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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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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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他吻,皇帝极为温柔,轻轻地吻,轻轻的抚摸着她汗湿的身体,他表现了非常怜惜的爱。
  在热蒸、羞涩、松弛中的杨玉环,透了一口气,合着的眼皮抬了一下,再合上——她以为自己不看,可以减低羞涩的。但是,合上眼又太闷,因此,看了一眼,然后,她柔弱地低问:“你是不是在偷看……”
  “玉环,不是的——”他悄声说,又吻她流汗的颈项,徐徐接下去:“当你进来时,我看到,这不算偷看!”
  “在此以前——”她的手伸出,在暧昧中,插入了他的衣内,摩挲着,又低说:“我在水池中……”
  每一个人,灵智和实欲都会有分离的时候。
  每一个人,在被制造成的环境中,又都可能在顺应中孕育出一种情分。
  她和皇帝之间,不应该有情分的,被势所迫而致的肉欲关系,虽然蒙有情的外衣,但那只不过是一件外衣而已。如今,在恍惚间,在慵羞的松弛中,在环境的移易下,情与欲在结合中萌芽!
  这是寿王妃杨玉环在宫廷中度过的第二个夜——昨夜,在恍惚中睡着,今晨,皇帝悄悄地起来,没有吵醒她,她起身时,已近午了。而且是皇帝进来把她唤醒的。
  在午饭后,她又入了温泉——皇帝也在浸温泉,但不是和她同一池,那是她坚拒同池。大唐皇帝在下午沐浴时,享受按摩,还睡着了约半个时辰。下午的时间很短,他们又各自在温泉耗去很久,出来时,差不多已近黄昏。
  皇帝和她玩了一次乐奏,宫廷中大乐师,被称为琵琶国手的张野狐,奉召入内奏了一曲。这是皇帝和她在一起,第一次面对正式乐工——皇帝顾到大体,在听乐时,杨玉环只在六尺外的偏席坐着。之后,是比平时为迟的晚餐,又之后,杨玉环兴致忽然来,仿张野狐的指法而奏了一曲琵琶,又在失望中拋开。然后不久,他们进入了温暖的房间——直到如今。
  他们的精神很好。
  现在,他们的确像一对情人,失去了尊卑和年龄的距离,又由于她在未嫁之前是完全民间的一个普通贵家,和宫廷生活有极大的距离,当她不再有顾忌时,谈话和行动都广阔了许多,且为皇帝前所未闻。
  在夜谈中,皇帝快然想到了昨天上午杨玉环进来时,样子很不高兴,偶然念及,他问了。
  她已浑然忘却,笑着说:
  “没事了,你一早就把人找来,我不高兴!”
  “我不知道你睡到什么时候起来——是否都像今天?”
  “不,今天是特别晚,平时要早些的,我又不必上朝,何必早起。”她说,忽然想到,倏地起来,双手将皇帝推倒,急说:“我差一点忘了,我昨天向着你,要发脾气,被你蒙混了过去!”
  “什么事?”皇帝受她推倒,躺着看她,欣然问。
  “你派内侍、侍女来寿邸,监视我,岂有此理!”
  “啊!冤天下之大枉,我派人来服侍你,也便于传消息,那都是我身边最可靠的人,怎么,你会想到监视?”
  于是,少有世故的杨玉环说出:
  “不是我,是他——他!”于是,她笑了起来,把寿王于晚上爬窗而入的事也说了出来。
  于是,皇帝大笑,她也大笑,他们相互抱住而翻滚着,帷外的值夜侍女也耸动地听着——相对默笑。
  这是不应该说的,更不能把它当笑话的,然而,在松弛和感悦中的他们,忘却了伦常,也无视于现实问题,将此作为笑话趣事。
  大唐皇帝在骊山温泉住了十八日,回长安。
  这十八天,是他一生中最欢畅的时间,他在到达的第二天,把媳妇召入宫中,同过四夜,放回,但隔了一夜,他不能耐,又把媳妇召入,此后,杨玉环一直到离开时才回到自己的丈夫那边去,中间,她只有在一个白日回过寿王邸,而时间又很短促。
  经过这一次骊山行,偷情关系无法再继续,如何改变杨玉环的身分,成了当前最大的问题。李隆基虽然不顾一切要得到杨玉环,但他并不昏聩,体制方面仍要照顾的,事实上也必须有一个转向的手续。
  在回到长安城的当天,皇帝就找高力士到私室商量如何迎杨玉环入宫。
  这一问题,在骊山温泉宫时就曾提出,皇帝、高力士,还有玉真公主,都想不出一个自然和合礼与合理的方法,现在,高力士也同样没有办法。在正常情形下,总不能使寿王出妻,而且,使寿王公开出妻,杨玉环也不能入宫。
  皇帝和高力士商量了半个时辰,无结果。于是,皇帝命高力士召杨玉环入宫,高力士劝止了——因为在长安城中的内宫过夜,实在不大好,事必传开。何况此时已近黄昏。
  李隆基在无可奈何中忍住了。
  但在次日午前,朝散后,内侍报告,玉真公主请见,在等待着,皇帝料到,这必与玉环的事有关,他推后了李林甫的谈话时间,匆匆入内。
  玉真公主一见皇帝,立刻就说:
  “昨夜,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寿王妃做女道士。”
  “让她做女道士?”李隆基沉吟着,“她好好儿地,用什么理由出为女道士呢?还有,她做了女道士,也不能入宫,依然要偷偷摸摸,我还可以忍得一下,她会不肯的,这回在骊山,玉环就问过:‘皇帝,你怎样安排我?我没面目再在寿王府住了!’小妹,这是实情啊!”
  “我的皇帝大哥,昨夜,我把一切都想好了!第一,玉环做女道士,不像我,也不像另外一些人,她要有一个特别的目的,作为以身奉献而入道——”
  “哦,奉献而入道,为谁奉献?”皇帝听出了契机,很急,截断了玉真公主的话而问出。
  “陛下,正月初二是我们的生母窦太后的忌辰,让寿王以此日为奉献,为不幸而惨死的故太后荐福,自请度为女道士,代陛下尽孝,再者,以为太后荐福之故,女道观可以名正言顺地设在宫中。”
  皇帝思索着,这并不太好,但是,这又是一条出路,终于,大唐皇帝照着小妹的建议而做了。
  次日,知内侍省右监门大将军高力士奉皇命,正式和寿王谈判,嘱咐寿王献妻,他教导寿王着王妃亲自上表求度为女道士。而且,强调以故太后窦氏之故。
  昭成顺圣皇后窦氏,是大唐皇帝李隆基和金仙、玉真两位公主的生母,也就是寿王的亲祖母。原来,已故的睿宗皇帝李旦的皇后应是宁王的生母刘氏,但宁王没有做上皇帝,他的生母死后虽然也追尊为太后,而实际上却以窦氏为正,可是,官史的记载,刘氏又必然列在窦氏之前,玉真公主的确有其特出的才智,她想出命玉环为窦太后荐福,有两大理由:一、刘太后和窦太后都被女皇帝所杀,到女皇帝被废死,刘、窦两人才在洛阳招魂拟葬,由于以上的原因,有一个至亲的人入道为之荐福,依道家而言,是至上的功德;二、刘太后也生有一子二女,却无人入道,窦氏生前地位低于刘氏,死后虽因儿子为皇帝而尊,但排名仍居次,现在,她除有一个亲生女儿入道外,再有一个亲媳妇为她入道,在空灵方面,她的尊荣比实际要更来得大了。
  高力士技巧地向寿王作了提示。
  寿王自然接受,自己写好了一道表文,命妻子照抄。杨玉环对女道士少有好感,最初拒绝,但寿王一再求她,她在无可奈何中只得照抄,寿王则以最快的速度把妻子的表文呈入。
  事到如今,他们对此无可避免之事,已不再有悲愁感。
  杨玉环把自己的故事坦率地告知魏来馨,并且托她照顾自己所生的两个孩子。一念及孩子,玉环就不免伤心。
  生长于宫廷的魏来馨,深明皇家的一切,她思索着说:
  “王妃,我这样想,如果你入宫后,再生了孩子,那么,我猜测,在宫廷的记录上,这两个孩子的生母,只怕会改成我!”
  “为什么?”她不解。
  “王妃,倘若你和皇帝生了儿子,与寿王殿下是兄弟行,现在的两位公子总不能同母而为叔侄啊!因此,只有改一改出身!”
  她怔忡,喃喃自语:“这也可以改变的吗?”
  “有什么不能,皇帝要在宫内做这样的事,轻易得很,王妃,你以为皇帝的起居志,史宫的记录,那些称为永传后世的东西,是真的吗?不,从太宗皇帝那时起,就常常被修改了,倒是女皇帝,不大理会史官的记录,听说,那是她瞧不起这些。”魏来馨喟叹着,“他日,你到宫中,就会知道!”
  “来馨,我想,我以后不再生孩子了,你帮我好好照顾这两个。唉,我不曾生得一个女孩——”她喃喃说,表现了惆怅,由于自己和皇帝的关系很密切,在一些看来特殊的人物面前,她不必避忌个人感情了。
  寿王妃杨氏,受宫廷正式的传召——由内谒者监来迎,有仪仗,宫中执事,典礼庄严,寿王和王妃虽然事先获得通知,但由于特殊的关系,他们并不重视,也不去谈它,直正正式仪仗到了寿王府,李瑁才感到意外,杨玉环本来只着常服,但因是正规的迎召,匆促间换了吉服,她弄不懂是什么事,内心在抱怨皇帝多出花样。
  内谒者依照诸王妃命妇入朝的礼节,车迎寿王妃至内侍省,经由内常侍,再经由侍内省少监,唱呼入奏,步行至内殿,晋见皇帝。
  皇帝左右有侍从多人,她依照指示而行大礼,由司言代天子询问,及说明召见之意——那是因为她自请做女道士的事,之后,皇帝宫式地说了嘉许之言。她谢恩。再由司言依例问了一些事,杨玉环有些闷气,忍不住,抬头正面看皇帝——皇帝正座,没有什么表情,两边女官、内侍,有十人以上,后面,又排立者约十余人,她本来想笑一下,或者捉弄一下皇帝,但宫廷庄肃的气氛,使她不敢造次。
  于是,她沉着地依制行事和行礼,然后,皇帝命赐食于王美人处,司言传晓,由谒者指导谢恩。
  皇帝先退,寿王妃依宫廷制度而跪送,然后,她被引往王美人处——自从杨玉环成为寿王妃之后,这是第一次单独依传统仪式朝皇帝,新婚朝见,有武惠妃在,而且仪式也不如今日那样地隆重。
  在另一所宫殿,王美人迎着她,免除一切礼仪而入内室。杨玉环以为皇帝会在,但没有,她略进小食,就问王美人,自己可不可以就此辞退,因为吉服穿着已久,不大适意。王美人告诉她赐食的节目只是带一些宫中食物回去,并不是留她在宫里吃饭。这使杨玉环失笑——她和皇帝的关系,王美人是知道的,因而彼此都很自然。
  她出宫了,依然有仪仗队,诸门户出入都有专人记录,她从而认识了宫廷生活的另一面。
  次日,她奉召,秘密入兴庆宫和皇帝幽会——她为昨天的故事而向皇帝发了一阵喜悦的牢骚。
  皇帝向她说:“这是先圣前皇定下来的礼,我照礼行事,内外史官,都会记下昨天像做戏的那一场节目。”
  “今天呢?他们不会记了?”她摇头,“这多虚伪。”
  “没有那么虚伪的东西,皇家就少去了尊威,也用不着养那许多人——你想,昨天你入朝一次,内内外外,服务人事该有两百人吧!把看门仪卫和后备的算上,还不止哩!劳动那么多人,就为了记下这么一件事在簿册上!而这,又是为了写历史,我们在制造历史!”
  她听了,忽然稚气地以诵书的口气念出:
  “历史,历史,吾知之矣!”
  有最高权力的人用各种方法创造历史,其余的人便为此而服务。
  大唐皇朝有名气的才人,官中书舍人、知制诘的孙逖,亲奉皇命,为取草度寿王妃杨氏为女道士的诏书。
  皇帝以充满感情的口气向这位才士说:自己早年丧母,欲尽孝而不能,今幸有寿王妃,贤媳,知胼心志,自请度为女道士——他嘱咐孙逖审慎落笔,那是暗示,不可因此而侵犯自己的祖母,伟大女皇帝。母亲虽然为祖母所杀害,但在儒家所提倡的孝道理论上,无论如何不能因母而损及祖母。再者,女皇帝祖母虽然是推翻的,但是,她依然受到广泛的崇敬。
  开元皇帝以孝治天下,又友于兄弟。这位才士感动得为之俯伏而叫万岁。孙逖不是进士出身,但进士们无人敢于轻视,他出身于开元二年一个特别的考试科目,称“手笔俊拔、哲人奇士、隐沦屠钓及文藻宏丽”科,且为第一名。二十余年来,孙逖和颜真卿、李华、萧颖士齐名,被称为四名士。
  于是,孙逖写成了“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如下:
  “敕、至人用心,方悟真宰;淑女勤道,自昔罕闻。寿王瑁妃杨氏,素以端懿,作嫔藩国;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度。雅志难违;用敦宏道之风,特遂由衷之请,宜度为女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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