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么,嘿嘿,你再看这个!”赵祯说完,转头又摸出一个本子来递给他。
梁丰结果一看。原来是李元昊上的降表,说降表也不准确,应该是一封密信“伏奏大宋皇帝陛下驾前,猥以卑鄙不才,屡犯天威,深自悔恨”
李元昊要投降,请求内附。
当然。内附是一句话而已,要求赵祯看在自己爷爷辈的情份上,给条活路,封个大宋的官儿当当。自己再也不提称帝的事。并愿意立即献上战马五千,骆驼一万,盐十万斤作为投降礼物。
梁丰一边看信,一边余光观察赵祯。小子好兴奋地说,那个桀骜不驯的李元昊终于愿意重归姓赵了!
“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赵祯看他呆呆对着那封信不言语,等不及催促道。
“说啥?”
“元昊的信啊,你怎么看?”
“是不是要我恭喜你,天威及远,四夷宾服?”
“呵呵,没这么肉麻,只是你深知西北,朕昨夜得知这个消息,甚是激动,这两封文书,可是一齐送到的。是以赶紧催你进宫来看看,若连你都如此想,那朕也要下决心!”
“下什么决心?”
“纳降啊,准了赵元昊的乞降书。”赵祯笑道,他已经仿佛看见西北之地,远远赶来成千上万的骆驼战马大批礼物,请降纳表,俯首称臣,自己身着衮服,威严地接受下邦的朝拜!这是自己的父亲一辈子做梦都想的事儿啊!
“你先别得意,我好像记得,以前先帝在时,他家也求过内附的。”
“那个不须多说,那不是诚心的,此番是被我大宋打怕了,心悦臣服。”
“呵呵,那就恭喜官家,兴高采烈接个烫手山芋,今后继续头痛去。”梁丰冷冷笑道。赵祯愕然:“怎么?还有什么麻烦不成?”
“倒是不麻烦,只是这厮心xìng不定,桀骜难驯,若是信了他的,怕你这一辈子都要被他反复折磨,永无宁rì。”梁丰直言道。
“那朕该怎么办?”
“若依得我的话,重奖永兴军和唃厮啰,鼓励其再接再厉,毕其功于一役,将元昊斩首回来,尽收平夏之土!”梁丰威风凛凛说道。
赵祯讶然:“巨凶虽被围困,然其部署多处分散,千里黄沙,如何能尽数灭掉?”
“呵呵,不是还有唃厮啰帮忙么,西南半壁,不用考虑了。后面有黑水国,北面有北辽,只要咱们跟北辽谈好价钱,不愁做不成这事儿!”梁丰笑道,活像一个数钱的土财主。
赵祯这一次没有立即表态,背着手在殿里走来走去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面露不忍之态:“兵凶战危,苦的还是百姓。以不杀戮为上!”
梁丰一挑大拇哥:“你果然当得起一个仁字!”他差点说漏嘴,说成你果然不愧仁宗。是话到嘴边,硬生生收住的。但是话风一转,肃然道:“但是,仁者,爱人也。却非妇人之仁!对元昊,你若放他一马,等于放虎归山,将来后悔莫及。”
赵祯想要说话,梁丰又接着说:“年年草谷,我们大宋边境,千万人家流离失所,一年幸苦所得,白白交付与他。朝廷以前对他不好么?岁岁有赐,时时安抚,换来的是什么?是一次又一次地胃口大开,是不知足的贪婪,是你步步忍让,他步步紧逼。难道你忘了他说的‘称王则不喜,朝帝则是从’了么?”
赵祯被他一字一句,最后狠狠戳到心窝里的痛。想起那厮当年如此骄横自大,心中果然难忍之极。耳边又听梁丰接着悠悠叹道:“一个连自己亲老子都要杀的人,不知该如何信任他的话才是啊!”
“呯”地一声,赵祯重重捶了桌子,愤然道:“果然如此,要不是你说起,朕险些忘了这些!”一面偷偷地将手拢在袖子里轻轻甩着,痛极了!
“好,就是这样,朕即刻命枢密院拟诏,务必斩草除根!”赵祯终于下了决心。
“唉,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啊!”梁丰又叹气泼冷水道。
赵祯愕然:“又怎么啦?”
“哼哼,怕是满朝文官,有一多半都如你方才所想,你要一鼓作气斩草除根,先把他们摆平再说。”梁丰冷笑两声。这种圈子,也不知兜了多少遍,早就烂熟于胸。今天干脆就给赵祯把预防针打个彻底,免得他耳根子软,过两天又摇摆不定。
“没事,到时候你参加议事!”赵祯满不在乎挥挥手。这厮吵架功夫不差,一个能忽悠一大片。
终于慢悠悠出了皇宫,看看时辰还早,还是继续去国子监坐堂,反正中午都不兴回家的。
等坐在公事厅里,对面静悄悄没声息。估计范仲淹是出去落实昨rì商议的分班事宜了,自己使劲扇着扇子,思考事情。想起昨夜被掐得遍体鳞伤,终于将程程哄好,多不容易。可隔壁还有一位呢,估计正眼巴巴等着自己上门。那张小嘴,嘿嘿,真心不错的感觉。
呸呸呸,真是sè胚,这么惦记小花朵,也不怕腌臜!
趁着没人,狠狠煽了自己两个耳刮子,败败心头火气。但这事总要解决啊,昨天听了小嫦的汇报,虽然程程被自己的玩笑话伤着,但总的来说,是同情赵妙元的。而且这位公主看来决心够大,真把人家耽误了,倒还是小事!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这也太浪费了?他犹犹豫豫,又绕了回来。
怎么办呢?
真是说曹cāo,曹cāo到。这里才动念头,那边邵康已经过来拜见。
梁丰听到承局通禀,只好打起jīng神将身穿道装的邵康迎进来。寒暄毕,邵康笑道:“咱家此来,是奉了观主之命,想起判院大人暑天难过,即命相赠内府专储的冰镇酸梅汤等物,以消永夏!”说传令外面几个道装黄门,抬了一大个金漆食盒,里面盛着冰镇酸梅汤。
哎哟呵,真是体贴万分呐,这就巴巴地送东西了!梁丰强颜欢笑地谢过邵康。这太监又从怀中摸出锦囊一个,双手呈上,这是观主赠与判院的rì用物事,也请笑纳。
只好接过来,扯开一看,一方洁白的丝帕。
感情公主也好这口啊,不写情丝不写词,一方素帕寄君知。凭君接过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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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6、杀还是不杀?
梁丰心里五味杂陈,实在找不到话说。只好点点头:“谢谢你家观主,改rì我自登门道谢!”邵康笑着拱手:“那好,观主翘首相望!”事情办完,意思递到,邵康告辞,梁丰只好又送到阶下,看他带着人本角门而去。
心神不定地呆了一天,晚上果然接到圣旨,列席明天早上的朝会。梁丰悠悠长叹,为什么吵架的总是我啊!
早上起来,两个老婆手忙脚乱给他穿戴朝服正装,一面自怨自艾,官人好久不上朝,妾身的手脚都生疏了,哪儿勒疼了你说话。梁丰笑笑,你们二位这是指着鼻子骂我啊,看人家那些大官混得,天天上朝,人家老婆那叫一个麻利。好吧,老公我也努努力,争取尽快把列席变成rì常工作,省得你二位出去都不好意思说是梁家媳妇儿!
冯程程自然狠狠瞪他一眼。
来到紫宸殿门口,好多人都到了,看到这厮今天一来,忍不住就交头接耳:“额,看见没有,梁丰来了!”
“是啊,稀客嘿,多半今天又有架要吵了吧?”
“那可不?此人口水到处,定起风波!”
“靠,说得这么难听,那到底啥事?”
“鬼知道,且看相公们的吧。”
上朝了。
闲话少说,反正是那套规矩,单说大家参见完毕,赵祯笑道:“好叫诸位臣工得知,前rì西北传来捷报,我大宋联合吐蕃唃厮啰大军,一举将贼酋元昊围至在朝顺军司动弹不得。如今我军已连下五城,攻到了定州!”
这种事,按说应该是寇准他们先宣布的,可是赵祯架不住太刺激了,反正今天就是要议论此事,干脆自己宣布。说的时候满脸红光,还保留几分无邪的眼珠子里面闪烁着兴奋得光芒。
果然。如同梁丰昨rì所说,马上就有大批官员纷纷恭贺官家天威及远,朝廷之福,天下百姓之幸!赵祯当然乐呵呵地享受了一番吹捧。
“只是不知官家围住元昊以后,当如何处置?”孔道辅等消停过后出班发问。
“呵呵,正是这话。随同永兴军捷报同时传来的,还有元昊的降表。莱公。烦你说一说吧。”赵祯很客气地对寇准说。寇准虽然身体不好,但是遇到今天这种大场面,还是要撑着出场的,听官家吩咐,就出来把元昊的意思介绍了一番。
乘众人还在琢磨元昊言辞的空隙,赵祯先开言道:“元昊此贼。惯无信誉,弑父jiān母,毫无人伦,朕不yù让他投降归附,yù命王元辅一举歼之!”刚才他还笑呵呵的,说道这事儿,马上换了面孔。威严冷酷,决心甚大。
这个表情要从头说起,昨天两人计较时候,梁丰就告诉他,你得先表态,亮出你的意思。赵祯愕然问,朝会不就是让他们发言么,朕要是先说了。万一他们不依,岂不丢脸?
梁丰笑骂他,丢什么脸啊,你是老大,皇上啊,你的态度和决心是一切事情成功的基础。这事儿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该在会上把调子定下来。我说。你别看满朝文武动不动就跟你抬杠,好像人人都耿直得不得了似的,其实有很多时候,人家是号不准你的脉搏。只好先把自己意见说出来。然后为了个名声,和你硬撑几下罢了。现在他们知道了你的意思,自然有许多墙头草会打主意,赞成你的意见,那时候,反对的人就少了一大片,再收拾就好办了!
赵祯有些郁闷,敢情这朝廷里君子恁少?不像话啊,朕要的是敢于为国为民直言进谏之人,这些小人要来干嘛?早晚清理出去。
梁丰笑他犯了左倾幼稚的毛病,水至清则无鱼,要真把这些小人清理了,满朝都是跟你抬杠的,你能好受得了?
赵祯想想也是,只好听从他的主意,用在这里。
还别说,这招真管用,起码就有十几个大臣拥护领导的最高决策,觉得这厮该杀,最好砍了脑袋拎回朝里来,大家蹴一回鞠。
不过这些,都是些散兵游勇,属于朝廷里的无党派人士,声音还是有限。
“官家,臣不敢苟同!”姜遵说话了。
“你说你说。”
“西北荒芜,大片沙土,又多是党项羌族,就算杀了一个元昊,也难免其族人从中作乱,与我朝为敌。自太宗皇帝以降,就是以夷制夷,钳其食货,控其交通,制其榷市,让其不至壮大威胁我朝,由是双方太平。若为一时之快,杀了元昊,那时候他的余党作乱,我朝步兵素难深入沙漠,岂不更眼睁睁望着他们为祸天下?故而老臣谏议官家,此议不可取!”
“对对对,还是姜大人稳妥!”他后面就有大批的声音出来说道。
姜遵又接着说:“何况今rì图一时之快,到时候也是百姓受涂炭之苦,莫如就依这厮,封他一个虚衔,拘束于他。相信他经历此番我朝天威,再也不敢起觊觎之心,定会安分守己,仰我天朝!”
梁丰默默听他说话,心里冷笑,这老儿就是个太白金星。你不看老子的书,不知道孙猴子早晚还是要大闹天宫的么?他心里这么想,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比作了托塔天王。
“从式此言,老夫以为不可。方才官家都已名言,元昊这厮实在人伦丧尽,毫无信用可言。这样人的话岂能相信?他不过是因为此番被围,料难脱身,妄图诈降,以图东山再起罢了。他父子历来狡诈,人所尽知,从式莫作此迂腐之语!”寇准毫不客气说道。
姜遵别人都敢惹,就是这位老宰相有些怵头,被当面抢白,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
“莱公久掌枢府,自然知道此中轻重。请教莱公,若杀了元昊一人,党项大乱,如何处置?”桑慥看到姜遵被压制,气不过就出头相帮。
“彼酋一灭,乌合之众自不足虑!”寇准简直懒得理他。
“那么,空出偌大地方,若是黑水国、北辽甚至吐蕃都起觊觎之心,又当如何是好?”桑慥不在乎他的态度,逼问一句。
寇准冷笑道:“吐蕃如今臣服我朝,此番围元昊,立了大功,岂会另起二心?他唃厮啰不知道能有今时今rì,全是我朝支持的结果么?”
“那么北辽呢?”桑慥还是不放过。
“北辽未必敢来。”说道北辽,其实寇准底气也不怎么壮了,毕竟被人家威胁了几十年,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要是话说得太大,自己都不好意思。
“是未必敢来,还是一定不敢来?”桑慥抓住这个漏洞,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定要老头说出个结果。老头本来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今天是强拖病体上阵的,被他接二连三地追问,脑子已经有些慢了,陷入沉思之中。
赵祯心里有些发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