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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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真髓传-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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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贾诩的身影在通向前议事厅的小径上消失不见,他又坐了一会儿,赫然察觉到在回廊的阴影里站着一人,那人的相貌虽然看不清楚,但身型轮廓是那么熟悉。

“你来了……多久了?”

此时面对她,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苦涩。他的耳力极好,若不是心乱如麻,早就该听出了她的呼吸声。

她闻言,抬起长腿仿佛要向前走出阴影,但这一步,最终还是没有迈过来。

好一阵子,两人相对无语。

“我明白了……”她突然开口,“你要娶那个小丫头,是不是?”

他垂下双眼,长叹道:“我不知道。”

“贾老头刚才的意思我听懂了。他是让你娶那小丫头为正室,再收我作妾,”她声音很低,几乎无法听清,接着却长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改变心意似的大声道,“因为她是大名鼎鼎的马超的妹妹,而我,只是一个你捡来的独眼残废!”

此时,她心情激荡,不顾一切地大步走到廊下,洁白的月光下,只见半边脸上亮晶晶的全是泪。

“你们男人或许认为娶妻纳妾,兼容并蓄理所应当,可是我告诉你,但那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虽然是个残废,但这点自尊还是有的!真髓,你尽管去娶那个黄毛丫头好了,我不在乎,但我也绝不会给你做妾!”

她迅速行了一礼,而后旋风般转身大步走出花园,越走越快,最后掩面飞奔而去。

“罗珊!我真正想要娶妻安家,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是谁,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么?”

他很想这样大声吼出来,然而话在心头撞来撞去,始终也没有说出口。

茫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忽然间只觉得天地似乎都遥远了许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她适才站立的地方,仰头看天,月亮高挂枝头,明亮的光仿佛为整个院子里铺上了一层霜。

站在天的下面,总能感觉到自我的渺小。

我是谁,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我的未来又会是怎样的呢?

自从与奉先公决一死战之后,这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前一段因为军旅生活紧张,所以无暇多想,此刻强敌被逐,周围一片寂静,这个疑惑不由自主地浮了上来,可即便再怎样努力去想,也仍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我是将军,是首领。

因为我是将军,是首领,所以我必须没日没夜地操劳军务,在沙场上耗尽力气,还必须千方百计地去图谋别人的领地和兵马,提防诸如贾诩、郝萌之流会反叛我和出卖我……

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成为首领的人,真的应该是我么?

眼前最合适的策略,就是要笼络住马超,赢得在洛阳扎稳脚跟的时间,包括采取采取联姻的手段。

婚姻,已经不仅是我个人的生活,同时也成了政治和外交的手腕。说得近了,它干系到全军将士是否还要继续去跟河内的敌人拼杀;说得远了,它干系到河南府百姓,是否还要为了负担战争而节衣缩食,是否还会夜夜因为担心亲人而战死……

是啊,我是将军,因此将士们和百姓们依赖我,因此我承担了这份必须由将军承担的责任。

可为什么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之人,就一定是我呢,真的应该是我么?

我承担了让将士们和百姓们可以安心依靠的责任,可谁又来承担我的责任,承担罗珊的责任呢?难道为了承担令他们得到幸福的责任,就要牺牲我自己的幸福,也要牺牲罗珊的幸福吗?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身处乱世,我究竟想要做什么,究竟应该去做什么,究竟又应该怎么去做?这些问题,有谁能答我,又谁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念及此处,一股迷茫的愤懑之气在心头腾起,突然之间,他放声对月长嗥,仿佛一头受创的狼!

如此凄厉的咆哮入耳,使马休陡然惊醒,随即就听到从明达公居住的后花园传来一连串的巨响。

他出了一身的汗,从榻上虎跳起来,领着数十名卫士以最快速度冲进后宅。只见月光笼罩下的后花园异常宁静,仿佛刚才那些响动根本不曾发生过似的,只是满地狼藉。

主公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就像一尊清冷的石像。

在他面前是一株碗口粗细的小树——如果只剩下半截的树干,还叫做小树的话——树干的上半截和树冠横在地上。园子里已经没有一棵树是完好无损的,到处都是折断的枝叶和树干。

马休走上前去,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树干折断的痕迹……竟是被人生生用赤手给攥断了的!

“很好,”真髓笑了起来,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空洞表情,“大伙儿的反应很快,都是称职的卫士,各自都有奖赏。以后必须更加训练有速,反应得当才行。从今以后,每隔数日就会进行一次与此类似的反行刺的夜袭训练,大家万勿放松警惕。”

他举头望天,天空仍然是那么沉默,月亮仍然是那么寂静地看着自己。

“马休,你去告诉马岱,三天之后的上午,我将派人前去温县,依照六礼迎娶。”

在他说这番话时,马休注意到,在清冷的月光下,主公的脸色苍白如死。

※※※

二十多根儿臂粗细的红烛发出柔和的光,将室内的一切都映得通红,显得安宁而和谐。

听着前院人们发出阵阵喧笑,身披吉服的马云璐坐在铺红色缎面的卧榻上,痴痴地笑着,觉得胸口里面涨得满满地,充满了幸福之意。

一切都来得那么快。

自己到北岸还没过几天,贾老头就跟着马岱,带着羊羔、雁、清酒、白酒、稷米、五色丝、合欢铃……等等等等,总之是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到温县来了。

“关于将军之妹的婚事,我家主公特委在下前来行纳采之礼。”

听到这句话,当时一颗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来。那种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却又害怕脾气暴躁的大哥出言反对的复杂心情,自己还从来没有体验过。

惟有低着头,焦心地牵着大哥的衣角。

“请回禀你家将军,”大哥的笑声依旧那么爽朗,“我家小妹不通世事,若是在夫家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还请妹夫多多见谅。”

自己很是意外,大哥似乎也有点不大一样,真髓不是他的仇敌么,怎么二话没说,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呢?

不过,这都已不重要。

大哥同意了求亲,我就要嫁给他了,就要嫁给真髓了!

接下来他们都说了什么,马云璐一个字也没听到。她人虽还坐在那儿,可心早就飞了。

手指下意识地伸向衣襟,轻轻地抚摸着衣角,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结。

想起那一晚自己对着流星许下的小小心愿,她红着小脸甜笑。灵,真灵,这心愿,竟真的应验了啊!

商议完具体的婚期和仪式,贾老头就告辞了。

第二天早上,铁哥哥挖苦说,小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哥哥们全丢下,人家嫁过门总是要哭两声表示一下,咱这个妹子可好,求亲的走了之后,连夜里做梦都在笑。

他的话真是让人很不好意思。

回想起来,白天里可真是热闹,却也有些伤感。

大哥和三哥还有马岱哥哥将自己送到五社津口,对岸就是真髓的领地,自己这一过去,只怕很长时间都没法再见到这两个亲人了。

“大、大哥,”自己虽然雀跃万分,但此时上船,却也不禁哽咽起来,“你能抽些时间,过去陪璐璐说会话么?”

大哥摇了摇头,他沉默着向南望去,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小妹,这婚事……总之,你、你切莫记恨大哥……这是为了咱马家……”

“大哥,你在讲什么?”自己听不懂他的话,“璐璐怎么会记恨大哥的?就算没法陪璐璐说话,也不用这么难过啊,马休哥哥在那边呢,还有他陪我的。”

大哥也笑了,只是那笑好僵硬,就跟硬挤出来的一样。

“小妹说得对,大哥是高兴的糊涂了。到了那边,别忘了经常给大哥写信。大哥素来最疼你了,巴不得你所有消息都能知道这才安心。所以但凡真髓那厮、啊不,是妹夫有什么情况,立刻就写信给我。既然都是亲戚,有些事情多沟通沟通,互相援助起来也方便些。”

“我晓得了,可是怎么把信送给大哥呢?”

“这个容易,”大哥招手把马岱哥哥叫了过来,“大哥怕你孤单寂寞,所以让你马岱哥哥过去陪你。你有书信就都交给他,他自有办法送到我手里。”

他转头又对马岱道:“马岱,你素来稳重,这次就是要你充当我军常驻河南的对真髓联络使节,万事要多加小心,记住照顾好小妹和……和二弟。”

过了河岸,迎接自己的是罗珊姐姐。

罗珊姐姐虽然少了一只眼睛,但她的五官轮廓仍是非常非常漂亮,尤其是她顶盔贯甲,背着弓箭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只是这一回,她的表情有点儿不对头,说话语气冰冷,眼神也非常奇怪,看着我的脑门,似乎在用弓箭瞄准似的,真叫人害怕。

“我家将军已经久等了,请随我来。”

那一瞬间,罗珊姐姐的声音在发抖。

她也感到有些愧疚。聊天的时候她就知道,罗珊姐姐是喜欢真髓的,可最后,真髓要娶的却是她。

不管了,虽然对不起罗珊姐姐,可是自己就要嫁给他了!

进入青布围成的青庐,先踩破一只象征着诸般不洁的碗以示平安;然后就是一连串让人头昏脑胀的礼仪,诵赞文、占卜、唱彩礼、点燃大腊、香、纸、跪拜天地、祖宗后,夫妻交拜……

罩着盖头的自己就像是牵线的木偶,跟着司仪动呀动的,结果连具体是怎么和丈夫结拜的都没能记清楚。耳旁一片喧嚣之声,夹杂着一连串宾客流水价上前道贺,简直乱得半死,但是心里的喜悦,非但没有因为这些而消退,反而愈加甜蜜。

我竟然做了他的妻子了,我竟然做了他的妻子了!

回想着这几天梦一样的经历,马云璐甜甜地笑着,闪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憧憬和梦想。

见厢房里只有自己,她又轻轻拉出胸衣里面贴身佩戴的白石吊坠,红着脸,双手捧着它,再度默默地祈祷起来。

掌管婚姻的俄巴巴瑟大神啊,我一定尽心尽力侍奉丈夫,请赐予我们幸福、安宁和快乐罢;创造人类的始祖,木姐珠大神啊,请赐予我、赐予我丈夫的骨血,赐予我们一个身体像雪山一般强壮、心胸像天空一般辽阔的孩子罢。

孩子……

马云璐低呼了一声,脸上好像火一般烧起来。

孩子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呢?

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问过阿爸,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可是他笑着没有回答;前几天得知即将结婚,自己于是去问大哥,他结过婚,一定知道的。

“孩子……”大哥英俊的脸一瞬间扭曲起来,眼中冷芒如剑锋一般吞吐不定,气势变得无比骇人,自己当真被吓一大跳。他双手捂住脸,深吸了几口气才稳定情绪,冷冷道:“问这些做什么,到洞房的时候,你自然便知道啦!”

自己还想再问,却被铁哥哥拉走了。

“璐璐你还真是不晓事,”铁哥哥埋怨道,“你嫂子,还有大哥不到一岁的孩儿,全被韩遂老狗杀害了,你居然还去问大哥结婚生子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戳他心窝子么?”

他顿了顿,笑嘻嘻道:“你三哥我,既没结婚也没生儿子,不过这事儿还是知道的:我听人说,洞房的时候,你跟你老公在一起在床上睡觉,孩子自然就有了。”

“真的啊?”她的脸蛋像苹果一样红,却又忍不住问道,“三哥,从前咱们兄妹几个都是一起睡觉的,可是怎么没有孩子呢?”

一言未毕,额头上已重重吃了个爆栗。

“啊哟!好痛,三哥你干嘛打人?”

“小笨蛋!七八岁时的事情,能跟现在一样吗?必须要举行了嫁娶之礼才可以呢。哎呀,别这么老用这种小狗似的眼神看着我啦,其实这事儿,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总之人说,两个人要脱了衣服睡觉,然后等你被他抱过之后,就一切都明白了。”

脱了衣服……还要被抱……

此时回想起来,她只觉得全身燥热、喉咙发干,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也不知这感觉是兴奋,还是恐惧和不安?

※※※

洛阳废墟。

月光洒在地上,冷冷清清地,罗珊坐在大火焚烧后留下的残垣断壁上,泪眼模糊地看着远处,那边灯火通天,正是欢畅喧嚣的军营。

她脑子里一团混乱,无法思考,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整个人竟似都已麻木。

举起手中的水壶,闭着眼睛,扬起脸,将酒倾洒在自己的头上。

泪水混着酒水一起流下来。

缓缓低下头,伸手拉起自己战袍的襟带,怔怔地看着,那里被轻轻巧巧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愿我与明达相亲相爱,永不分离,”那一晚流星划过天际,自己心中默念的这句话又回荡在耳边。

一时间,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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