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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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真髓传-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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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飞快,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噗哧”一声笑道:“明达,现在城里人人都说,内有吕布,外有曹操马超,就连遇到这么大的危难都没能把咱中牟城打垮,此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见上苍必定是要我们的真将军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他也笑了,惨白的面孔上稍微有了点血色:“天将降大任?罗珊,想不到你还懂得几句圣人之言,难得难得。”

她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分辩道:“这又不是我自个儿编的,城内大家全都这么讲。等你身体康复了,自己去听嘛。”

见到她这副半窘半嗔的小儿女模样,他不由痴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我一直卧床不起,中牟能有今天,哪里是什么上苍庇佑,那都是大伙儿血战的结果才是啊。”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疑惑,“且慢,我记得那日迎战马超,七千壮士回城的还不到四百……究竟是怎么打的,竟然顶住了郭汜数日的强攻?”

他突然面色大变:“你们……组织百姓上城了?”

她闻言一震,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原来……原来你已经猜到了。”

“百姓到底伤亡了多少?”

“……四万九千三百六十二人,”她迟疑了一会儿,才低低道。

她住了口,看见他脸色骤然铁青,仿佛一口气憋住了似的,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将他翻过身去,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他们都是我的百姓!”他吐出一大口血痰,刚能顺畅地喘息,就用尽全身力气握紧拳头,大声咆哮起来,“都是我来到此地,从周围的荒野废城之间,一点一滴辛苦收拢来的百姓!”

那些事仿佛昨天才发生似的:跟高顺、魏延初到此地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已久的废墟,方圆百里之内,百姓却不足四万人。大伙儿齐心协力,集合了周边民众,修筑城墙,降伏鸡洛山的流寇;开垦荒地,种植桑树,用偷坟掘墓的金银向周边诸侯换取耕牛和种子……好容易将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墟,整治成了现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小城。

梦里童年那平静祥和的洛阳城,逐渐和中牟合为了一体。

城池上烈焰蒸腾,人们在大火中奔走呼号,还有死去的爹娘……

他额角青筋暴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觉得自己仿佛也烧了起来,周身伤口火辣辣地痛。

“我早就没了家,这儿就是我的家,那些百姓……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啊!!”

她呆呆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也是一样……”剩下的话哽咽了半天才说出来,“原先董卓几乎屠遍了河南府,多少百姓被惨无人道地屠杀……逃脱毒手的人们不是如你我这般做了流民,就是背井离乡,要么就是在残垣断壁之中苟延残喘。好容易有你这样的人,能维护着大伙儿在此安居乐业……所以这回百姓们一听说来得是董卓的旧部,人人都道要跟那些凶残狠毒的凉州兵以死相拼。大伙儿都是抱着宁可和那些猪狗同归于尽,也绝不让他们踏入此城半步的决心上城抗敌的……”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厮杀,之所以还没落城,我们就是凭着这股子血气才支持到了今天……明达,你视中牟为家,可难道就不允许大伙儿也都如是想么?守护此城,又不单是你一人之任啊。”

“是我错了,”他呆了半响,长叹道,“我不该因听到百姓伤亡就冲昏了脑袋……你,你别哭了。”

罗珊拭去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道:“都是你不好。在见到你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掉过泪呢——在鸡洛山时,人人见了我又怕又敬,说我是独眼母狼。现在倒好,眼睛里的水这么不争气……”

看她一时流露出又娇又羞的神态,他心中一荡,伸手过去,轻轻捉住她的玉腕。

她娇躯微微一抖,却没有挣脱。

“前几天我做了个梦,却又好像不是梦。”他轻轻道,“似乎自己醒过来,看到你们大伙儿都围在榻的周围,我似乎对你说,我答应要回来陪你的,现在终于回来了……”

“那不是梦……”

她低低的道,却不敢看他,将头转向一边。

她的声音低如蚊蚋:“那天清晨,看到你醒过来,听到你说的那句话,我只觉得,只觉得自己欢喜得都要炸了……那一天,听说你出城去迎战,我祈求上苍能让你平安归来;后来得知马超大军又赶来,人数是你的十几倍,我不存他念,只想赶去跟你死在一块儿。等到看见你回来,我才发现,身边已经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的……”他叹了一口气,“那时在战场之上,我自忖必死,想起以后再也见不到你,觉得心口剧痛,就好像被一矛搠了个窟窿似的……当时我便下定了决心:倘若上天让我真髓此番生还,我必要娶安罗珊为妻,跟她白头偕老,厮守终生。”

听他这么说,她整个人一颤,通红着脸回过头来,淡紫色的大眼睛里虽然仍残留着泪光,却已又惊又喜。

“自从,自从家人全都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她面生红霞,媚眼如丝,仿佛喝醉了酒,可仍然鼓足了勇气把话一口气说完,“最初要求做你侍卫的时候,只是想看一看,你这样的男人,在这个黑暗的世道里究竟能走多远?可越是接近你,就越是被你吸引,我无法自拔……明达,我是胡女,没汉人那么多讲究,我,我就是喜欢你,我要做你的女人。这一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将她拥在怀中,感受着她的灼热和柔软,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也一样。可我不单要你做我的女人,还要你做我的妻子。罗珊,等我身体好了,打垮了铁羌盟,用马超和郭汜两个狗贼的首级祭奠了将士百姓,我就娶你为妻。”

※※※

长安,夜。

马家军在韩遂入驻的北坞对面的空地上排开阵势,这里曾是破城时最为激烈的几处战场之一,尽管尸体早已清理干净,但浸透鲜血的土地上仍然留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臭。

干冷的夜风从马休脸上刮过,却带不走他心中的焦灼。他沉着俊脸,圆睁虎目地瞪着对面,坞壁的壕沟后高高低低的建筑在稀稀拉拉的灯火下形成奇形怪状的模样,尖尖的哨楼刺入深蓝色的天空,好像野猪大嘴露出的獠牙。再看看身后的士兵,这些人一个个神色紧张,不住向自己看过来,兵刃和甲胄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他没有回应士兵的目光,回过头,倒提着铁矟任由战马背负着自己来回遛跶,一遍又一遍地走着。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坞壁仍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向对面的庞然大物用力啐了一口,下令让士兵戒备,然后一带缰绳,掉转马头沿着大街向右首方向跑去。

“子岳,你还等什么?”绕到北坞南门,看见了在那里等候命令的大队人马和指挥若定的少年将领,他再也按耐不住火气,“发信号给东门的三弟,咱们赶紧杀进去,救阿爸出来!”

子岳向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仲美,万勿焦躁,叔父还在里面,你我若轻举妄动,只怕反害了他老人家。”他与马休相貌有几份相似,剑眉直鼻,英气勃勃,只是个头稍矮,体型更壮,肩背俱厚,一副踏实沉稳的模样,浑不似个弱冠少年。

“等等等,你就知道等!阿爸都进去了两个时辰,还等,到底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莫非是等着要见阿爸的尸首么?哼,到底我阿爸不是你亲生的爹娘!”

“仲美,你这话好没道理。”面对他的怒吼和尖刻话语,子岳既不畏缩,也不动气,“我马岱自幼孤苦,没见过亲爹的模样,是叔父抚养我长大成人,在我心中,他老人家与亲生阿爸无二。”

他也知道自己情急说错了话,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只听马岱继续道:“韩穆与大哥不睦,此事众人皆知。他这一死,即便与大哥无关,只怕韩遂也会联想到大哥,认定是大哥陷害他。韩盟主丧失独子,却召叔父去喝酒,其中的确大有凶险。但他毕竟是盟主,我等冒然进攻坞堡,只怕反给了他杀害叔父的口实。”

马休恨恨道:“那老狗外号有道是‘黄河九曲’,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只恨阿爸不听我等之言,非要去‘探望’什么兄弟,真真岂有此理!”他边说边攥紧了铁矟,仿佛要对着面前假想的韩遂一矟刺过去,捅他个透明窟窿。

“叔父待人宽厚,又讲义气,韩遂与他又是八拜之交,如今痛丧独子,叔父岂有不去探视之理?”马岱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那韩遂鬼蜮心肠,包藏祸心……”

“你越说我越是心焦,”他又急又怒,截断话头道,“子岳,咱们这般一味地干等能有什么效果?当真别无他法么?”

马岱待要劝解,忽然喜上眉梢,一指前面道:“仲美,你快瞧!”

他转头一看,只见坞门开处,灯火通明中两个熟悉的身影策马缓缓而出。

“我说你们几个小毛头疑神疑鬼,果不其然,韩兄弟请为父把酒谈心,是他心痛爱子惨亡,老兄弟之间话话家常罢了。你们倒好,反而点起了兵马,包围了韩兄弟的住处,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

从北坞回去的一路上,马腾怒气冲冲,把几个孩子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休儿鲁莽暴躁,铁儿年幼不懂事……岱儿,你一向行事稳重,怎么这回也跟着他们一齐胡闹?”

马岱笑了笑,道:“叔父,此事不能怪他们,点兵是小侄的主意。韩世叔新丧独子,性情不稳,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马休早就听得不忿,在一旁抢道:“子岳你起什么哄,点兵是我下的令!阿爸,韩遂那老贼……””

“住口!”马腾怒道,“小畜牲皮痒了罢,怎么称呼你韩叔呢!回去领家法,老子不打死你才怪!”他的声音极其洪亮,此时夜深人静,听得分外清楚。

马休心中一百个不服,几个弟兄里数他性子最犟,认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头,所以领家法挨打的次数也最多,当下眼睛一瞪便要顶嘴,却被阿爸接下来的一番话给噎了回来。

“你们可知韩兄弟跟我说了些什么?酒宴之上说起韩家侄子,韩兄弟泪流满面,我还从未见过他那般伤心。可尽管如此,韩兄弟仍没半点责怪你大哥的意思。不光是这样,还问我愿意不愿意在三个儿子里选一个过继给他,也好延续韩家的香火……你们瞧瞧,这是什么样的胸襟,这是什么样的器量?!老实说,若我是韩兄弟。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咱们能有他这样的盟主,那是咱马家的福分!再看看你们这点儿鸡零狗碎的心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马腾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好儿子?”

说到这里,阿爸长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在马臀上加了一鞭,跑到前面去了。

“唉,二少爷……”贴身仆人伍叔一直跟在阿爸的身后,此时策马上前道,“你就少让老爷操一份心罢……”

伍叔欲言又止,见马腾去远,赶忙紧紧地跟了上去。

留下兄弟三人面面相觑。

“这么说来……倒真是咱们冤枉了好人?”年仅十四岁的弟弟马铁愣愣地道。

“决不可能,”马休气鼓鼓地一口否决了幼弟,“不责怪大哥也就罢了,还要从咱家收螟蛉延续香火……我才不信韩遂那老贼有这么好的心肠。子岳,你怎么看?”

马岱一直在沉思,听他询问,抬头答道:“叔父刚才还说,连他都做不到这般胸襟器量。那韩遂的小肚鸡肠世人皆知,又怎么会是真心话?只不过……”

见马岱赞同自己,马休不由颔首,听到最后却眉头一皱:“只不过什么?”

马岱道:“韩遂虽然还有阎行这个女婿,他一直培养的接班人却是韩穆,如今此人一死,韩家绝后,铁羌盟也就后继无人了;盟内最骁勇善战者莫过于我马家军,韩遂能当上盟主,叔父居功最伟。韩穆既死,韩遂今后还不更要仰仗叔父了么?他若以此策略拉拢咱马家,我一点都不奇怪。况且就算韩穆之死是大哥不称职,可杀他的毕竟是那个真髓,韩遂与咱家没有直接的仇恨。”

“那敢情好,”马铁笑嘻嘻道,“按子岳哥的说法,咱们中间谁过继给韩叔叔,谁不就是铁羌盟的盟主了?”

马休嗤之以鼻:“很好,三弟你既有此心,明儿个起就改名叫韩铁罢,将来的铁羌盟盟主非你莫属啦。”

马铁连忙反唇相讥道:“那还是二哥你去最合适——没听阿爸说么,你鲁莽暴躁,去了改名叫‘含羞’,也正好改改你那狗脾气,哈哈!”

“去去去,敢拿你哥开涮,胆子倒不小,”抖手给了小弟一个爆栗子,马休又转头对马岱道,“子岳,你刚才说到那个真髓……老实说,若不是大哥在书信中自承其事,我真不敢相信,他竟也有被人打败的一天。”

“大哥力能拔山,通晓兵法,每次冲锋陷阵,所向无敌,咱们还从未见他吃过败仗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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