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那人可能是上官沐,即便是与自己毫无干系之人,柳盈儿也无法再坐在这里等待消息了。一念及此,柳盈儿再也坐之不住,当下便看向钟天南,而钟天南也倒颇为理解柳盈儿心境,当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当即起身,大步上前,径直走上台去。
还未站定,柳盈儿立时便开口向李朝宗急道:“前辈,方才岳少侠所言与我檀萧山关系匪浅,那名义士也很可能与弟子有关,弟子恳请前往辰云荡!”
李朝宗听闻此语,先是一怔,旋即又很快释然,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二位尽管去便是,嗯……”他略一沉吟,而后却是看向了下首的一排位子,口中唤道:“亚天!”
岳亚天听闻呼唤,当下便两步走上近前。李朝宗倒也干脆,直接便请岳亚天带钟天南与柳盈儿同回辰云荡。
自方才岳凡宇突然出现请走了岳辰云起,岳亚天便有心回家一看究竟,只是碍于礼数才并未说什么。如今李朝宗掌门做顺水人情主动相请,他岂有不答应之理?当下便痛快应允下来。
岳亚天当下带着钟天南与柳盈儿两人拜别李掌门,而后便大步出了大殿,施展身法腾空而起,化身一黄、一蓝、一白三道流光,乘着尖锐破空之声直射西北马头山方向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远方天际。
这边三人堪堪离开荆山,早先离开的岳辰云祖孙二人却是已然到达了马头山,远远地望见了辰云荡山庄所在。
为赶时间,这一路之上岳老前辈都是带着岳凡宇一道御空飞行。尽管多带一人,却仍然迅如闪电,比之岳凡宇平素御空飞行不知快了多少,岳老前辈那一身神鬼莫测的精深修为,由此亦可见一斑。
而此刻飞在空中,岳老前辈面上却是有一分掩藏不住的惊愕神色。
“你刚才说,你那兄弟名叫上官沐?”
“正是,”岳凡宇不知爷爷为何似乎认得这个名字,略一沉吟之后,却是想到了什么“啊,对了,他的师父是……”
“是莫回首。”岳辰云确定了心下怀疑,反而稍稍平静了下来,而岳凡宇面上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的师姐柳盈儿而今身在荆山,”岳辰云似是早便料到岳凡宇会是这等反应,当下便紧接着解释,“我已然自她那里大致了解了檀萧山那四人的情况,不过如今并非细说此事之时。”
“……是。”岳凡宇迅速消化了岳辰云所言,而后又道:“如今最为要紧的,是救治与他同行的程姑娘。”
岳老前辈闻言不禁肃容点头,面上神色也趋于凝重,“方才听你说那姑娘的情况,她当是命散魂未灭,不过具体情形要待我见到她才可下定论,至于究竟能否起死回生,如今也未可知。”
岳凡宇闻言,面上神色也不禁掠过一丝黯然,若是连爷爷都无能为力,那么程雪瑶多半便真的……
说话中间,祖孙两人已然到达辰云荡山庄。庭院之中早已有人闻讯赶来迎接,正是岳亚玄。
“爹,这边来。”岳亚玄眼见祖孙二人落地,也不多话,当下便走在前面为二人引路。
“上官少侠情况如何?”岳辰云当先发问。
“还好,”岳亚玄道,“方才我已为他大致调理了紊乱经脉,稳定了伤势,而今他虽然虚弱不堪,却已无性命之虞,嫂嫂和凡洪凡荒他们正在照料他。”
岳辰云闻言,颇为欣慰地轻轻点头,随即便作出决定:“那就直接带我去看程姑娘吧。”
岳亚玄点了点头,随即便引领祖孙两人一路穿过诸多庭院,来到山庄深处一处单独客房门前。
“程姑娘安置在此房中。”岳亚玄一面说着一面打开房门,几道人影随即映入岳老前辈眼帘。只见对面的罗床之上正平躺着一名女子,另有三位女子或坐在床头,或在地面来往踱步,面上皆是焦急神色。
如今这房中的四名女子,岳亚玄之妻陈夫人与小孙女岳巧兰岳老前辈都甚为熟悉,而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子自然便是生死未卜的程姑娘了,唯独那坐在床头守着程姑娘的另一名年轻女子,岳老前辈从未见过。只是岳老前辈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这名陌生的年轻女子,当下便径直走向床前看望程雪瑶。
金山茶眼见岳凡宇随着这名雪袍鹤发气度不凡的老者到来,登时便猜出这位老者便是岳辰云岳老前辈,立即起身让开床前。岳凡宇当下也只是简单介绍:“这位是我爷爷岳老前辈。”而后又转向岳辰云,“这位是南疆巫女金山茶姑娘。”
金山茶微微欠身行礼,岳老前辈则稍稍点头还礼,随即便坐到了床头,俯身凝视床上昏死的女子。
而今的程雪瑶就那般静静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鬓发微乱,双眸紧闭,朱唇失色,颜容苍白,面容虽然如下凡仙子那般美丽,却也毫无生机。她那一身染血的衣袍也还未来得及换下,此刻依旧穿在身上,鲜明的红白二色衬着她那窈窕的身形,更为她平添了一份绝代芳华。
岳辰云首先为程雪瑶仔细号脉,触手处只是一片冰凉而毫无脉象,足以断定此刻的她已然失去了全部生机。
岳老前辈轻叹一声,而后便大致检查了程雪瑶周身上下,确实未见有致命的外伤,而后便双手成掌,轻轻贴在程雪瑶两肩,小心翼翼地将点点滴滴的自身内气自双掌输入了程雪瑶经脉之中。
老前辈清楚感到,他灌入程雪瑶体内的点点真气皆在按照他的引导沿着女子周身经脉缓缓流转。而随着真气不断的灌注流转,他也清楚感到,程雪瑶体内绝大多数经脉并未受到重创,即便确有几条气脉受创严重,却也并不致命。岳老前辈对此十分清楚,心下也不禁疑惑这女子之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后,便在入体真气运行一大周天之后,即将在心脉汇集之际,先前还一直“规规矩矩”的真气却是忽然再不受岳辰云引导,转而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疯狂在程雪瑶体内冲荡开去,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所幸岳老前辈十分谨慎,先前灌入程雪瑶经脉之中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点滴真气,否则只怕单单是这一番突然的冲击,也足以令程雪瑶周身脏腑遭受重创了。
而这一番突变,也令岳辰云登时大惊!
自从青少时期偶然记下了那号称造化天则、万法本源的《冥海残卷》,岳辰云便一直不曾放弃参悟其中的只言片语,数十年来浸淫此道,也总算有所顿悟,有所收获,对于修行之人的精元气脉了解颇深,对与程雪瑶此时的情形,也多少能猜出一二。也正因如此,他才不禁大吃一惊。
老前辈这边大惊,先前一直紧张地围在老前辈周围的岳凡宇等五人眼见岳辰云面色突变,登时脑中也俱是“嗡”地一声巨响,万分焦急之下,金山茶更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岳辰云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方才老夫查看了程姑娘经脉受创情况,发现程姑娘周身经脉大多完好,只是……”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接着道:“只是程姑娘心脉消失,这才魂魄消散而亡。”
“心……心脉消失?”岳亚玄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即便斗法再激烈,经络气脉最多也只是破碎,怎可能凭空消失?”
“心脉消失自然不是斗法受创所致,”岳老前辈道,“有一些暴戾的禁忌之术,在生死存亡关头,修行者可以之强行迸发出心脉之中所有真气来做亡命一搏,而很多时候,心脉之中的本命元气亦会随同迸出,这便是真正的以命相搏。而在施法者自愿舍命一搏之时,若再辅以威力绝伦而又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法宝,便有可能直接将施法者的心脉连同其中元气真气一并爆发而出,那这一击便定然是威力绝伦。只是这一击之后,施法者心脉消失,魂魄尽散,却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
“那……那这么说来……”岳凡宇的心沉了下去。
场中众人心绪立时都跌入了冰谷,而岳辰云双眼则看向了程雪瑶搭在胸前的左手。纤纤素手之中,紧紧握着的,是直至最后一刻还在发挥威力的霓虹宝珠。只是那曾经灿烂无比的七彩宝珠,此刻却如一粒普通的核桃大小的白色石块一般毫不起眼,通体周身再无半分光华闪烁。
“这颗珠子……”岳辰云看出了这颗珠子多半便是程雪瑶所用法宝,故而有此一问。
“这颗珠子便是雪瑶姑娘的法宝,”金山茶答道,“名曰‘霓虹珠’。”
“霓虹珠?”岳辰云老眼之中霍然闪出一丝光彩,却似对这霓虹宝珠有所了解。
“是,”岳凡宇接道,“程姑娘出身东南十二峰的宣宁县程门,这霓虹珠乃是程家的传家之宝。”
岳辰云闻言,当下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便是了,霓虹珠乃是神兵异宝,天性可震慑一切生灵的心神魂魄,一旦认主,更可与主人心神融为一体,程姑娘既以这等法宝亡命一搏,老夫所料应当不差。”
“那……这样岂不是没救了?”岳凡宇焦急万分。
“就……就这样了?”金山茶面上神色也十分错愕,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更不知道要如何向上官沐交代。
“若是换作其他法宝,而今应当已经没救了,不过霓虹珠嘛……”岳辰云口中这般说着,右手却是平伸出中指食指,两指轻轻按在了黯淡无光的霓虹珠之上。
而伴着老前辈两指轻轻按下,那黯淡得如同寻常石块一般的霓虹珠,竟是悄然散发出了纯净柔和的白色光华。
场中其余几人此刻尽皆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向那小小的霓虹宝珠。
淡淡的白光闪耀,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止。
少顷,岳辰云缓缓收回了手指,霓虹珠放射出的柔和白光也随之迅速黯淡下去,转眼工夫便消失无影,宝珠重又归于黯淡无光。
“程姑娘她……或许还有的救。”岳老前辈轻轻道出这么一句。
而场中其余众人听闻此言,登时便如闻仙乐,面上也立时便显出难以言喻的欣喜神色,而岳老前辈面上神色却并未有丝毫放松,反而越发严峻了。
其余五人陆续看到岳老前辈神色,心中又是“咯噔”一下,面上喜色也再度消失。
“我说程姑娘或许还有的救,乃是因为方才老夫已经确定,程姑娘魂魄而今就保留在这霓虹珠之中。”岳辰云道,“霓虹珠实乃异宝,在最后关头将程姑娘堪堪便要消散的魂魄强行扣在了自己体内,保护了主人魂魄完整,确实是命散魂未灭。其实,只消将程姑娘魂魄自宝珠之中摄出,重归于其心脉之中,便可令其灵识归位,死而复生,只是……而今的她并无心脉可言,若要复生,除非重塑心脉。”
“重塑心脉?”
岳辰云轻轻点头,道:“即便心脉破碎,只要还留有一丝残破心脉,重塑心脉也简单得多,而程姑娘却是心脉尽失,毫无恢复的基础,这……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众人闻言,心绪一时间又再度沉入了寒冰之中。
“按照程姑娘如今情形,只怕当下也只有一计可行,”岳老前辈接着道,“那便是先令她肉身不腐,再广集天下仙草灵药、天材地宝,一点点滋补程姑娘的身子,看她能否自行新生一点点心脉萌芽,若是可行,老夫便可为其重塑心脉,再引导其魂魄归位,助她死而复生,若不可行,那……”
众人听到此处,已然明白了岳老前辈话中之意,无论如何,程雪瑶确实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这一线生机,多半却要看造化了。
“就按爹说的办。”不多时后,还是岳亚玄首先开口,“令程姑娘肉身不腐,这个简单,至于灵药仙草,以我岳家之力,弄来一些也并非难事,事到如今,我等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场中众人当即纷纷点头附和,程雪瑶之事也就这般颇为无奈地落下了定论。
而此事最终落下这般定论,众人心间也皆不舒畅,场中一时间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
“好了,程姑娘之事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岳亚玄自说自话一般道出这样一句,而后便当先转身走出客房,吩咐家丁去准备一间寒冰石室,却是已然开始着手准备长久安置程雪瑶的肉身了。
“那,老夫也该去看一看那位上官少侠了。”岳辰云轻轻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长叹,随即便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向屋外走去。
陈夫人主动上前为老前辈带路,而岳凡宇则深深看了程雪瑶全无生机的绝美容颜一眼,而后也默然随着祖父走出屋子,前往探望上官沐去了。
老少三人走在路上,耳听得尖锐破空之声由远及近而来,便抬眼远眺,只见一黄、一蓝、一白三道流光远方天际疾速飞来,转眼间已到山庄上空。岳凡宇一眼便即认出了那熟悉的黄色流光,正是生父岳亚天无疑。
岳亚天等三人显然也看到了庭院中的三人,当下便飞上前来,径直落在了三人身旁。
心急如焚的钟天南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礼数,堪堪站定便急不可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