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少爷你的病……」
「先生有话就说,我这病,恐怕也没什么难启齿的了。」黄叙只有十五岁,可是讲出来的话,却常常让人有五十岁的错觉。
蔡先生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说着:「既然如此,蔡某便大胆说了。昨晚蔡某师弟路过长沙,进城一叙……蔡某这师弟医术深得华陀师父真传,蔡某不才,想让师弟替少爷把脉看诊,只是不知道少爷愿不愿意。」
这话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黄叙根本没有不紧握的道理,重重点头道:「还请先生帮忙!不知道先生师弟尊姓大名?黄叙愿意前去拜见。」
蔡先生将黄叙带到后院,后院里除了煎药房,还有一筐一筐刚收回来的生草药,药上都还带着泥,浓浓的青草味道让人精神不觉一振。
蔡先生刚把门推开,煎药童子就来喊,「前门有人求诊!」
于是蔡先生的师弟手一摆,将黄叙招呼到桌前坐下,蔡先生便出去了。
蔡先生的师弟咧嘴一笑,便跟黄叙介绍了起来:「幸会幸会,这位想必就是师兄介绍过的黄叙公子了,我是黎聪,黎文达。」
黎文达?这名字好土气!房门外头的魏延对这位胖卫将临时取的姓名,正指手画脚的批评着─这胖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一身的郎中打扮,被魏延是从里嫌到外。
胖子出现在医馆,自然是要对黄叙下手。
绑架儿子,威胁老爸,这种过时的泡沫剧手段,胖子用膝盖都能想出来,他没想到的是,这年头做内奸的都这么辛苦,不但要出脑袋,还要兼差出力,连绑架都得亲力亲为。
虽然胖子不是零零七,偷数据还能顺便偷女人,但绑架这种小事,他还是做得来的。
胖子跟魏延一番策划后,绑了蔡老头一家老小,便在这后院假扮起蔡老头的师弟。
扮人师弟这么掉身分的事,胖子本来是不做的,在他想来,黄叙不过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随便几个壮汉就能把他绑成一块叉烧肉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不过胖子不知道黄叙底细,魏延却是知道的。别说寻常五六个壮汉,就是寻常五六十个壮汉,只怕都不是黄叙的对手。
虽然一天要扣掉半天泡在药缸里的时间,但只凭一半时间的努力,今年十五岁的麒麟子已是登上虎卫的高手,更别说,黄叙至今都未曾在人前施展过的本命兽。
这人的实力与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胖子听到黄叙的来头,心中就大骂老天爷不公:「老子整天不是练功就是练功,连被追杀都还在努力练功,时至今日也才突破猛士境界不久……怎么黄叙这天天泡在温泉桶的小屁孩,随便都能站上虎卫级别,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幸好黄叙这家伙只有武功上变态,心计城府是半点没有,于是怀着不良居心的魏延带着临时演员胖子,就打起了这误闯丛林小白兔的主意。
「先生您好,晚辈黄叙,请先生高抬贵手,看看我这病,黄叙在此先给您磕头了。」
黄叙身子一倒,胖子反射性的就想对他露出的空门下手,可脑子动的比手快,两手一伸,还是把黄叙先扶了起来。
没有十成把握,胖子可不敢轻易扯网,何况这网里圈的还是头凶兽?胖子温言道:「不必多礼,医者父母心,这是我辈分内的事。」
胖子似模似样的切着黄叙腕脉。
当年胖子就常在家里看奶奶捧着养生书本,他成天耳濡目染,虽然不会看病,倒一嘴的好医术。胖子天花乱坠的胡诌,不一会工夫就写了张药单,让外头的童子先去煎药。
反正随便一锅药材,加上华陀的麻沸散就足够了,胖子药单上写的蚱蜢脚,螳螂臂,千年何首乌,就连皇帝的药房都不见得有,哪里是这个小药铺能够筹办的。
只是黄叙看到胖子这般利落,心里却是起了些疙瘩。
以蔡先生多年的经验,看自己这身病来下药,都得小心再小心,这位胖……黎大夫虽然满口道理,可是用药怎么如此轻率?
黄叙不是个能藏秘密的人,心中不自在,脸上自然起波澜。胖子看在眼里,微笑道:「公子不必多心,这药不用先喝,等会我用师父传授的气功先帮你推拿身子,如果觉得有效,再喝这药,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不然药喝了也是白喝。」
窗外的魏延看到黄叙那脸狐疑时,心里就直慌张,以胖子跟自己的身手,照理说要拿这小鬼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黄叙一身功夫神神秘秘,麒麟子的名头又太过响亮,要是这次让他走脱,就怕没有下次了。
胖子扮郎中也是不得已,魏延手边找不到能胜任这角色的家伙,长沙城里懂医术的,黄叙又都认识,想来想去,也只有胖子亲自下海。
魏延听胖子说要推拿,以为胖子是想要趁推拿时出手,只是魏延盯着胖子的一举一动,却没看到动手的信号,心里头就直打鼓。
跟蔡先生相比,胖子的医术简直是懒较比鸡腿,可是蔡先生治不好的病,不代表胖子就没辙─华陀有项功夫,可是弟子们学都学不来的。
「公子觉得如何?你这病是幼年受风寒,加上身子骨弱,所以病根种入骨髓,就算后来练武强身,顶多也只能驱走血肉中的寒毒,骨子里的祸根却去不掉……不过这病遇上我师父亲手传下的回春手,也算是遇上克星了。」
胖子回春手一出,黄叙脸上的阴霾随即一扫而空,跟窗外的魏延想着是同一桩心事─这胖子是真人不露相呀!
黄叙将药汤一口喝尽,药汤一下肚,彷佛就有千株樱花绽放,浓郁的香甜充斥在血管,让人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当然了,麻沸散里头掺有罂粟花,是鸦片的主要材料,一整碗的鸦片汤下肚,不飘才有鬼了。
胖子看黄叙安心喝完药,整个人舒服到连眼皮都合上,心里就直乐:「管你这麒麟子是冰淇淋还是冰淇淋,落到老子手里,还不是要圆就圆,要扁就扁?」
他打着手势,要外头的魏延准备进来抓人。
「是个人物!」
这句话,屋里的胖子没有听到。
屋外头除了魏延,还有个年轻文生,头上束着方巾,身上则是黑绸长衫,脸色阴冷中带着寒意,眼中没有一丝与南方气候相衬的暖意。文生在说完这话后,对魏延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去,只留下魏延与这一室罂粟花的芬芳。
刘备的兵力,也许在曹操眼里不值一提,可对长沙城来说,这盛大的军势却如同庞然大物,排山倒海而来。
虽然刘备有仁德的名义,但在乱世里,仁德比随波逐流的百姓还不可靠。
想到可能到来的灾难,黄忠这几天就无法安寝。他今天会回家,是因为家里下人传来消息,听说城里来了个大夫,给少爷看诊下药以后,病情似乎大有好转,如今少爷人还在医馆里接受治疗。
黄忠听到这,整个人老怀大慰。他听下人说这位大夫最近就要离开,黄忠一方面怕儿子的病根未尽,一方面也想当面跟大夫道谢,所以这天入夜,黄忠回了黄家大宅一趟。
让家中下人带着,黄忠在用晚膳前到了回春医馆,一边敲着医馆大门一边说道:「先生你好,听说犬子正在府上打扰,黄忠在此先谢过了。」
黄忠在长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可看过他模样的人却不多─守护神都是在人有危难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要是平日里三不五时就到处串门子,这神做的也太过掉价。
出来应门的是蔡先生,一见到黄忠便拱手作礼,道:「将军千万别这么说,将军为长沙尽心尽力,能为您分忧解劳是我们的福气……将军先坐,令郎在后头的治疗就要完成,我先去后头看看─万一打断了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
也许是一家子的性命都在人家手上,庞大压力将蔡先生迅速催化成一个成熟演员,总之,他恰到好处的奉承跟尊敬,让黄忠安心的在前堂坐下来喝茶。
这碗里装的,正是黄叙下午才喝过的那盅麻沸散。
罂粟花的魔力无与伦比,比起虚无飘渺的幻术,罂粟花带来的幻境无疑更加的真实。
黄忠感觉坠入梦中一般,粉嫩的花瓣飘落到全身所有血管当中,呼吸里也全是醉人的芳香,耳边则响起花瓣洒落时微微的「沙沙」声,皮肤开始变得火烫……
魏延给了胖子七个人─他说,这是白耳兵在长沙的所有力量。
六个悍卒,一名猛士,这样的阵容要杀黄忠,就跟拿枝牙签想戳死一头大象一样。胖子不得已,只好加重麻沸散的分量,希望这头大象不用他动手,就能自己先倒下了。
只是黄忠天人境界的修为,比起一头大象还要高上许多。
当胖子跟那七名手下将前堂包个水泄不通时,黄忠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藏锋弯刀,嘴上喊着:「将我儿子放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黄忠人不笨,他一看到屋里窜出的黑衣人,就知道这些家伙玩的什么名堂,黄忠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确实对他挺了解。
胖子不知道麻沸散起作用了没有,他盖在黑布下头的一对贼眼,不停打量着黄忠身上的变化。黄忠斑白的须发没有转黑,胖子大胆猜测,常春木春回绿转的能力应该是被封印了。
不过黄忠也许不必唤出本命兽,就可以把这些人一锅端了?
胖子躲在七人身后,压低了声,尽可能不让人听出是谁在说话:「将军不用担心,令郎在后头接受的招待绝对不差,我这砂锅大的拳头,令郎可吃了十多记,想来是不会饿着。」
言语挑衅,可惜却没有激怒人老成精的黄忠。
光看今天这架式,黄忠知道,这伙人绝不会乖乖就范。他藏锋刀抡出几朵刀花,就在这几尺大的内堂里抢先出手。
不能叫出本命兽的黄忠,身手差不多就在虎卫级别,七个白耳兵绝挡他不住─不过加上个胖子,情况可就不同了。
「左挡、右攻、前缩、后进、上刺、下袭─中间的,把他的小鸡鸡给我剁掉!」
黄忠的招式在旁人看来是变化多端,在胖子眼里也不过是几幅图画,丹青眼放在天人境界的武人身上是起不了大用,但在看虎卫级别的武人功夫时,就跟电玩攻略一样,只要按图操作,就是白痴都能变高手。
胖子早就跟众人约定好手势,大伙看着他的指令,一轮一轮,一次就是下给七个人。
这七名白耳兵跟摆出了阵式一样,将黄忠困在阵中动弹不得。黄忠身上已经开始出现被白耳兵划破的伤口。
黄忠的刀平日是又快又利,可是今天却怎样都伤不着人,他方才喝的茶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本命兽怎么都唤不出来。
若是照这样下去,黄忠心里有数,他怕是不能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上,而是要死在这没名没姓的小小医馆里头了。
魏延在屋外头看的惊讶不已,暗呼:「怎么听总坛说起的时候,藩宫似乎没有这么厉害呀!」
他身边站着一个文生,就是下午说胖子「是个人物」的家伙。文生看着屋里的变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胖子看黄忠仍然强硬的挣扎着,心中暗暗盘算。
黄忠当然是不能死的,胖子想要这家伙可想了好多天……等下只要黄忠被逼到悬崖边,在最后一刀落下时,胖子突然出手将他救下,然后大吼一句:「乱臣贼子!老子是孙权麾下黎聪,奉命来助黄忠将军一臂之力!你们这群刘备走狗,还不乖乖纳命来!」
这句话不但能把关系划分的清清楚楚,还能让黄忠知道是谁出力帮的忙,又是谁暗中搞的鬼,以后要报恩报仇,不怕他会投错门找错人了。
为了让这戏做的十足像,胖子特地躲在后头指挥,不亲自出手,就是不想让黄忠误会。
靠着瞬步跟狸步,胖子有信心将黄忠给救出去,至于黄叙那小子,他早暗中给这家伙解了麻沸散的药力,相信前头这一有动静,他小子不会笨到坐以待毙。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黄忠的刀越舞心越惊,这些人的身手并不高明,但不知怎地,他非但拿这群人无可奈何,就是想冲也冲不出去,一条老命岌岌可危。
一刻钟后,黄忠的内力逐渐接应不上了,内力一弱,被内力压制的麻沸散药力立即蜂拥而上,黄忠四肢发软,连藏锋刀都抬不起来。
眼看一个白耳兵的大刀当头就要斩下黄忠头颅,忽地一道人影飘出挡住了刀,将黄忠拉出险地后,一声大吼:「乱臣贼子!
老子是刘备麾下魏延,奉命来助黄忠将军一臂之力!你们这群曹操走狗,还不乖乖纳命来!」
螳螂捕蝉,后头的胖黄雀想吃点甜头,还要问问猎人同不同意。
「操!操!操!老子一定是吃了黄家人的口水变白痴了,连这种下流步数都没看穿!」
一看到魏延救下黄忠,胖子就被给雷劈到了一样,什么关节都想通了,他想破声大骂,却怎么也骂不出口,苦水只能往肚里吞。
藩宫不死,不是大难不死,更不是诸葛亮良心发现要放他一马,是因为藩宫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