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儿扭头看瘫在地上的大白,咬牙对魍说:“你伤它们一分,我就讨厌你一分,你伤它们十分,我就讨厌你十分。”
山鬼听到她的话,另一只手上对小白的力气立即收了许多,牵着于儿又走回那间石室,石室其实有门,按钮就在门口的墙壁上,一转,隐藏在上方的石门就缓缓落下来。于儿不知山鬼欲做什么,却也不怕他,冷冷看着魍问:“你强留我在这里,有何意义?”
魍不回答,等到石门只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他才出手把小白推了出去。石门很重,大白在小白被丢出来的同时想要冲进来,如果速度慢一下下,就与被石门压成蛇饼,魍发现大白拼死的一搏,只消动了个手指头一弹,大白就隔空被魍弹了出去,哪里还有杀进来的机会。“轰”地石门落下,隔绝了两边的世界。
大白游回来,还对石头门报了希望,想从外面把石门打开。可是这门只在里面做了开关,当时也是琉净这么要求,不想她面壁思过的时候被其他人打扰。其实她就是想在石室里逍遥的时候别被她爹发现罢了。
“琉净,从前是我害了你,现在你回来了,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能不能不要与我说那样的话?”
黑暗中,那个人的声音带着祈求,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抓着她的手,力气有些加大。
于儿不说话。
下一刻,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袭来,将妙龄的少女抱了个满怀。
他身上有一股沉香味,钻进于儿的鼻子里,却不能安神。
于儿挣扎,想要摆脱魍忽然的柔情,可是魍的力气比她大许多,法力也在于儿之上,没有给她任何可逃的机会。
“莫动,我是只想这样抱一会儿你,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她听着,话语里带着丝丝忧伤,好像这样让两个人见面的机会,是弥足珍贵。
或许只是对他而言,弥足珍贵。
于儿是个冷情的人,但不是个无情的人。她突然发现魍怪可怜,想他也不打算做其他的事情,自己又没办法脱离他的魔爪,就乖乖不动,任由他抱着。
“那个时候,你说看我一个人在水底无聊,就喊了阿水来陪我玩。阿水你记得么,就是外面那只个头最大的水母,不过她似乎不喜欢我,每次我靠过去摸她就会被她蛰,不过她这不着我,我是山鬼啊,她的刺一袭过来我就能化成水雾,为了这事儿阿水还跟你闹过脾气。后来你不在了,她更加讨厌我,说是我害死了你,见我一次就蛰我一次,那会儿她靠自己制造了她的水母军,所有的水母都来打我,你没有看见……阿水脾气其实比我还坏的……”
“你有一天突然想教我说话写字,包得跟只粽子一样,带着面纱,手上也带着手套,拿了支毛笔在纸上写字,教得第一字就是魍,我当时不会说话,至今重新见到你,只想嘲笑你一句,这么难的字,你让我怎么学得会,人家都是从一二三四教起的好不好……”
“我在这石室里按照你给我找来的那些仙法练功,全部都学会了,法力也长进了许多。后来我出去找你,又碰到过一次泰山山神,不过那时候我易容了,他根本不认得我就是当初那个被他追杀的小山鬼。然后我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临走他拽了我的衣角问我,兄台你是与本山神有何仇深似海,这般与我拼命?我才不跟他解释……”
“还有,我去凡间找你的时候,听到有个穷酸的书生念诗,那诗倒是让我十分喜欢,我念给你听……花枝人面难常见,青子小丛丛。韶华长在,明年依旧,相与笑春风……我说过,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219。谈心
正版在此=
魍在石室里抱了于儿许久,才放她回来。
于儿现在回想起当时安静的山鬼忽然散发出戾气的狠样就有些后怕又有些疑惑。他把她暴躁地推到墙边,然后拧开了石门,什么也没有说,直接丢于儿出了石室,自己又把石门落下,她最后看见了魍脸上的狰狞,好像十分痛苦和挣扎。
正在她不知不觉想得入神时,屋外有轻轻地叩门声。
薰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于儿,你睡了没有?”
于儿不答,直接起身去给薰池开门。
薰池就看见一个愁容满面的姑娘,魂不守舍得大约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见这光景,薰池猜想于儿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心情挺复杂,但说实在话,若于儿真的是琉净,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会有很多人因为她的复生而欢喜。
“于儿,我坦白,我是被他们派来和你谈心的。”薰池递上一个可怜兮兮又期待的眼神,她也知道于儿不是个无情的人,于儿只是习惯于把所有的感情都藏在心里,喜怒不形于色。
于儿耸肩,还是请薰池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平淡问:“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薰池表情严肃认真:“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两人的目光对上,屋内沉默良久,最后于儿叹了口气,说:“我从来没有与你们讲过我在进山院之前的生活,有些无聊,你可要听?”
某人立即点点头,其实她好奇很久了,一直没好意思问。
大白和小白是在不周山的某条不知名的小溪里发现的于儿,当时白胖的婴儿在溪水里欢乐地扑腾。幽冥双蛇把于儿从小溪里叼回了山洞,开始笨拙地照顾她,于儿自嘲道:“本来我一直对他俩说,单凭他们居然能把我养活,就是一个奇迹。现在回头想想,或许我并不是个那么容易就会死掉的人。”
薰池听她在最后一句上咬字特别重,尤其是最后一个“人”,心中笃定了于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也只以为是水母王告诉她的实情。玩笑着宽慰她:“恩,不然我们也成不了同窗。要谢谢大白和小白,也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于儿无奈笑,摇摇头。继续说她的小时候。
自从大白和小白把她带回山洞,就被无数妖兽追杀,庆幸幽冥双蛇的法力是一代代沿袭的,所以虽然大白和小白的年纪不大,法力却比八荒中的那些普通妖兽要厉害许多。唯一麻烦的是。你来一个,他们杀一个,来两个,他们就杀一双,可是你成群结队蜂拥而上,大白和小白又没有三头六臂。杀得几度要吐血。所以他们从来不定居在某个地方,以防那些妖兽总是上门来骚扰。
那个时候于儿除了大白和小白,根本没有其他朋友。连人话也不会说,她甚至在学会走路之前,都是像幽冥双蛇一样靠着腹部在地上游来游去,还很奇怪为何大白和小白没有腿,她却有双腿还有双手。难道自己是四脚蛇?!后来还是聪明的大白发现了于儿这个奇葩的想法,又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其实她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大白都是跳着走路,为了让于儿从爬和游改成直立行走,不堪回事。
薰池注意到于儿说这些往事的时候,面上含着笑意。虽然在长大的过程中遇到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但只要有全心全意守护彼此的人在身边,有*就有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我有过一个朋友,是一只兔子精,长得很可*。她发现了我暂住的山洞,却不是来吃我的,我一直记得她当时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探究地看着我,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彼时连人话也不会说,有四岁多了,就那样紧张兮兮瞪着她。她把我带回兔子洞,让她妈妈帮我洗澡,给我穿衣服,还烧好吃的白米饭给我吃。大白和小白虽然能把我养活,却从来做不出热喷喷的饭还有完整的衣服。他们是蛇啊,哪里会这些东西。”
于儿说,和小兔子精一起玩耍的那段时光,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好像终于找到了同类,有四肢的,穿衣服的,吃饭的,会说话的,同类。薰池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小白龙时的场景,包子见包子,两眼泪汪汪。孩子都是怕寂寞的,孤独的孩子容易造成阴暗面,于儿感谢小兔子精在她心底撒进了阳光,可是她又后悔认识了兔子,因为是她害死了兔子一家。
“我不知道那些妖兽为何那么想要把我吃掉,他们发现我与兔子精走的近,就对她下手,抓了他们一家,要引出我。我去了,但是被小白弄晕了又给带了出来,却没能救兔子一家。自从那以后,就算我已经会说话知人事,就算再孤单,也只抱着大白和小白,再也不交朋友。我会害死他们。还有那些小鬼也是,每到七月半就蜂拥而至,无论我躲在哪里都能被发现。我想要摆脱他们的纠缠,只能让自己变强大,也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薰池点点头,“所以你来了五臧山院。”当时的场景她还记得,当时于儿说过的话也犹在耳边。
“可是今天却有人对我说,其实我不是凡人,我是许多年前死去的琉净神女复生,当我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想冷笑。”于儿的神情很复杂,有自嘲有不可思议甚至还有排斥。
有一个笑话,说一只小老鼠在悬崖上反复跳下去又爬上来,弄得满身伤痕,后头的蝙蝠妈妈十分担忧地问蝙蝠爸爸,“他爹,要不要告诉娃儿,他其实是我们领养的?”那么努力想要学会飞翔变成一只勇敢的蝙蝠的小老鼠,他若知道了实情,会不会高兴自己是一只可以不用惧怕日光的更自由的生物?
“我根本不觉得自己是琉净,可是那个奇怪的山鬼却一定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薰池一惊,“等等,你说什么那个奇怪的山鬼?”
“就是上次在红妆寨里出现,后来救走天千木的那个山鬼。”
“你在哪里又见到他的?!”薰池惊呆,激动地整个人扑在桌子上。
“水底。”
于儿便把今日在水底发生的事情对薰池说了一通,就算说到最后那山鬼抱着她那么亲密的举动,也不见于儿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全然不把自己当做当事人的样子。接到薰池凌乱的眼神,还问她一句作甚那般看她?薰池从前也对这些男女之事看的极淡,觉得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和吃饭喝水拉屎一样,但是自从自个儿对小白龙心思不纯之后,对这种也变得特别敏感。
“我总觉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一下子找不到具体是哪里,不管我是不是琉净,那山鬼背后肯定还藏着秘密。”
“既然你怀疑他,为何不顺水推舟,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你让我承认自己就是琉净然后让他接近我?”
薰池抱臂摸下巴,“其实我觉得你就是琉净,你身上有太多奇特的地方,如果不是琉净,又怎么解释?”
于儿沉默,不愿意探究这个问题,起码现在她不能接受自己是琉净这件事情。
那头白嫩的小手伸过来盖在于儿长开了的素手上,“如果你是琉净,冥神就是你父亲,你一直想要寻找的家人就在你眼前;如果你其实并不是琉净……冥神这些年因为痛失*女,神智已经有些恍惚,就当尊敬一个父亲,我们也得帮他找到真相,何况这事儿牵扯到魔界。三界万万年来相安无事,日子久了,他们或许腻歪了想要生事,我们身在八荒就有责任维护众生安宁,是不是?”
“反正你就是想让我出去承认自己是琉净。”于儿抽出手,斜了一眼薰池。
薰池憨笑,“瞒不过你。”
有时候给自己一个借口,找一个理由,某件耿耿于怀的事情就能慢慢化解开去。
于儿看了会那边地上盘成两坨的大小二白,半晌才问:“冥神还在外面?”
“他哪里舍得走。”
“那别让他揪心了,我们走吧。”
薰池一乐,她就知道于儿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转念一闪而过个想法,立即跑过去揪起小白,摇晃着问于儿:“这俩兄弟是琉净的灵兽的孩子,就什么也不知道?”
小白被薰池得慌得想在她手腕上咬一口,终究是没敢,只哀怨地拿乌溜溜的小眼睛瞪着薰池。
于儿摇头,“我也问过它们,按理说幽冥蛇是承上一代记忆的,但是关于我的身世或者说琉净之死,它们并没有印象。”
“那小白和大白为何会找到你然后一直守护着你?”
小白吐蛇信,还晃!还晃!你丫儿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咩?!
“它们说自从琉净死后,蛇母就一直在八荒游走,却是漫无目的,生下它们以后这种潜意识就一同转嫁到它们身上,在没有遇到溪水中的我之前,它俩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但是一看到我,就成现在这样了。”
薰池打量小白:“天生的使命感?”
“是被人抹去过记忆。”于儿皱眉,脸色沉重。
是蛇母的某些记忆,被某些人抹去了,或者,锁住了。
☆、220。继续前进
=正版在此=
薰池领着于儿重新回到大厅里,其他人还是于儿刚回来时坐着的姿势,不太明亮的夜明珠照得人脸上都阴测测,了无生趣。听到声响望来,发现于儿肯出来,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夜明珠的光就更显得微薄。
“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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