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程小姐?”上官沐一时间颇有些莫名其妙。
半晌,程雪瑶终于回过神来,却是又问上官沐道:“你的师父,真的是莫回首?”
上官沐虽有些不明所以,当下也还是缓缓点头,“是莫回首没错,莫非,我师父同程门有些渊源?”
“咦?你居然不知晓吗?”程雪瑶面上惊诧之意更盛,“难道你师父从未对你提及他的往昔?”话说至此,程雪瑶心念一转,却似忽地想到了什么,随即释然,“也对,这等伤心往事,不愿向人提起也是正常。”
程雪瑶虽然释然,上官沐却是越听越糊涂,师父对其年轻时代的经历讳莫如深,三年以来从未提及,便是跟随师父修习十余载的师姐柳盈儿,也对莫回首的年轻时代一无所知,现在看来,此间之事却似乎并不简单!
“我师父他……”上官沐略显迟疑地发问。
“哦,对了,你还不知晓呢,其实关于莫前辈之事,我也是从爹爹哪里知晓的。”程雪瑶道,“你可还记得八年之前你在程门调养之际,我爹他曾向你大致述说了东南乃至天下修真一脉的概况。其间说到辰云荡岳家时,我爹有意避开了一些事。”
上官沐缓缓点头,他努力回忆当年的情景,只记得程映轩在说及莽山各派空前团结、以及辰云荡兴衰之时皆有迟疑,当时自己还有心探明事实真相,只是之后各色事情太多,自己便渐渐将此事淡忘了,而今看来……
“那岳辰云前辈遣散外门弟子,封闭山门,便是因为辰云荡的两位弟子,莫回首与白云香!”程雪瑶道,“你的师父莫回首,便是当年的辰云荡大弟子。”
听闻此语,上官沐不禁暗自心惊,自己的师父竟是名震天下的岳辰云老前辈亲传弟子,果然是名师高徒啊。
“三十余年前,辰云荡出了两位了不起的青年修士,”程雪瑶接着道,“这两人一男一女,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智勇双全,修为亦在天下修真一脉年轻一辈之中数一数二,寥寥数年,这两人便走遍中原,一路之上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引得天下侧目。这两人,男子名唤莫回首,女子名唤白云香,平素感情甚笃,那几年间二人相伴纵横天下,乃是一对颇为江湖称道的侠侣,辰云荡也以这两名弟子为荣。”
上官沐听到此处,已然可以隐隐想象,当年师父与爱人纵横天下的那份凌云豪情。
“然而,便在三十年前,这两人出了震动江湖的大事。”程雪瑶道,“当时两人恰好行走到东南十二峰中的雀影山,白云香似是偶然查到了一些事情,便与莫回首分开单独行动,却不料三天之后,白云香忽地在雀影山下现身,竟是疯狂血洗了数座山村,便是闻讯前来援救的一个修真小派也尽遭屠戮,莫回首赶到之时,白云香竟是杀得脱力,昏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了。”
程雪瑶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一日之内白云香疯狂屠杀数百人,天下震惊!莫回首也火速送白云香回到了辰云荡。然而白云香清醒之后,却是疯疯傻傻,一身精深修为也十不存一,便是岳辰云前辈也无计可施。便在此时,东南雀影山处却忽然传出流言,称白云香私自修炼禁术《霜天冷》走火入魔,方才有了这等结果。”
上官沐听闻程雪瑶述说至此,心下也不禁凭空生出几分疑惑。
“只因白云香症状与修炼邪法异术走火入魔十分相像,而那数座山村中人经过创口比对,也确认是她所杀,白云香自己又无法辩解,这流言便为越来越多的江湖修士所轻信,越来越多的人请辰云荡给出说法,尤其是遭受屠戮的东南十二峰修真一脉,更是在盛怒之下不依不饶,岳辰云前辈本人亦压力陡增。”程雪瑶回忆道,“此事拖了近半年之久,最终成了一宗悬案,而岳老前辈迫于江湖压力,最终只得将白云香逐出师门,莫回首一怒之下,也离开了辰云荡。”
上官沐听到此处已是大皱眉头,此事着实太过蹊跷,如此处理也实在欠妥,而这其中竟还有东南各派,这……
“此后,便一直有居心叵测之士妄图自白云香处夺得《霜天冷》,莽山各派也代表东南数次前来兴师问罪,”程雪瑶秀眉微蹙,“在各方势力苦苦相逼之下,白云香最终疯癫而死。而便在她死后不足一年,事情真相便即大白。”
听闻此语,上官沐不禁心中一紧,看来此事真相,果然并非如此。
程雪瑶面带叹惋之意继续说道:“白云香死后一年,雀影山上的两个修真门派生死相搏,其中实力较弱的云雀堂一派被灭,自这一派掌门人的绝密书信之中,人们方才得知,云雀堂修士经常偷学他人秘术,外出招摇撞骗,更暗中毒害同道。一年半之前,正是白云香无意间发现此事,便暗中跟踪探查,却不料反被这些人发现,云雀堂掌门便花重金自北疆冰原弄来了极为罕见的旷世奇毒‘黑石散’,毒害了白云香,至于此奇毒的效用……白云香便是例子。白云香中毒疯癫之后,他们便散布有关《霜天冷》的流言,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说到此处,程雪瑶面色也颇不好看。
而上官沐更是惊骇莫名,心下除感叹那一干歹人手段之毒辣,那“黑石散”毒性之狠辣之外,更多的则是对师父如此遭遇的叹惋与同情。
程雪瑶顿了顿,又深深吸气,而后才继续道:“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各路修士纷纷道歉,东南各派也俱是懊悔不已,岳辰云老前辈万分惭愧之下,更是遣散外门弟子,封闭山门,再不以修真门派自居。而莫回首本人却是心灰意懒,他再不理会众人,颓然淡出江湖,隐于世外,自此销声匿迹,直至如今。”
此刻上官沐听闻程雪瑶讲完,也终于隐隐体会到,师父这许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那份苦痛。
程雪瑶则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而向上官沐轻声道:“你师父,莫前辈他现在还好么?”
听闻此语,上官沐不禁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我师父他一直隐居在檀萧山中,而今日子过得平淡,与世无争,倒也还算宁静。”
程雪瑶轻轻点头。
“说实话,我着实不曾料到,师父早年间竟有这等伤心经历,”上官沐心生感慨,“若非是那件事,师父他如今也定是江湖之中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了吧。”
“白云香前辈之死,虽是云雀堂歹人所害,但我东南诸门派不察实情,一味苦苦相逼,却也脱不了干系。”程雪瑶又道,“莫前辈退隐之后,东南各派便越发团结,唯恐莫前辈暗中报复。不过从你看来,众人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啊……”上官沐也轻轻点头,师父与东南各派既有宿仇,当年却仍能救护自己,收自己为徒,三年以来悉心教导,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胸怀?
心下这般想着,上官沐心下也不禁对自己的师父,更添了一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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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程小姐。”上官沐斟酌许久,终于开口。
“莫要再叫我‘小姐’了,”程雪瑶面上掠过一丝黯然,“家门不再,哪里还有什么小姐之说,你我之间直呼名字就好。”
“啊,雪……雪瑶姑娘,”上官沐舌头有些打结,“是……是这样,大约一月之前,我师父曾告知我,他偶然探听到了叶正凌的行踪,然而听他当时的口气,似乎并不知晓那神秘高手大败叶正凌,夺走烁天剑之事。”
听闻此语,程雪瑶一对秀眉不禁微微蹙起。
“除宣宁县城众人,可还有他人知晓当年炼魂居灭门惨案乃叶正凌所为?可还有他人知晓叶正凌的行踪?”上官沐紧接着发问。【】
“应该没有,爹爹等人并未将消息外泄。”程雪瑶口中说着,面上也不禁隐隐现出疑惑神色,显然不知上官沐要说什么。
“这便是了,”上官沐道,“方才我细细想过此事,我想,那神秘高手在血洗宣宁县城之时故意扮作叶正凌模样,多半乃是为了嫁祸叶正凌,虽然不知他在屠戮宣宁县城之后又做了些什么,但他的嫁祸之策应该成功了。我师父对我言讲,他探听到了叶正凌的行踪,又对我言明烁天剑仍在叶正凌手中,想必便是与世人相同,将那神秘高手错认作了叶正凌。”
程雪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炼魂居灭门惨案细节而今已几乎无人知晓,那神秘高手却十分清楚。”上官沐接着道,“故而我猜测,那神秘高手很可能与叶正凌熟识,先前便自其口中听过相关之事,不然,便是他在击败叶正凌之后,将其关押起来威逼利诱,从其口中得知的。不论如何,他与叶正凌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
“你……”程雪瑶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想,通过此人,很有可能找到叶正凌!”上官沐目光炯炯,“叶正凌杀我恩师,又灭我山门,此等血海深仇我不能不报!从今以后,我便与你一道深入南疆最深处,探查那神秘高手的消息。”
这般说着,上官沐当下便站起身来,面向程雪瑶一躬到地,行一大礼。
“程门于我有恩,雪瑶姑娘你更是几次三番救我护我,这等大恩,我上官沐岂能安心受之?”上官沐的语气斩钉截铁,“姑娘之仇,便是我上官沐之仇,此番哪怕是赴汤蹈火,上官沐也定会竭尽全力助姑娘报仇雪恨!”
“你……”程雪瑶久久地望着眼前这浑身缠满纱布的青年,脑中依稀浮现,当年程门后宅花园之中,四角小亭之下,那面向自己躬身行礼的少年身影。
时光荏苒,八年光阴过去,你果然还是你啊……
“你……你真是,”程雪瑶话说到一半,却是忽地微笑起来,语气也随之陡然转为轻松,“若没有这一层关系,你便要抛下我独自前行吗?”
“啊?”上官沐听闻此语,先是一愣,而后抬起头来,却只见对面程雪瑶巧笑嫣然,自己的心绪登时也为之一松,随即接话道:“呃……怎么能说是我抛下你呢?你有霓虹珠这等宝物,在这山间行走不知要比我轻松多少,就算抛下,也只有你抛下我吧?”
“我即便再轻松,也终究是行走,”程雪瑶小嘴一努,两眼却是再度看向一旁已然在呼呼大睡的巨龙,“你可是在飞啊,我哪里比得上你?”
“哈哈哈,我今日早些时候便是在飞,你看看,飞成了什么样子?”上官沐口中说着,还有意将周身大大小小的纱布比划出来。
上官沐这般比划着,程雪瑶眼见他的滑稽举止,当下也不禁莞尔,上官沐自己也紧接着笑了起来。
面上爽朗笑着,上官沐心中却十分清楚,程雪瑶实不愿自己为恩情所累,甚至不求任何回报,这是怎样的朋友才能做到?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深深感到,自己亏欠这位朋友,太多太多。
这一刻,他已然暗自下定决心,此生定要履行,那铮铮誓言!
茫茫山林之间,一派青翠绿意。
第三十七章 离巢涉险
南疆大山。
大山深处,山林茂密,古木参天,将头顶天空尽皆遮挡,林间雾霭弥漫,潮湿晦暗,远处不时传来鸟兽嘶吼,也似在提醒林中的生灵,在此处生存的不易。
便在这危机四伏的林间,却有一处较大片的空地,空地正中,一颗核桃大小的滚圆宝珠静静悬浮在半空,周身散发出柔和的七彩光华,形成径逾三丈的七彩光环,默默照亮了整片空地。空地一边有一只身躯粗达一丈青黑色巨龙懒洋洋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另一边则静静立着一间简陋草棚,草棚之外,一位青年修士正盘坐在地,闭目静修。
不消说,这正在静修的青年修士自然便是上官沐了。自从当日他与巨龙被程雪瑶救下之后,便一直在此地调养,而今已然过去三日有余,上官沐一身外伤也已然基本痊愈,近几日便要再度出发,深入南疆最深处了。
这三日以来,程雪瑶对上官沐的照料不可谓不体贴周到,而上官沐体内有那两条贯通的经脉,身体恢复本就快于常人,再加之三年之前他曾在檀萧山烈焰法阵之下脱胎换骨,筋骨血肉更不知比从前强化了多少,故而身子恢复奇快,全身多数创口已然基本痊愈。而他对于程雪瑶的感激之情也越发深重。
当日上官沐与程雪瑶互道来意之后,二人便即商定,待数日后上官沐伤势基本痊愈之时,便即动身出发,径直进入南疆最深处,一面探听有关那神秘高手的蛛丝马迹,一面碰运气找寻异宝神兵。这些天来二人经常天南地北闲聊畅谈,对彼此这多年来的经历加深了解,少年时代的友情也越发坚牢,三日光阴亦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转眼间,二人便即将离开这片空地,动身前往南疆最深处。
“呼……”
深深呼吸,上官沐缓缓睁开了双眼。
面前的山林依然如前,一棵棵十人合抱的巨树直插天际,遮天蔽日,置身其中几乎分辨不出时候。也正因此,常年一片阴暗的林间地面之上,并无许多草木,较上官沐初入大山深处之时,行走起来倒反而容易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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