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给自己赶快找条后路。
眼下最好的路子,莫过于搭上赵小六子这条刚刚起航的新船。于是,他做了两件事,这两件事都是那天在和赵恒刘娥扯淡时想好了的。这回见了梁丰,更加认定自己的主意很对,所以决定加快实施。
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珍藏的《西游记》给太子爷送过去。这事好办,托个小黄门,花点钱,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了。这第二件事嘛,比较麻烦点,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把梁大少爷介绍给太子爷认识认识。一举两得,一是利用梁丰的能力,和太子拉近关系,使自己成为今后领导班子的核心成员;二是提携提携梁丰,这人不可小觑,早晚能派大用场。扶植一下,对自己有好处。
钱惟演想来想去,脑子里把大概用的着得人都排查了一个遍,最后,他居然想起一个最不靠谱的人来,那就是自己的老部下,但和自己以及亲家都不太对付,同样也是太子爷的老师,现任吏部侍郎,副宰相参知政事的前壬寅科状元,王曾。
这王曾是朝里出了名的一个直xìng汉子,大嗓门,炮筒子,典型的缺乏审美细胞。他怎么可能跟钱惟演这种老表演艺术家混在一起,尿到一壶呢?就算钱惟演是老领导也不行。
但是王大人xìng格上有个特点:凡是对朝廷有好处的,就一定去做。换句现代点的词汇来说就是: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当然,王大人境界还没那么高,他只是为朝廷的政权稳定出发。但是在那个时代,做到这地步已经是巅峰了,不能过分苛求古人嘛。
有了王曾这个特点,钱惟演就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于是,他就每天有事无事在王曾面前晃悠,也不找他搭话,而是尽跟旁边人聊天。
一连几天,他聊天的主要话题总会绕到一个人的身上来,那就是梁丰。老钱天天绘声绘sè给人描述这小梁同志如何如何有才气,有xìng情,琴棋书画作诗填词那是小道,不在话下。关键是有xìng情,不虚伪装逼,能于不可能处硬生生娶了襄州行首。尤其是题卖大会前前后后的事儿,简直说得比钱孝仪那职业的还专业。特别浓墨重彩是梁丰处理善款,不贪不占,还非常有建设xìng地制订了福田和安济院的管理规范,透明公开便于管理监督啊,可着这大宋朝,就没有一个能想这么全面的!
本来王曾对钱惟演这人挺腻味的,只是人家曾经是自己的上司,现在又没和自己说话,也不好意思故意躲着人家不是?然后见天都听他吹嘘梁丰,哪怕再左耳进右耳出,也留了那么几句在心里。
王曾对钱惟演人品瞧不上,但对他慧眼识才的本事倒挺服气。这么一来二去的,也把王大人对梁丰的好奇勾了起来。
廿九、梁丰,钱学士喊你去吃饭
这天,挺冷,老钱穿得肉肉实实的,大臣们散班了都还没走,全部聚在宫门外,三五成群商量去哪儿消遣。钱惟演一边四顾和人打招呼,一边到处瞟王曾的身影。
王曾是抠惯了的,平时写封信什么的都要裁边角废料来用,所以几乎不参与其他官员们的文体娱乐活动。他一般走得晚,散班后要多呆半刻钟才出来,一是加班,二是让旁人都走散了自己出来,免得别人拉拉扯扯。毕竟自己是个副宰相,还领着吏部侍郎的衔,敏感嘛。
今天他又出来晚了,正要出宫门上轿时,钱惟演满面chūn风地走过来叫道:“孝先慢走。”
孝先是王曾的字,当年他在学士院当著作郎的时候,钱惟演是学士,领着翰林院,一直就这么叫王曾的,现在老王虽然工资涨了,可是在钱惟演面前可不好长脾气,只好客客气气地候着老钱走进,拱手道:“演公有何吩咐?”
“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孝先周全一二啊。”钱惟演笑眯眯地说道。
“演公请讲,若为私事,无有不从,若是公事嘛,若有为难,还请演公体谅一二。”王曾立即jǐng惕起来。
“呵呵,此事说来,却是非公非私。只因我近来有一小友,名叫梁丰······(你妹的,又是梁丰啊。王曾心里骂道,还装作洗耳恭听的样子任他唠叨)此人乃是普宁籍贯,因幼时曾误入歧途,被迫离乡,却实实负有大才啊。我看他器宇不凡,抱负远大,平生之志嘛,也如老弟你一样,不在温饱啊。是以想向你讨个情,给他到礼部说道说道,准他若遇大比之年,就京附考,免得他山高水长奔波一番。你是礼部老人了,他们好歹给你个面子,你看如何?”
他妈的怎么是这么个事啊?王曾挺纳闷,不知道钱惟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小事呢,他老钱也不好开这个口,要是大事呢,自己也可以找理由推辞。这么不大不小的事,他老钱自己去礼部随便找个郎官就办了的,偏要来求自己。办吧,就怕他有后招中计。不办吧,这么举手之劳的事还真不好推辞。
王曾狐疑地看了钱惟演两眼,又苦恼地扯断了自己两根胡须。只好答道:“演公所托,原不该辞。只是这梁丰我却从未见过,如此贸然去礼部,恐怕开不了口。礼部推脱是小,只是伤了演公面皮,须不好看。依曾看来,莫如改rì寻个时机,叫那梁丰来我见上一见,若真有些才用,曾自然前去说和。如何?”
所以说这吼“换大米”的怎么能比人家“卖拐”的呢?他王曾自以为回答还算谨慎得体,哪知道钱惟演在这儿等着他呢。
老钱笑得跟菊花一样道:“我早知孝先兄端正,若非确有才干,也不敢在你面前夸奖。这样吧,过几rì就是冬至。我在寒舍略备薄酒一杯,单请你孝先,就让那梁丰来打个横作陪。一来呢,你我同事交宜叙叙旧,二来呢,也让梁丰拜见你一下,你可观察观察他。到时候再决定是否帮忙不迟。如何?”说道入巷处,连孝先兄都喊处来了。
王曾一听,知道坏了,中了老儿jiān计也。原来他这些rì子就是在给自己下套,专等自己这句话啊。实在可恼。但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又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凶拳还不打笑脸人呢!菜刀还不剁送礼手呢!总不可能人家满脸诚意的邀请,为这么点小事就拒绝吧?
王曾想了一想,只好勉强答应。老钱一看目的达到,也不纠缠,拱手告辞而别。
话说梁丰这几rì张罗着搬家,忙前忙后地跑。小嫦也是一大早就起身跟着来到新居细细收拾。小嫦本是行首的人选,哪里做过这些粗活,虽然咬牙坚持不喊累,可是看得梁丰心疼。因此别的不做,先叫永叔和钱孝仪去牙行买仆妇匠户回来帮忙。
永叔二人去了,回来时带了两个三十来岁的仆妇,按年买的,六贯钱一年,二人一共买了五年期,作价六十贯。一个叫钱妈,一个叫宋妈。
梁丰别的没在意,听了二人名字,瞪着眼睛朝天想了半天,说道:“嗯,行啊,下次你们俩去找来的匠户,不论原来叫啥,到家都得叫来福。”
小嫦等三人好生奇怪,小嫦问道:“郎君是何道理,为何非要叫来福呢?”
“你没听见吗,一个姓钱,一个姓宋,再有个叫来福的,可不就是送钱来么?多吉利啊,而且怎么念都行,来送钱,送来钱,钱送来,你听听,呵呵,咱们家可就发了!”
一下子逗得三人哈哈大笑,连那宋妈钱妈也忍不住。心说这小主人倒是风趣,不像那等凶神恶煞专门欺负下人的。稍稍安了心。
其实梁丰小嫦也在观察二人,觉得这两个妇女看着很健康,而且气sè红润,手脚又大,是那种做惯事情的样子。宋朝人口买卖制度也完善,像这样的仆妇,牙行照例提成每人两贯,但是要做担保的,以半年为试用期,期间若是下人作jiān犯科或好吃懒做被辞退,牙行须退全款。若有损害了主家利益如偷盗、破坏等,一旦到官府备了案,牙行也得按价赔偿。是以牙行根本不敢以次充好,买人的时候,挑得比后来主家还仔细。
钱妈宋妈二人一到,马上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上上下下灵活之极,洗洗涮涮麻利之至。不消一天半的功夫,家中已是清清爽爽,可以住人了。
万事俱备,还等什么?梁丰大喝一声:“搬家!”一家人就进入了状态,小嫦带上两个仆妇收拾行礼,永叔去前堂结算房钱,梁丰写了个名帖让钱孝仪送去钱惟演家,告知自己已经搬家,地址何处,欢迎光临,多谢款待,改天拜访云云。
这边钱孝仪刚走,永叔就乐呵呵地回来说掌柜的不收,说是钱学士家已经提前交了钱的,任梁公子暂住。永叔乐得省了房钱,想想自己跟随少爷出来时,身上只有十几贯钱,如今大房子买了,佣人也添了,好似快要回到当年老爷娘娘健在的光景,心里真像开了花一样。
永叔刚汇报完工作笑眯眯地离开,钱孝仪就回来了。梁丰问他:“你还没去吗?”
“师父,我刚出门,就遇到钱禧管事,给咱送这张帖子来。”说完递上一封请柬,上面是钱惟演写的,说冬至佳节马上就到,约他到钱府小酌几杯,另有贵人要见他一见等等。钱孝仪说钱禧还在门口等回话呢。梁丰吩咐他封了五钱银子给钱禧,说自己准时必到。钱孝仪依言去了。
那钱禧得了赏银,笑眯眯地道谢而去。忽然背后有人喊了他一声,转回头看时,却是冯拯冯相公家的仆人冯平。两家老爷同朝为官,下人们常随出随进,已经稔熟。这时见到冯平,钱禧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问道:“你小子怎么也到这家店来啦?”
“我且问你,刚才和你交接的那是甚人?”冯平没回答钱禧,却反问道。
“哦,他呀,是襄州梁丰梁公子的徒弟,名叫钱孝仪,原是个唱书的先生,因我家老爷邀梁公子进京,他就跟来了。咋?有事啊?”钱禧倒是嘴快,立马交待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什么梁公子是干嘛地?还得你家老爷邀请来,不简单吧?”冯平接着套话道。
“说起这梁公子啊,在襄州那可是大大地有名啊,我跟你说······”这钱禧简直是个话痨,逮着个熟人滔滔不绝,差点把梁丰在船上有没有穿内裤睡觉都说了方才罢休。
冯平已经在潘记老店侯了几天,问跑堂掌柜,都只知道是梁公子,钱老爷招待住的,其他也不知道。没摸清楚,冯平没法回去交差啊,只好在此等啊等啊,就盼着钱家人出现,今rì遇到钱禧,终于把根都刨出来了。心中大喜,忙支吾几句道:“小弟今rì有事,改天再请哥哥吃酒,别过,别过!”说完一溜烟回去复命了。
冯平兴兴头头跑了差不多大半个对城才回到府里,赶忙去找老爷。
冯拯最近jīng神头不是很好,六十多了,经常病病歪歪的。加上天冷,老人最怕“倒冬”,因此都是上半天班,下午回家休息。这也是赵恒病重,皇后刘娥最近“替天行道”特意恩准的。
但是人虽然身体不好,脑子闲不住,最近朝局颇有波澜起伏之势,老头每天也琢磨来琢磨去。这时候冯平来了,他随口问声什么事。
冯平就急忙把打听的梁丰消息报与冯拯。谁知道老冯那天传了话,回头孙女儿破啼一笑,两三天没人上门纠缠,再加上自己忙着思考祖国的未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这时听到冯平着三不着两地汇报工作,大感莫名其妙,问道:“谁是梁丰?你打听他来做甚?”
冯平心头这个丧气啊,自己忍饥挨冻在潘记老店大堂里蹲守埋伏了好几天,好容易打听清楚了要回来表功,哪知道相爷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您这不是马三立的相声,逗你玩儿嘛?
又不敢回嘴,只好拐弯抹角把前两天发生的事前后说了一遍,可半句不敢提自家小娘子非礼别人那茬儿。都传下话来了,谁要再提,立刻打死嘛。
老头这才想起来,“哦,如此说来,那人还不算个泼皮。甚好,免了一场纠缠。好了,你去吧。”连个赏字都没有。
冯平只好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忽听老头喝道“回来”。吓得冯平急忙跪下,还以为自己犯了啥事。
谁知老头问道:“你方才说是钱学士家请来的客人?”
“是是,小的听得千真万确。”说完冯平又把刚才老头心不在焉没听进去的话重复了一遍。
三十、是他是他就是他
听完冯平的话,冯拯又确认了一句:“你说到时候还有贵客要见梁丰?”
“是,听钱僖说的,不过他也不知道是谁。”
冯拯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冯平下去。
转过身子,老冯马上抠头皮抓胡子开动脑筋,心说不会吧,这厮莫非又有闺女要嫁?好像没有啊,都嫁完了。他妹妹嫁给皇后的前夫,女儿嫁给丁谓的儿子,难道哪里还躲着一个私生?
冯拯非常腹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