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胖子嘴角是不经意的上扬,他至今都还记得,当年赤壁之战,华容道上,那个多嘴多舌的甘兴霸。
那条汉子就是死到临头,仍然不肯示弱,不肯让任何人替他操上一份心。
这样的人,理应名留青史,不该死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胖子一张口,就想叫他回去,可话到嘴边,却像哽在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甘宁声音,已经飘到了他耳里。
“黎文达!是条汉子的就给老子撑下去!你若是这样倒下去,老子追到黄泉路上也不放过你!”
还记得!甘宁居然还记得!当年从华容道上逃亡时,胖子说的就是这句话,那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好像要振奋胖子每一根神经,唤醒他体内每一分力量。
只是,诸葛亮说的没有错,如今的胖子,不但丹田被废,经脉俱断,就是想说句话,都还要靠诸葛亮金针刺穴,才有那个力气能开口说话。
这样的废人,还能做什么呢?胖子眼中燃起的希望,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没有勇气再多看甘宁一眼,一瞥头,耳边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师兄!你说要带咱做大事、当大官的,可不能食言啊!”
是姜维!胖子想到了他,也想到了于吉。
没想到他来到乱世才短短几年,不但有了甘宁这样的生死兄弟,就连姜维于吉这样的师父师弟也都有了,想起于吉那个老财迷,胖子心底只能苦笑两声。
那些个金银珠宝、符甲法宝,恐怕就只能留着陪于吉养老了……
他们师徒虽然各怀鬼胎,但于吉确实帮了他不少忙,他也没作出什么对不起于吉的事。
他们这对师徒,说不得还真是有缘分在的?
胖子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出声,睁开眼看向了姜维。
“唉!虎卫营、法师阵,老子苦心挣下的基业,就要被诸葛亮连茎带根的拔掉了啊!”
姜维身边带领的,都是虎卫营的弟兄,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又是马休特别挑选出来的人才,对胖子是忠心不二。可以说,即便有朝一日,胖子失了权,没了势,只要这些武力还在,胖子仍然可以继续那个胖子侯的大梦。
但现在,诸葛亮不仅要杀光他的兄弟,就连他的梦想,都像浮在水面的气泡,一个一个等着要被戳破。
人生在世,没有了知交好友,没有了理想抱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胖子眼中的求生欲望,更加黯淡了。他恨不得诸葛亮赶快拔走金针,好给他一个痛快。
但诸葛亮羽扇一招,偏偏又在他耳边说道:“怎么,想死了?时候还没到呢?你没看那里,那个被你救回来的马铁,如今又要再死一次了,黎聪啊黎聪,你真是害人不浅呐!”
就在诸葛亮羽扇所指之处,江东骑兵对上了连弩箭阵,麒麟子黄叙也对上了浴火重生的马铁,胖子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要去看,可目光一旦聚焦,便再也离不开了。
百炼才能成钢,黄叙虽然是屡战屡败,但他天生武脉,有黄忠从旁指点,南华亲授绝艺,如今这块百炼钢,已成了开锋利刃,动辄便能伤人。
不过相比之下,马铁也毫不逊色,他从小靠打败仗来磨练武功,越挫只会越勇,尤其在获得张辽一身功力后,本命兽更跨越门坎,进化成了雷帝,如今他这把刀,也已是把绝世宝刀,能屠龙杀蛟了。
他们的功夫是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但,马铁若是安然无恙,胖子脸上不会写满了忧心,目光更不会离不开战场。
黄叙的血麒麟虽有獠牙利爪,但马铁的雷帝也有天威狂雷,本该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可战场上,马铁却在浴血苦战。
他们两人不同的地方,是肩膀上的责任。
马铁的责任,是眼前的蜀军大寨,是身后的马家骑兵,是哨楼上的胖子黎聪,他的刀,就快要被这沉重的责任压垮,再也挥不动了。
而黄叙的责任,却只有一项,就是马铁的人头。
他不用跟马铁一样,要保留体力救胖子,要分出心思顾部下,他的剑,在喝到马铁的血以后,是更加快捷。
胖子终究是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下去,身边,诸葛亮的风凉话立刻窜进了耳里。
“不敢看了?怎么,这可是偷学黄叙绝技的大好机会啊!你不睁开眼睛,怎么学黄叙这招日毁星沉,又怎么知道马铁的死状是如何凄惨?”
诸葛亮的轻声调笑是刺耳至极,但胖子已是心灰意冷,他体内别说没留下半点内力,就是本命伶玉,也被诸葛亮一掌击碎了神魂。
现在他的识海里头,除了摇摇欲灭的灯魂,已是空荡荡的一片。
胖子缓缓睁开了眼,语气是出奇的平静:“好了,今天东吴虽然惨败,可单凭黄忠父子,想取马铁、甘宁的性命,你心里也知道是妄想……杀了我吧。”
仅仅是一对一,天人对上天人,甘宁、马铁或许会败,却不会死。
想取一个天人的性命有多困难,胖子清楚的很,如果张飞、赵云都在,也许还有可能,但现在,他几个兄弟的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既然如此,今天会死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胖子想到这里,心底不由得安定了许多。
武功全部丧失,本命兽尽数被灭,活着也是废人一个,倒不如死了痛快,胖子现在,已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的了。
可诸葛亮摇了摇头,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黄忠有自知之明,天人对上天人,他绝不敢说能拿下马铁、甘宁。”
什么意思?胖子看着诸葛亮,那颗心又被提了起来。
莫非……
胖子打了个冷颤,诸葛亮成功了,成功的从他灵魂最深处,把他深埋心底的恐惧,全都挖出来了。
“但若是神人对上天人,不知道你大哥甘宁,好兄弟马铁,还能撑多久?”
混世三国13连环之计-第九章天人,神人,不是人
哨楼上传来的惨呼,让甘宁杀红了眼,他不再斟酌手上力道能否收发自如,而是一味催发着本命蛟龙,与横江铁锁化作的长江江水,死命冲击着蜀军摇摇欲坠的寨门。
黄忠那几根擎天神木,眼看就要被将水淹没,让那蛟龙挣开禁锢,冲垮营门,甘宁耳边突然传来飕飕两声,脖子一凉,立刻有了反应。
“蟠龙锁关!”
横江锁舞出的铁织网,挡下了封喉一箭,甘宁光瞧这箭的准头力道,便知是谁,他正要开口骂黄忠老匹夫暗箭伤人,却是对面营门处,传来了黄忠的声音。
“嘿!真是想不到,当初成都一会,甘将军不过才刚踏入天人境界,没想数月不见,功夫已是如此了得,真是叫老夫看的手痒啊!”
“哼!老匹夫,老子能有今天的能耐,全是拜你所赐,还记得那天在成都大牢,你对我们兄弟可是颇多指教,今天老子不但要救人,还要出出这口恶气!”
“哈哈哈哈!你们兄弟俩想报仇?恐怕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放屁!”
给黄忠话语一激,甘宁身前那条分水蛟龙,面目是更加狰狞,随着龙爪挥舞,甘宁身边又逐渐泛起了水波粼粼,预告着惊涛裂岸的江潮冲击,又要开始了。
只是,对于这种单调的攻击,黄忠已渐渐感到不耐,开口就说道:“哼!你小子功夫是有些长进,但要是耍来耍去都是这招,今天你别说救人,就是自身都难保!”
再出手,黄忠使动的已不是神木擎天,江山社稷图一开,甘宁周围景色,就像画布抽换,蜀军大寨与东吴大军突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穷山峻岭,深谷幽壑。
狂潮不管是涌入深谷,或是撞进山丘,都似泥牛入海,甘宁心中一惊,手上立刻停下了招式,借着头顶月光,仔细端详着左右。
“这……这是华容道!老匹夫你使的什么幻术!”
“幻术?哈哈哈哈!甘宁你境界不够,误以为这是幻术,老夫也不怪你,老夫敬你是条汉子,杀你之前,只想问你一句你愿不愿降!”
黄忠的声音充斥在天地之间,隐约间,甘宁不禁有种错觉,好像,黄忠的声音是从天上传来的,他就是老天,老天就是他。
但,为了兄弟,就算是老天爷,他也不放行!
“呸!你他妈少在那边装神弄鬼,老子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是你说了算!”
隐隐约约,甘宁似乎听见了黄忠的笑声,蚕眉一蹙,火爆性子才要发作,就听黄忠说道:“如果连这点小事老夫都不能做主,那这神人也未免做的太掉价了……”
“神人!”
在神之下,比人还高,那是天人;无处不在,无所不能,那就是神人了。
神人的境界,甘宁从来都只有耳闻,未曾眼见,如果黄忠真是神人,那眼前这片山林,只怕是不简单。
可,不简单又怎样?即便是龙潭虎穴,甘宁难道就会怕了?当年胖子救他离开华容道,逃出成都天牢时,可曾说过一句害怕?
胖子没有,甘宁也不会有!
“神人……又如何!谁挡着我救胖子,谁就要死!怒龙啸天!”
甘宁放声狂啸,神态十足猖狂。
当年只要在长江上跑船的都知道,锦帆贼甘宁不像山里土匪,街边混混,收什么保护费过路费,他只有一个原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他想,你就是全部身家都得双手奉上,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咆哮一声,横江锁拧的紧实,甘宁也不管他是身在何处,心中已打定主意,即便身前横亘的是泰山、是黄河,他也要劈山断流,杀回街亭。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执迷不悟,老夫就送你一程!万箭穿心!”
甘宁人在华容道上,周围遍布的都是深山密林,视野极差,黄忠那句万箭穿心一出,整座密林好似被狂风吹过,树叶交错摩擦的声响,让人分不清黄忠的箭到底会从哪射来。
但,既然是万箭穿心,箭又怎会全从一处射来?
甘宁本想藉由飞箭射来的轨迹,判断黄忠隐匿藏身之处,可当他发觉整片夜空突然全被黑幕笼罩时,立刻打消了这念头。那飞箭数目之多,就连空中的月色都给盖过了,甘宁不敢再迟疑,一锁链便往身前空处打去,猛地发招。
“海啸龙卷!”
横江锁当空一抽,非旦抽出了如雷声响,伴随着雷声而来的,更是长江水面上,最叫行船人害怕的玩意龙卷风!
四管龙卷风围着甘宁旋转,在飞箭射到之前,四道狂风合为一道,立刻将甘宁紧紧包裹,那铺天盖地的飞箭,劲道再惊人,也没有大自然的威能来的惊人,狂风一扫,箭矢登时失了方向。
“老匹夫!你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狂风停歇,甘宁身边尽是木箭残骸,有些飞箭被他用巧劲送回了密林里,只是飞箭落地,仍探不出黄忠位置所在,甘宁只得用话相逼。
“哼!没想到你跟那胖子相处久了,也学得了一口的牙尖嘴利,分水蛟龙充其量,不过能在水上称雄,老夫倒要看看,要是没了水,你还怎么跟我斗!”
“斗”字一落,从甘宁脚边的木箭残骸中,突然窜出几条藤蔓,甘宁眼睛虽利,也只能看得到身前,顾不得身后,横江锁才给一条藤蔓缠上,背后风声立刻响起。
甘宁心中大骇,扭头就见那巨藤挥舞如鞭,却全都是往他双手打去,他卯足了劲要抽回兵器,奈何横江锁上缠绕的藤蔓,却像是老树盘根,与铁锁连成了一块,是怎么都不肯放松。
黄忠说的没错,若是少了横江铁锁,他甘宁就像猛虎被拔了牙、卸了爪,少了铁锁上的水气,他的招式有绝大部分都使不出来。
随着黄忠一声大喝,甘宁非旦兵器脱手,背上更挨了一计藤鞭,他疼的龇牙咧嘴,勉强缓过气,才想把兵器夺回来,四肢却已经给树藤缠上。
甘宁这条蛟龙,非旦被拖出了水中地盘,还给黄忠五花大绑,按在了地上。
喀啦喀啦的金属撞击声,从甘宁头顶附近传来,他被绑成了大字型,牢牢按在地上,只能挣扎着转动脖子,双目余光勉强看到黄忠的双脚,以及手上拿着的横江铁锁。
“哈哈!龙困浅滩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愿不愿降!”
甘宁看不见黄忠脸上表情,可从那声音也大概猜出来了,想必定是得意的很。
他沉着声,嘴边缓缓吐了句话:“老匹夫……其实,老子从我兄弟身上学到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满嘴的混话。”
“喔?除了能言善道,胖子还有什么本领?”
“有!就是扮猪吃虎!”
轰的一声,甘宁骤然发力,缠绕在四肢上头的树藤,竟被他突发巨力连根拔起,手脚一松,躺在地上的身子立刻做了个翻转,大手一抓,已抓上了近在眼前的横江铁锁。
“老匹夫!你死期到了!横江铁锁!”
横江锁一受内力激发,铁锁立刻发生变化,就像路上蟒蛇,浪里长蛟,一旦缠上了活物,只会越绑越紧,不死不休。
情势刹那间逆转,黄忠还没开口,就听甘宁说道:“告诉你,除了扮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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