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台上,可有些拥挤,许多人家男男女女都在望远欢笑,有些还自带扁食点心等席地野餐,享受这一年最后一次的艳阳出游。不消说,这女子家也是带了食盒的,只是算命老头一回算这里,一会儿算那里没个消停处,这才没开动。
好半天,算命老头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所在,低声向女子谄笑道:“大娘子,老汉已然找到大利方位了,只是,那里似乎有人占着。”说完用手一指前面不远处。
女子顺着他的手一看,果然一块地方上稀稀疏疏占着几个人,也不算很挤。女子毫不犹豫道:“就去哪里。”抬步前进,后面的人赶忙跟上。
女子走近,又看看老头,算命老头躬身又指:“就是这处。”女子望去,此时正好有个头发斑白,身穿天青sè布衣褙子的老者正在那里抚须吟诗:“北料乡关方自此,南辞城郭复依然。”正在兴头上,忽然背后一个傲慢清脆的女子声道:“老汉请让一让则个。”老者愣了一下,回头看见身边站着个头戴遮沿纱帽的女子,身边拥了四五个下人。老者听她说话有些傲慢,心头不爽,但一想对方是个女子,也不好生气,只得将腿往前挪了两步让开。
女子正要过去,又见算命老头焦急地直努嘴示意,好像是说本来方位挺好,前面这老头挡住了运势,要把他撵开才行。女子便开口道:“老汉,你自去别处转转,莫挡我面前。”
那老者心中愠怒,背负双手转身看着了这女子两眼,冷哼道:“岂有此理。”说完转身yù走。
“你说甚?”那女子听对方出言不逊,马上冷眉厉声问道。
“老夫却不与你一般见识。”说完便与那女子擦身而过。就在这擦身一刹那,那女子忽然觉得臀上被轻拍了一把。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那老者听她惊叫,也奇怪地转身,眼睛还没看清,不防就被对方一个五爪挠来,登时受了一个猫洗脸。
老者脸上剧痛,大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来人啦!”一时远处奔来五六个健仆,旁边许多游客听得闹事,轰然聚拢要看个究竟。
健仆跑近问道:“老爷,何事?啊!?”原来是刚问完话,忽然看见自己老爷脸上四五道红红的血痕,分明是被挠的。大惊之下,朝对方怒目而视,只待老爷发话就要扑上。
那女子兀自不依,指着老头怒骂道:“你这个不正经的老猪狗,居然胆敢调戏老娘,与我打!”打字一出口,家仆们纷纷扑上,老者那边的健仆见状,也是一拥而上,登时禹王台上乱作一团,围观众人哄地一声,反而有许多人挤拢上来,有些在人群里大声道:“有人调戏良家女子啦,快打这个老不正经地!”旁人一听,纷纷加入战团,好一顿烟尘斗上,拳脚相加,乱打一气。
134、对太后要好
皇宫,御花园,雅观楼上,赵祯举起淡淡的果子酒喝了一小口道:“这酒是宫里专门为朕制的,你喝了怕酒力不够吧?要不要换一种?”
“呵呵,难得官家如此体贴草民啊,不换了,这酒挺好的,我就爱如此淡淡有些果甜的味道。其实我最怕喝酒,又苦又辣,喝了还上头恶心,醉了更是丑态百出,有甚意思?”
“是啊是啊,朕也尝过那些白酒,实在难喝得紧,可你说为甚这世间之人都好这个呢?”赵小六正处于求知yù旺盛的年龄,为此事他已经很是纳闷了许多时候。
“嘿嘿,嫌rì头长呗。这玩意儿一旦醉了,倒头一睡,醒来已是第二天,好混啊。这天底下喝酒分几种,一种是文盲。文盲爱酒是因为rì头长,又穷没甚消遣,若是娶了媳妇儿的,吹灯拔蜡生娃玩儿倒还好说,碰上连个媳妇儿都没有的,夜夜发呆夜夜撸管,他受得了么?还不如干脆把自己灌昏了算逑!”
“撸管是啥?”赵官家很好奇。
“呵呵,那是民间一种自娱自乐的游戏,说了你也没机会玩儿,别问了。”
“哦,那还有其他的么?”
“有啊,还有一种,就是读书人,书读多了,难免有些呆气,听说古时候有几个名人刘伶呀、李太白呀什么的,人家一喝酒就下笔如泉涌,那文采,哗哗跟淌水似的。心中羡慕啊,也想学人家斗酒诗百篇。就拼命地灌自己黄汤,附庸风雅呗,写不了诗还放不了屁吗?于是狗屁文章满天飞,却都自以为算得上一个半个的酒仙酒神,依我看呐,酒疯子差不多!”
“呵呵,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朕也常读些酒宴上的应酬诗词,真没几句jīng妙的。想来就是你说的,附庸风雅。”
“对对对,这等喝酒的。就是我们民间所说,腰杆上别个死耗子他要冒充打猎人。”
“哈”地一声,赵祯听他说的形象,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些倒也罢了,你自个儿无聊找乐呗,傻是傻点,不害人啊。我最烦有些自以为位高权重了不起的痴呆,自己不爱喝,却爱逼着别人喝,别人敬他。大喇喇地不理人,他要别人喝的时候不干还不依。我以前常常遇到这种鸟人,又不敢不喝,只好心里说这不是他逼我喝的,是他妈妈逼的。心里才舒服点。”
“为什么说是人家妈妈逼的?女子才能逼你喝酒么?”
“呵呵。敬老嘛,他妈逼的,就给个面子算了。”
“哦,原来如此。那朕以后也不劝人喝酒了,否则别人若不愿喝,都只怪是太后逼的。不合适。”
“噗。”
两人就这么闲扯着,赵祯终于忍不住提起考试的事:“前些rì子你在考场,听说受了很多委屈?要不要朕帮帮你,察察是谁干的,出口气?”
“嘿嘿,这点小事还要求你,那我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不用,我还没小肚鸡肠到了地步,不就是吓唬一下吗,没甚大事。算我汲取个教训,咱们年纪都小,今后啊,还是少说话为妙,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对对对,你说得很有理。唉,别说你啦,就是朕这个皇帝,也是动辄得咎,真不好玩!”赵祯深有体会,拼命点头赞同。
“哦?又出什么事了?”梁丰赶紧转换话题,生怕小皇帝继续多事。
“唉,前些时候,朕练习书法,有些喜欢飞白书,就顺手拿了《升仙太子碑》来临习,谁知又被御史们进谏,连李迪相公也说不对。朕想不通,为何随手写几个字,他们都一定要干预?”
“呵呵,可是劝官家说此碑不祥,非官家可为之,然后,然后又说官家宜快快成长起来,早rì亲政,莫要大权旁落等等?”梁丰笑问道。
“对对对,咦?你怎么知道的?”赵祯听他问了,很惊奇地点头,又瞟了旁边起居黄门一眼,压低声音悄悄说话。
“这个不奇怪,此碑是武则天所书,言官们敏感呗。想想官家现今不正是太后垂帘听政么,他们替你担心,所以才如此急切。”
“朕很烦恼,大娘娘,哦,是太后,太后对朕很好啊,还有太妃,都对朕很关心,又不是坏人,这些人如何总是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只是他们说的,好像也很有些道理,朕真不知该听何人的话了!”赵祯很苦闷地说道。
“官家,这个不奇怪,言官们也不能说是挑拨,数千年以来,乾上坤下已为定论。武后在夫子们的眼里乃逆天行事,满朝男人,岂能容忍?是以不断诋毁,这只是所谓的价值观不同而已。他们对此事敏感一些,也是对你的忠心,不必怀疑。不过,我有句话,还请官家你思之。”梁丰说道。
好长时间了,梁丰在私底下,从未如此严肃认真地同赵祯说过话。赵祯看他神sè,也忙端正起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是个小老百姓,偶尔发迹能认识到官家跟太后,看你们的角度自然与大臣们不同。在我看来,太后堪称贤良,母仪天下做得已经非常好了,自持甚严,御家有道,凡国戚皇亲,无有擅专跋扈者,只要看官家气sè便知,对你悉心教诲并无他意。民间尚有‘儿不嫌母丑’之语,况乎堂堂皇家?陛下叔伯众多,终鲜兄弟,自古萧墙之内,可谓危矣!言官们夫子之言,其心可褒,其情可察,然他们只着眼于天下正朔,朝廷大统,如何虑得你在深宫之内步步惊心?若官家久听此言,与太后离德离心,异rì太后果真一去,期功强近之徒,心怀叵测之辈断无甘心俯首之理,到那时一群书生,如何护得你周全?”
天家诡诈,自古便是如此。赵祯虽小,然耳濡目染,岂会不知道梁丰一番话的道理,想了好半天,抬头问道:“那朕该如何做?”
“对太后要好!”
“对太后要好?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太后对你好,你自然要对她好,这是情;现今你年纪小,太后替你掌国,你该对她好,这是理。合情合理,还有什么说的?只不过千万要明白,对太后好,不是一味依赖不管事,而是更要悉心学习理政之道,有朝一rì你亲政了,才能大展拳脚一施抱负,把个大宋朝治理得花团锦簇,万邦来朝,方显你大宋官家的本事!”
“梁丰,你说得真好,朕喜欢听。呵呵,朕敬你一杯,谢谢你!”小皇帝赵祯很开心,举起杯子道。想想又赶紧说:“你想喝就喝,不喝别勉强,朕不是逼你哦!”
梁丰哭笑不得,只好同他碰了一下杯子。
谈谈说说,已是申时过了,梁丰起身告辞,赵祯颇有不舍,但大内森严,也不好留他吃饭,只好依依送他下楼,到了楼下,赵祯紧挨着梁丰,避开起居注黄门,低声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好生会试,朕一定抬举你做个状元!”
梁丰先是一怔,忽然想起那rì御花园放风筝时的对话,哈哈一笑,叉手行礼告辞而去。
方从迎阳门出来,穿过甬道,就见几个黄门列队朝御花园狂奔而去,满头大汗。梁丰心道:“是时候了!”脚下不停,赶紧溜出皇宫,回家去鸟。
回到家里,小嫦正调了茱萸汤,安排下酒宴,等他回来过节。见他满面笑容,忙过去服侍他更衣,一边笑道:“官人又陪官家饮酒了吧?说得可高兴?奴在家里无聊,正学着泼墨法画了一幅《登高图》等你来题句呢,吃饭还早,快来看看。”
梁丰歉意笑道:“忙着陪小皇帝,可冷落了咱们嫦儿宝贝,今年没陪你登高,明年就是天王老子召我我也不去了,咱们俩找个高处,跳崖殉情,呵呵!”小嫦听了瞪了他一眼,嗔道:“又来胡说八道了,好端端的,殉什么情?呸呸呸不吉利,不许再胡说了。况且,还有你那程程妹妹,你舍得么?”说完已是满脸笑意。取了画来给他看,梁丰看了,大是赞赏,正要提笔,就听外面李萱来报:“少爷,孝仪回来了,说事情办妥,给你汇报汇报。”
梁丰一听大喜,顺手便在画上写下“凝眸顿觉襟袖满,绝顶方会好风来。”写完落笔,搂住小嫦亲了一口,径朝前院去了。
钱孝仪、来福两人正在前院偏厅等着,见他出来,钱孝仪满面笑容道:“师父神机妙算,果然一塌糊涂,那老儿已然被打折了一条腿,那女子好像也伤得不轻,正抬着往开封府去呢。”
梁丰开怀大笑:“哈哈,老子今rì方才出了一口恶气!”转又问道:“你们找的人,可被捉住?”
“师父放心,早就趁乱溜了,他们却再也寻不着的。”
“好好,吃了晚饭,你们二人便挨家通知那几位公子衙内,明rì仍是在缀锦楼庆功!”
吃了重九晚宴回屋,小嫦好奇问他高兴个甚,梁丰便把白天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小嫦笑得开心异常:“官人这口恶气可是出了,也对得住程程妹子送给你的提盒啦!”
135、 匆匆结案
大宋天圣元年九月九rì,京城开封府城外禹王台发生严重斗殴事件,没出人命,但却惊动朝野,一时间全京城议论纷纷,太后、官家震怒,九月十rì,严斥当事两家,并责成开封府查明此案上奏朝廷。
皇家下旨申斥的同一天,权知开封府薛奎非常头痛,昨天浩浩荡荡抬着伤员来报案,两家都是分别递了片子的。老薛原以为是普通斗殴,心说法曹过问一下就行了,哪知听了禀报,吓了一跳,这两家怎么打到一堆去了?急忙出来一看:“哎呀中丞大人,为何伤成这般模样?”
受伤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御史中丞刘筠,这时候腿也断了一条,痛得满头大汗,咬牙嘶声道:“你且问他们!”
薛奎见人多不好说话,急忙屏退左右,只留了两家在场几个贴身的一同察问。
费了好半天劲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来是陈执中家的小妾王氏昨天乘了老公的官轿要去登高,途中遇到算卦人,算了一卦并言说登高须寻吉位站立,方可保丈夫出将入相大富大贵。王氏听了算卦卖卜的胡言乱语,来到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