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立在群山之中,身心皆与自然相融,却是在领悟着什么。偶有微风吹来,林涛轻摆,沙沙作响,他的面上也不由得浮起一色惬意神色。
日月如梭,三年光阴转眼即逝,上官沐也已然在檀萧山中修习了千余日子。最近这一年以来,每至日暮时分,他便会来到距离较近的春塔所在,在暮色之中领悟静修,却是已然形成了习惯。而莫回首亦十分赞同这等修习之法。
这三年间,莫回首也曾传授给上官沐些许剑法,不过更多时候还是靠上官沐独自领会修习,莫回首只是偶尔略加指点。但就是这略加指点,却每每点在关键处,令上官沐须臾间有所顿悟,一路修习至今也少走了许多弯路,三年下来修为大进,堪比当年炼魂居之中的许多长老前辈,如今便是对上如自己故去的恩师萧义秋这等层次的修士,也足有一战之力,却是已然小有所成。
修为精进之下,上官沐自然而然便会想到那深埋心底三年之久的复仇大计,从前自己修为尚浅,即便复仇也只是有心无力,故而这三年来上官沐一直将复仇深深埋在心底,将其当作一大目标,全身心刻苦修习,方才有如今之成就。而今他已然修为不弱,心中复仇的念头也越发压抑不住了,尤其是近两个月来,更是不顾一切地拼命苦修,莫回首、柳盈儿、梁颖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自然也隐约猜出了他的心意。
“嗖!”
尖锐破空之声凭空响起,上官沐猛然回头看去,只见漫天暮色之中,一道白光划破天际,自山洞方向疾飞而来,转眼之间已到眼前。
眼见此景,上官沐当即便笑着迎上前去,口中朗声叫道:“师姐!”
“嗬!”自白光之中传出略带讶色的一声,随即白光落地,摇曳片刻便渐渐消散,从中现出柳盈儿的身形。
“今天这是怎么了?”柳盈儿看着上官沐笑道,“这么高兴,都舍得喊我一声‘师姐’了?”
“嘿嘿,本来就是师姐嘛,”上官沐挠头一笑,“怎么,特地赶来欣赏夕阳?”
“欣赏夕阳?你以为我是你?”柳盈儿嗔道,“我可是奉师父之命前来找你回去的。”
“师父回来了?”上官沐不禁一喜,“什么时候?”
“刚刚,”柳盈儿秀眉微蹙,“此番回来不知为何,我看师父似乎十分疲累。不过他堪堪回山,便说有事同你商议,我便立时前来找你了。”
“嗯?”上官沐当即凝神肃容,眉头也微微皱起,“既如此,那就快回去吧。”这般说着,两人便即腾空而起,身形化作一红一白两道毫光,飞速划过天际,消失在群山上空。
上官沐在檀萧山日久之后方才了解,莫回首并非常年都在山洞之中修习,多数时间他并不在山中,而是在外云游,仅留下柳盈儿看家,而莫回首有时也会长时间不外出,柳盈儿则会趁此机会外出游历一番。而自从山洞之中新添两人之后,几人更是经常轮流外出,莫回首在山中的时间也越发稀少,往往数月才回山一次。
但即便外出云游,莫回首回山时也从未显得疲累,试问以莫回首这等高手,又有什么竟能使他十分疲累?若是与人斗法,又究竟是何等高人,才能使莫回首十分疲累?故而柳盈儿与上官沐此时心中皆有疑惑。
不多时,两道光芒便飞到了草屋门前,光芒散去,显出柳盈儿与上官沐身形。二人快步走入草屋,随即进入山洞之中。
一间石室之中,莫回首与梁颖姝二人正闲聊着什么,而柳盈儿与上官沐听闻石室中传出的说话声,便径直走入其中。
“师父。”柳盈儿与上官沐一同行礼。
“啊,你们回来了,”莫回首见二人到来,当即便示意两人落座。
“师父,你……”上官沐甫一入座,便即看到对面莫回首面色略显苍白,鬓发微乱,眼中更有掩藏不住的风尘之色,当下便开口询问。
“无妨,无妨。”莫回首却是轻轻摆手,打断了上官沐,“此番外出云游,老夫无意之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他看向上官沐,直入主题道:“这些消息之中,有一些有关叶正凌行踪的蛛丝马迹。”
叶正凌?
叶正凌!
听闻此语,另外三人都不禁一惊。三年以来莫回首从不提及帮助上官沐复仇一事,故而此番便是柳盈儿与梁颖姝,也显然未曾料到莫回首会口出此言,莫非而今莫回首这般疲累,乃是与探听此消息有关?
至于上官沐,眼中神色则是陡然转为凌厉。
那多年以来一直隐匿行迹的人,那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已然找到了?
那血海深仇,可就此得报吗?
上官沐心底,隐隐有一丝战意升腾。
“虽然有些蛛丝马迹,但那叶正凌多年来一直隐匿行踪,要想找他也着实困难。”莫回首眼见上官沐神色变化,心中不禁一紧,立时又道,“今后老夫也会多多留意此等消息,以求尽快找到那人。”
听闻莫回首此语,上官沐也恍然想到,此番师父这般疲累,多半与他为自己探听消息有关,一念及此,他的心中也不禁一热。
“多谢师父相助!”上官沐霍然起身,面向莫回首躬身行礼,激动神色也溢于言表。
“不必多礼,”莫回首示意上官沐落座,“反正老夫在外云游也是闲着,此事便只当是顺便为之,能否找到还不一定。”
此时的柳盈儿与梁颖姝看向莫回首的眼神之中都多了一丝疑惑,尤其是柳盈儿,与莫回首相处十余载的她十分清楚,莫回首一向处身世外,从不干涉江湖斗争,而上官沐拜师三年至今,莫回首也从未动过出手相助之念,可今日,他怎地会有如此转变?
“老夫知道你复仇心切,今日既已谈及此处,我也顺便提醒你,此仇要报,并不简单。”待上官沐落座之后,莫回首又正色道,“那叶正凌自从被逐出炼魂居后多少年来一直不曾重出江湖,行踪诡异难测,但这只是其一。”
此语一出,其余三人不禁齐齐看向莫回首。
“依你所说,那叶正凌手下的黑衣人能在一夜之间令炼魂居满门覆灭,那这一群黑衣人便决不可小觑。”莫回首道,“莫说你现如今敌不过叶正凌那等高手,便是你敌得过他,你便胆敢断言,一定敌得过他手下黑衣人吗?更何况,那黑衣人究竟有多少,当日炼魂居一战是否倾巢出动,内里实力究竟如何,这些我等现如今都还无从知晓。”
上官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除这两条之外,便是最为根本的问题所在,”莫回首接着道,“叶正凌其人修为精深,你如今虽剑术小成,修为不浅,却也绝非其敌手,更何况,他的手中还有不世出的神兵烁天剑!有烁天剑那等神兵在手,即便你的修为在他之上,交手中间,你的法宝兵刃也极有可能因自身较弱而抵抗不住烁天剑神威,直接溃败,甚至毁坏,到那时,你又如何与之一战?”
莫回首方才这一句,曾亲自与叶正凌一战的上官沐实可谓感触颇深,三年前那宛若陨星一般从天而降的一剑,那天地冲撞一般摧枯拉朽的威力,上官沐至今记忆犹新。他心知,正如莫回首所说,顶尖高手有神兵在手,简直如虎添翼,那等神威,手持普通仙剑的自己绝非敌手。
“故而如今当务之急,便是你也去寻一柄足以与烁天剑一战的神兵!”莫回首忽地说出这么一句,却是瞬间令其余三人都大吃一惊。方才莫回首所言,上官沐也暗自思量过无数遍了,他何尝不想拥有一柄神兵?只是,既是神兵,又怎会那么容易得到?江湖之中为数不多的神兵,不是在各路顶尖高手手中,便是在争夺之中下落不明,自己这等修为,怎可能轻易得到神兵?
“这……”一念及此,上官沐也不禁迟疑起来。
“莫急,莫急,”莫回首又道,“据老夫所知,江湖历来多有传闻,称南疆大山深处,流落有不止一件神兵神器,而且近百年来,也确有数件神兵神器现身南疆,被人带回中原。更何况,南疆万里大山深处,常有异宝现世,其中一些比之神兵神器,也是毫不逊色!”话说至此,莫回首看向上官沐的眼神也不由得郑重起来,“你若有心,大可去南疆碰上一番运气,亦可趁寻找神兵之机磨练自身。”
此语一出,上官沐不禁心头一震。南疆多神兵异宝之说,很早之前他便听过,但南疆大山深处,异兽奇多,其中亦不乏洪荒遗种、上古灵兽,其威力之大,绝非一般修真之士可以比拟。而深山密林之中,更有许多蛮族,危险程度丝毫不逊于各种恶兽,南疆大山虽有重宝,却也实在是危机四伏!
也正是因此,千百年来的中土修真之士明知南疆有重宝存在,却大多不曾深入南疆寻宝,足见南疆寻宝之艰险。
“先前我念你修为尚浅,不宜前去南疆恶地,不过如今,我看时机应当成熟了,”莫回首道,“故而老夫才向你指出这一条路,至于去否,当然还要你自己决定。”
“是。”上官沐郑重答应,他的心中,此刻已然隐隐做出了决定。
恶兽,蛮族;
重宝,神兵!
未曾拼搏,岂有收获可言?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畏惧艰险?
与那血海深仇相比,危险,又算什么?
隐隐地,上官沐感到,自己心中,有一丝热血澎湃。
一念及此,上官沐心志不禁越发坚定,面上神色也越发坚毅,须臾之间,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而莫回首、梁颖姝、柳盈儿三人眼见上官沐这等神色,便已然猜出了他心中决定,莫回首面上,也显出了淡淡的笑容。
“既如此,”柳盈儿忽地从旁插嘴道,“不如我与师弟一同前去南疆吧!”
此语一出,其余三人俱是一惊,当下便转头向柳盈儿齐齐看来。
“既然南疆大山危机四伏,我便与师弟一同前去,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危难之际我也可从旁相助啊!”柳盈儿略带恳求地看向莫回首,“况且我从来都不曾赴数千里之外远游,此番便权当远游了嘛,师父?”
“哼哼,你将那南疆大山当作什么地方了?”莫回首却是无奈摇头,“你可知在南疆恶地,最为重要的并非你有多能打,而是你有多能跑!南疆大山深处,神兽血族极多,在其中行走需时刻准备逃命,我看你去不但帮不上你师弟,反而还要拖累他吧?”
“师父!”听闻莫回首这一番略带嘲讽的言语,柳盈儿一时间也不禁有些难堪,而另外三人面上却是皆有笑意。
面上轻轻笑着,上官沐心中对于即将开始的南疆之行,也有了一丝憧憬。
接下来的一日,莫回首又简单向上官沐交代了一些前去南疆需要注意之事,而后便特意吩咐,上官沐可随时动身出发,而柳盈儿则不许随同前去。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竟是直接进入了那放置有烈焰法阵的石室之中,开始了闭关修养。看来此番,莫回首确是在外面遇到了一些麻烦,只不过莫回首对此事三缄其口,上官沐等三人也到头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入夜。
冷月高悬,墨色苍穹环盖大地,点点星光闪烁,甚为宁静。
夜凉如水,檀萧山三百里山林尽皆在清冷月光映照之下默然肃立,夜风轻轻吹拂,天地间一派温柔夜色。
山洞之中的一间普通石室之中,油灯静静燃着,略显吃力地照亮整间石室,石室之中,上官沐正在为明日的出发作最后准备。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有轻轻脚步声响起,上官沐下意识转头看向石门,而此刻门外亦传来清脆嗓音:“哥,是我。”
“隆隆……”
石门开启,梁颖姝的身影闪进了屋中。
“这么晚了,有事么?”上官沐微笑着将梁颖姝迎进屋中。
“啊……没,没什么,”梁颖姝略显紧张地微微低头,这一低头,自然便看到了床铺之上的行李。
“哥,你明早便要走了?”梁颖姝抬头问道。
“是,”上官沐直言道,“先前师父也曾吩咐我,走时不必特意知会他,我便决定明早便出发。”
听闻此语,梁颖姝眼中不禁掠过一丝黯然,当下也沉默下来。
“呃……来,快来坐下,”上官沐连忙打破沉默,一面说着,一面领梁颖姝到床边坐下。不料坐下之后,梁颖姝却是一言不发,场中一时间更显尴尬。
半晌。
“哥,”梁颖姝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上官沐,开口轻声道:“南疆大山那般危险,你此去定要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啊,切莫忘记,我还在这里等你,”口中这般说着,梁颖姝面上忽地一红,却是又立即加上一句:“还有盈儿姐姐,还有莫前辈。”
虽然梁颖姝做贼心虚般地加上了最后一句,上官沐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关心与不舍。梁颖姝心中清楚,连柳盈儿都被莫回首明令不许随上官沐前去南疆,自己便更不可能随同前去了,此时她能做的,也便只有嘱咐关心了。
“放心吧,你哥我是什么人,岂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