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忧天’这句话吗?”
戴安平的话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现场的气氛,肖彦梁尴尬地笑了,横边浅也笑了,指了指椅子让肖彦梁坐下:“肖君,你对皇军的一片忠心,那是没说的。所以虽然这件事你有些莽撞,可是我还是很欣赏你。”
肖彦梁慌忙站起来:“太君,我知道错了。不管别人如何,只要他能为皇军效力,就是我肖某人的朋友和搭档,我们之间是不应该忧这种隔阂的。”
“哟西。你能这么认为,我非常的高兴。”横边浅愣了一会才称赞了一声。他实在有些惊讶,想不到肖彦梁的反应还不是一般的快,还没等横边浅想好怎么形容这种关系,他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
“还是要靠太君多多指点。”肖彦梁并不傻,赶紧回拍了一下。
“肖君,话说开了就没有什么误会了。不过现在我倒是很好奇,想听听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认为何尚武是‘卖友求荣’,而不是‘大义灭亲’?”
横边浅的话真的让肖彦梁有些吃不准。鬼才相信他所谓的“很好奇”里面到底包含着什么。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说的。
“太君,也没什么。大约是我们当警察的习惯和经验吧。”
“哦?什么习惯和经验?”
“让太君见笑了,那就是对动机的判断。太君,‘卖友求荣’和‘大义灭亲’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您知道吗?”
“说说看。”
“两个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对这个‘亲’的处理上。虽然‘大义灭亲’,但是作出这种事的人,总是想着劝说,劝解。太君您想,就算是抓到一个普通人,也要先行审问是不是?
而‘卖友求荣’就不一样了。干这事的人,心里有愧,所以总想着赶紧把人给弄死,以掩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这样的区别?听起来还很有道理的样子。那么你说,何尚武都干了些什么?”
“杀人灭口。”肖彦梁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的。
“什么?”横边浅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杀什么人,灭什么口?”
“太君,那天抓魏长金,事后我也赶了过去。”看见横边浅激动的样子,肖彦梁心里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先继续说下去:“在魏长金的家门口,我看到了几具尸体,其中有陆彪的。我问过周队长,他说是当时已经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可是后来陆彪踢了何尚武一脚,被何尚武一刀捅死的,要不是周队长拦着,搞不好魏长金也要被杀死。”
“原来陆彪是这么死的。我还以为是他负隅顽抗被打死的。”横边浅皱着眉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发问。
肖彦梁终于知道他的那个感觉是什么了,周松柄和何尚武竟然在事后联合对横边浅撒谎!他故意惊讶地问道:(|。。)
“太君,陆彪明明是被抓以后让何尚武捅死的,难道您听到的不是这样的消息?”
横边浅不置可否:“借故杀死一个同僚,这也没什么问题嘛。说不定他们原来就有矛盾。趁机一并解决了。这种手段,虽然卑鄙无耻,也还算是可以勉强接受。”
不能说横边浅说得不对。尽管他最后的话说得很是无情,但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本身就是被真正做大事的人所推崇的。
那边的张旭笑了。难得这个鬼子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心里不由得很得意:“横边浅啊,你这个老鬼子,我们为了把你们赶出去,不得不忍受各种屈辱,当你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感觉呢?你还会这样笑吗?”
张旭还在想,那边的肖彦梁在沉默片刻以后忽然高声叫了起来:“什么?太君您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一次他真的十分惊讶,真的因为激动而惊讶。横边浅竟然不知道魏长金、陆彪、何尚武他们的关系!
声音很大,横边浅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听到了里面所包含的巨大秘密,只是他并不愿意把这一瞬间产生的,迫切想知道真像的情绪轻易表现出来:“肖君,他们之间除了同僚,还有什么关系?”
“太君,他们是结义兄弟。”肖彦梁缓慢地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话。
横边浅是个中国通,他当然明白“结义兄弟”的意义是什么。脸色有些变,真要是这种关系,那就难怪肖彦梁说“人品”的话了。横边浅的目光慢慢从肖彦梁身上往另外两个人身上横扫过去,看到的,确实“轻蔑”“不屑”等等不满的表情。
这样看来,这并不是肖彦梁的杜撰,“结义兄弟”的可能性又加大了一分。
“肖君,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结义兄弟?”横边浅脸色通红,看着肖彦梁,努力使自己的话音听起来很平静。
肖彦梁并不傻,他并没有真正相信横边浅已经很愤怒了,或许他真的不知道魏长金等几个人的关系,但是他能够说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样话,这种关系对于他已经不重要了。那么该如何表达自己“向亲兄弟下毒手就是卖友求荣”这个意思。
“太君,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您还记得您上一次从南京回来的接风晚宴吗?结束以后我们一起离开的。”肖彦梁提及这件事,除了表述需要,他也想通过这个回忆,拉近和横边浅的关系,同时告诉横边浅谁才是真正的“忠心”,否则,他直接告诉横边浅怎么知道的就行了,没有必要这么罗嗦。
“嗯,我记起来了,谢谢你。”横边浅笑了,显然他嘴里的“谢”,是指肖彦梁到南京去看望的事情。
肖彦梁会意的点点头梅家许说道:“在路上我们相互介绍的时候,魏长金就把他们的关系告诉我了,魏长金是老大,陆彪是老二,何尚武是老四,就缺一个老三。后来我们到大和赌场去的时候,那里的人也听见他们之间不用其他的称呼,都是‘大哥’‘老四’之类的排行称呼。太君,所以我听到周队长说陆彪是被何尚武杀的,心里是非常震惊的。”
“原来是这样。”随着肖彦梁的叙述,他已经平静下来。
“可不是嘛,”此时张旭开口了:“何尚武前两天还搬到魏长金的家里,公然和自己的嫂子住在了一起。太君,朋友妻不可欺,况且还是自己的嫂嫂。当年关云长可是护着嫂嫂千里走的单骑,这姓何的,实在不够义气。小的实在是无法面对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今天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了结义兄弟,明天保不定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出卖皇军。”
肖彦梁忍不住想要为张旭拍手称好了。这一段话实在是有画龙点睛的妙处。
“这么说,你们认为魏长金他们没有通共了?”横边浅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个我们不敢妄下结论。”肖彦梁的反应绝对是快的,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就接下了横边浅的话:“太君说过他有通共的嫌疑,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只能说明姓魏的真的是通共,那个和他靠在一起的人我没见过,不过照此推断,那人无疑就是共产党了。
太君啊,我们说何尚武是‘卖友求荣’,可不是说他‘诬陷忠良’,太君您可要明察。他何尚武真要是对皇军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想方设法保护魏长金和陆彪?却千方百计还想杀了他们?加上他们曾经都是兄弟,难道说他也是事前知道消息?”
横边浅的心里有些乱!
当初分开审讯的时候,魏长金反复说那个一起被抓的人是他的“三弟”,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而那个“三弟”倒是承认自己的新四军身份,目的也是策反魏长金,但是魏长金并没有答应,还反而来劝降自己。
横边浅当然是不会相信这些自相矛盾的话的。同时,自始自终,都没有人告诉他,这个“三弟”,是结义的排行,也没有人告诉他陆彪是怎么死的。
魏长金没有答应反水。
横边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难道,难道这是何尚武的苦肉计?他才是真正同意警备队反水的倡导者?他住在魏长金的家里,是在帮助、照顾嫂子,顺带掩护自己吗?同样,这也顺理成章的解释了他杀害陆彪等人的动机。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他一跳。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或许,也像肖彦梁说的那样。何尚武只不过是“卖友求荣”?
如果只是“卖友求荣”,那倒是什么都好办了。
横边浅是怀着重重的心事离开的。原本打算出来放松一下心情,顺便交待一下对朋友的保护事项,却怎么也料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送走横边浅再回到屋里的时候,三个人终于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们说横边浅会相信我们刚才的话吗?”肖彦梁毕竟身处其中,对子机并不是特别有把握,刚坐下就问两个旁观者。
“我看八成是相信了。”张旭率先回答:“谁也不会听任一个‘卖友求荣’的家伙独自掌握警备队的,况且这个警备队还是他何尚武以前的老底子。赵广文的皇协军例子可是活生生的摆在那里的。估计过不了多久何尚武就会被免去官职。”
“我也是这么想。”肖彦梁满意的点点头,向张旭解释道::“让根生摆横边浅为师,一方面进一步加强我们的关系,一方面也让他更加相信我们,那我后面的话,说出来就顺理成章了。可信度也大大提高了。”
“兄弟我明白,你也不要再解释了。”张旭大度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你让根生拜师,那必然有你的道理。我不是说过吗?让这孩子从小就抗日。”
张旭的话倒让两外两个人直勾勾的看着他,都不说话。灯光下,他看见两人的眼眶里面的眼泪一闪一闪的,很是奇怪:“你们这是怎么啦?”
“张大哥一家真是满门忠烈,就是襁褓中的孩子,也已经踏上了抗日救国的道路。此国家之幸,民族之幸。大哥当受我一拜。”戴安平抹了一把眼泪,动情的说道。伸手拦住想要阻止自己的张旭:“大哥,你不要栏我,我戴某人此刻,拜的不是你,而是您身上的民族气节和坚忍不拔,永不服输的精神。”
张旭有些不明白,这个戴安平明明是在向自己行拜礼,怎么又说“拜的不是你”?知道自己读书少,心里疑惑却也不好表达出来。就这么尴尬地接受了大礼。
站起身子,戴安平向肖彦梁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我想得比你们好要好一些。”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我估计彦梁老弟这么一闹,不管横边浅怎么想,那个何尚武估计是活不长了。”
“啊?为什么?”肖彦梁张大了嘴,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本事。
“你们注意到没有,横边浅走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样子?”
“注意到了。那不是因为何尚武不是‘大义灭亲’而是‘卖友求荣’吗?”
“不对。老鬼子自己说过,他不管何尚武是怎么回事,反正是给他带来了好处,给鬼子带来了好处,那么他即便是相信彦梁老弟的‘卖友求荣’的判断,有怎么会显现出那样一种犹豫不决、顾虑重重的样子?”
肖彦梁和张旭对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道:“这和何尚武的命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戴安平指着肖彦梁说道:“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注意到了,横边浅听完脸色就变了。”
“我?最后一句?”肖彦梁吃惊地指着自己:“我想想,哦,我说的何尚武可能知道余鸿春他们的计划。可是他要真不知道的话,他如何得到那么准确的情报?我也是顺口给横边浅下了一个迷魂阵而已。”
“可是横边浅事前并不知道魏长金、何尚武的关系。再说,警备队并没有遭到清洗,说明什么?说明魏长金有可能根本就不承认反水。很难说横边浅不怀疑何尚武行使了‘苦肉计’,趁机掌握军权。那是他要反水,岂不是很容易?”
“可是这个‘苦肉计’的漏洞太多。首先一条,也是最最要的,就是他们的的确确是抓住了共产党。”肖彦梁不同意戴安平的话。
“共产党不牺牲,能叫‘苦肉计’?我们并不说要把他办成铁一样的事实,只要横边浅脑子里有这个就行了。有了这个想法,他还敢继续让何尚武带兵?”戴安平不和肖彦梁争论,而是说出自己最关键的话。
肖彦梁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横边浅会因为疑心,不去求证就会杀了何尚武?”
“他需要求证吗?想当铁杆汉奸的人多了,谁在乎一个何尚武?”戴安平兴致很高:“《红楼梦》里怎么说来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老鬼子生性多疑,多疑的人就信奉‘宁可信其有’这一条。哈哈,彦梁老弟可是抓准了他的命门。”
肖彦梁呵呵一笑,也是很得意:“横边浅这个老乌龟,真要是这样,饶是他精明过人,这一回可是喝了老子的洗脚水。”
“想不到一番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看来以后和你们说话要小心了。”回想刚才的经过,张旭忍不住掏出手巾擦了擦汗水。
他的话让大家哄然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