，白白跟着送了性命，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落到地上，碎成琉璃。

奴仆散尽，原本还算有些热闹的林府，一下子就冷清起来，现在林府中，除了林家一家六口人，就只剩下了柳氏和小梅。柳氏自是不用说，她本是傀儡，忠诚为上，小梅的留下，让林卉颇觉讶异。

小梅只说自己有家不如无家，反而恳请林卉收留，不要赶她走。

当天夜里，叶郡守手下第一副将，领着一队弓箭手，对着林府又是一轮攻击，倒也不指望着攻破林府，只是用的都是火箭，烧了林府好几处的地方。

听着外面的喊杀之声，还有府里的火光冲天，林卉并不在意，而林大壮更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说道：“一家人一起赴死，也没什么难熬的。”

一家人映着火光，在梧桐苑中，烤起了番薯，一时间倒是欢声笑语，温馨温暖。

许多年后，林廷正犹记得那一幕，当许多同僚亲友暗示林大壮和李氏不懂大家的规矩，行事寒酸小气，有失他的脸面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一夜。

他的父母，虽目不识丁，更没有读过圣贤书，聆听过圣人的教诲。可是，面对生死仍能谈笑风生，懂得珍惜最后最美的时光，已是世上那些汲汲营营，甚至为了自身的利益，卖儿卖女的人，所不能相提并论的了。

而林卉面对满目的火光，却想起了当年林大壮送自己去磐门，随后自己离家远走，寻找仙道的事情。

自己为什么，不愿意露面相见，就独自远走他方呢？只是因为青石的威胁？只是为了追求仙道吗？其实，对于林大壮夫妇为了那几十两的银钱，送了自己出去去了磐门，未必是不怨的吧。

明明是三十多岁的人儿，偏偏就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暗暗地堵上这口气，各种理由，各种借口，就是不愿意回来平遥郡，又打从心底不愿承认自己只是在怄气，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好笑。

林大壮夫妇，并没有太大的见识，送自己去磐门，一方面，家里确实缺银钱，另一方面，进了磐门，更是一种出人头地，能过上好日子的体现。

哪有父母不为了儿女好的。所有的不愉快，都在这一夜消融殆尽。

第二日清晨，富贵堂皇的林府，烧了大半夜，外围的建筑大多已经烧毁，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叶郡守带着铁骑，再次席卷而来。

林卉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眯着眼望着远处黑压压的翻滚着烟尘的人马。

叶夫人前一日回去，便病倒在了床上，今日就只剩了叶郡守单人而来，骑马改了坐车，这车子外壁都由金刚所铸，坚硬非常，根本就是一个龟壳子，常人难破。

移开车窗，就看到林卉一身黑衣，在北风中咧咧作响，鹅毛大的雪花卷着她的衣角，这冰冷的东西，似乎本就与她一家，更爱亲近于她。

叶郡守原本就有些冻僵了的手脚，看到林卉，更加冰冷麻木起来。

第一列骑兵已经发动了冲击，林卉立刻感觉到了不同，这些人不只是普通的士兵，其中大部分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好手！

前一日，林卉为了阻截骑兵，也受了不少的伤，今日骑兵的厉害程度与昨日相比更是提高了几倍几十倍的战力，林卉很快就促襟见肘起来。

有两支小队冲过了林卉，也不停留，直接往林府内府奔去。

林卉被外面的人马绊住，只能祈祷里头的迷踪阵能起到作用。只是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过她冲进去的人马也越来越多了。

叶郡守看着林卉狼狈的模样，脸上总算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总算不枉费他向磐门借的这些人。

只是转念想到刚才冲进林府最早的两支小队都是磐门的人，又不免心痛，这群人，定然会将林府先搜刮个遍，等这边自己的人再跟着冲进去的时候，怕不得只剩下汤了。

林卉正被四个高手团团围住，难以脱困，耳边却响起一声尖利的尖叫声，是小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忽现圣旨

一定是小梅遇上了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