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夜。至少,我的爱人可以每天抽空打五分钟电话吧。至少你也该问问我没有工作是不是会缺吃少穿吧。至少你应该关心一下我以后的前途吧。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寂寞和孤独。可是,天明,你告诉我,我这些要求过分吗?你不该给吗?”
“不过份!我该给!可是我给得了吗?我都快被榨干了。你伤心了可以哭一场,可我上那儿哭去?含青你信吗,我真想哭。可我连哭都没时间哭啊!我不是心里没有你,我只是没有时间。你为什么不理解我?!”
“天明,这扯得上理解不理解吗?我要求你每天抽5分钟时间关怀一下需要你的孤独的女人就是不理解你吗?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你的潜意识里没有这个意识。你骨子里根本不需要女人。一个完整的自我对你足够了。当然,你需要爱情。但爱情和女人不过是你事业之外的点缀罢了。因此,当你沉浸在你的事业中的时候,女人就会被你遗忘得一干二净。我分析得对吗?石天明?”
“含青,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品头品足的。更不喜欢别人分析我。我做事儿的时候的确比较投入……”
“不是比较投入,是不顾一切。”
“好,就算是不顾一切。但这是我的性格。没有这种性格我会战胜雪山和沙漠吗?我会多少次死里逃生吗?我会在工商局封了我帐号半年还活着吗?”
“石天明,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从我第一次在你办公室见了那两幅摄影作品,听你讲了你爬雪山的经历时,我就知道你的性格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我有一种空洞的感觉,但我当时和事后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害怕你的性格。从第一天见你我就害怕你这种不顾一切的性格。我潜意识里担心抓不住你。所以我才会感到空洞。这几个月我连续三次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我梦到了你女儿在雪山脚下抱着你的腿哭着喊“爸爸,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怕!”可你望望雪山,竟回头一脚踹开她,义无返顾地向雪山走去。她大哭……惊醒过来却是我的哭声。仔细想想梦里的丹丹应该是我。天明,十年前,你为了一种理想,可以弃妻女于不顾;今天,你为了另一个理想,同样又弃爱情于不顾。后天呢?你让女人有什么安全感?”
“含青,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评头评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都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妨碍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不要试图去改变我的个性。”石天明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含青,你可以想想,我什么时候要求过你改变你的个性?”哈哈哈,含青突然大笑起来。她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三年前那个晚上,严寒冰一边穿衣服一边严肃极了地说了类似的一番话。当时冷得她抱紧了双臂。今天的石天明竟然也是这么一副冷峻的样子,站在含青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历史怎么惊人地相似?
含青惨然一笑:“天明,想不到这句话我还会讲第二遍。‘谁没有责任和义务,有爱就有责任和义务,你口口声声爱我可你对我有过责任和义务吗?我为你几乎改变了自己,可你在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的时候还要对我说你从来没有改变我的个性?’可悲呀,天明,我是多么的可悲!”
“可悲,是可悲!但可悲的是我。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但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理解,我石天明活得也太可悲了。”
含青突然觉得他和她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两人在各自的世界里说着自己的话。墙那边的人根本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她突然觉得心力交猝。
“天明,我不是来和你论谁是谁非的。我只是想让你理解一点我。天明。我已经想了整整三个月。真的,我们这样不行,没有出路的。相信我,我懂你要说的一切。也愿意你成功。你可能不会忘记,我这一年多是怎么地帮助你。我所要表明的和你所阐述的其实并不矛盾。天明,我接受你接受你的工作接受你对事业的选择。我所不能接受的是你对爱情的态度。爱情和事业是一个人生命的两部分。是同样重要的东西。你不应该把爱情当成事业的填补。事业风调雨顺的时候,你会把女人幸福得醉倒在你的怀里;事业不顺利的时候,就希望女人你的视野里消失,不要留一丝痕迹。天明,这对女人公平吗?女人也是人啊!女人如果真爱上了,她会爱这个男人的成功,也会爱的落魄。成功的时候她愿与男人分享喜悦,落魄的时候她愿与男人分享痛苦。可你在成功的时候愿意接受女人,遇到挫折的时候就让女人走开,不肯走开便是不理解你。天明,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你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如果你需要的是这样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含青,我从没有这么对你。我在意你,在意我们的爱情。我只是没有时间和精力。爱情是要花时间和精力的。”
“仅仅是时间和精力的问题吗?不,天明,你错了。我从不要求你朝朝暮暮。我要的只是你这颗心。我要的是一个有心的男人。一个有心的男人会让女人感觉到他无时不在他的生命中。一个电话、一个问候、一张卡片、一串鲜花。这能耗去你多少时间和精力?可天明,你知道这半年来你给我什么感觉吗?你变了!过去那个疼我惜我懂我的大哥哥消失了,那个温情体贴细心的爱人没有了,那种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感觉荡然无存。你在我的生命中成了一颗流星,和我擦身而过便再无踪影。我在你的生命中只不过是一个偶尔想起的符号。天明,我再也感觉不到你。我够不着你。我抓不住你。想起你,我就是一种空空洞洞的感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摸着你睡过的枕头和床单,却感觉不到一点你的气息。我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是否只是一个幻觉?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存在过?这是不是一个梦?否则,一年多的血肉相融,怎么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生命的痕迹?”
含青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迷茫的表情。就象森林里迷了路的孩子, 她无助地抓住了石天明的胳膊。
石天明脸上的皱纹突然深得象一道道沟。他的视线一碰到女人的无助,便受了惊般地跳开,脸上露出猝不忍读的烦乱。他低下头,望着脚下地毯上那只小哈巴狗,小狗的怀里插着一根狗尾巴草,他的心不禁一动。目光继续向地毯上搜索。他发现所有的猫啊兔啊羊啊什么的,怀里 都抱着一根狍尾巴草。
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拍拍含青的手说:“含青,我心里怎么会没有你?我虽然没来看你,但我一直在想你。”
“是想起……”含青苦笑。
“想也好,想起也罢,我每天忙忙碌碌不顾一切,其中一个动机就是想快点处理完这一切,我再好好地补偿你。”
“天明,你想过吗?那会儿我在哪里?”含青凄然一笑:“你以为一朵鲜花不浇水不会调谢?一只小鸟不喂养不会死掉?一个鲜活的女人没有爱的阳光雨露不会枯萎?”
“我没办法,你这么说我真的没有办法!”石天明站起身,开始在屋里踱步着,踱了一圈又一圈,一边还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然后,他又捏灭了烟,目光深重地凝视着含青。
“含青,我问你。当敌人端着刺刀冲向男人的胸口的时候,男人本来可以躲过去。但这时,他身后的女人拉着他的衣角说:‘亲爱的,我害怕。’男人便转过身护卫他的女人。自己却被敌人刺刀捅死了。含青,你怎么看?”
“那是命!”
“好!好!我记住了,那是命!那男人该死!他死的活该?”石天明激动地边踱步边大声说。
“天明,那个女人并不想让男人死。她爱他,需要他。当时她的确害怕。她只想告诉他的男人她害怕,她怎么会知道后面有剌刀?那女人有什么错?”
“含青,我再给你讲两个故事。二战期间,一个将军抽空儿回去看妻子,按计划他应该连夜赶回去,指挥拂晓的战役。但正赶上他妻子生日。妻子求他留宿一夜。他抵不过妻子声声哀求,就留了一夜。第二天中午赶回去时,已是遍地尸野。将军当场自杀了。另一个故事是石达开 的故事。他本来可以轻易渡过大渡河。但因为妻子生了个儿子把他叫回家多留了三天。结果错失了良机,河水暴涨,对岸清军占据了渡口,背后也被清军截断了后路。含青,古今中外战争史上,多少这样惨痛的例子?”
“可是天明,他们的妻子有什么错?”
“好,好,叶含青,我和你讲不清。我们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你不会理解我,也不会认可我的工作。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商战如战场,来不得半点疏忽。否则瞬间就会全军覆没。我要是哪一天真因为你的原因全军覆没了,我会恨你。到时候,恐怕我们想坐在一起都没有时间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服输的。我会东山再起。到那时,我是不会顾及你的。”
含青突然有一种言已尽、泪已干的感觉。她木然地望着慷慨激昂的男人说:“天明,我知道你不会顾及我的,我算什么?我的生命甚至抵不上你的一顿晚餐一个会议……”
“你说什么?”石天明恼怒地问:“你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含青没有理会石天明的质问,她好象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是一个惘然若失的表情:“那天,我多害怕啊。那个黑人,象一座山似地站在我面前,我觉得虚弱得气都喘不过来。那时候,我想你我要你,我要你在我的身边。我要抓住你的手,我要你给我力量。可你在那里?在那里?你在陪人吃饭。你明明知道一把刺刀对着我的胸口,可你的饭还没有吃完。还有……还有那天晚上,焦守英疯妇一般地闯来。我怕她真象母狗一样撕碎了我。她侮辱我,她拿刀割我的心。那一刻我恨你,我真恨你。可我要你,我需要你。但你在那儿?你连电话都不给我回一个。你任由你的老婆羞辱我。事后我告诉你,你连一点内疚感都没有……是的,你爱我。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注定不在我的身边。当我伸出双手向你求助的时候,我却抓不到你的影子。这就是你的爱吗?”
“含青,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我没有在玩,我在生存。你这些事和我所经历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石天明焦躁地说。
“不算什么,本来就不算什么。”含青无力地笑着,自言自语地说:“我一直在想,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有什么未来?天明,我们还能有未来吗?”
“想有未来就不要闹!”石天明打断了含青的话。他又站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说:“你知道我和焦守英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说实在的,并不是爱情不爱情的事。象我们这种年龄的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安宁。她如果给我安宁。我是不会和她离婚的。我会对她 负责和她凑合一辈子的。”
含青突然用一种怪怪的目光盯着他,脸上又露出怪怪地笑:“天明,你的意思是我得感谢焦守英无休无止的闹。否则你和我既便有感情也上了床你也会宁可不对我负责,也要维护那个你不爱的焦守英。天明,这就是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盯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巴,含青却什么也听不见了。面前的男人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副结实的身躯为什么站在这里?她的思维开始游移,仿佛进入了一个混混沌沌的世界。她变成了一只小鸟,已经飞了几天几夜,她好累好累。她想找一块陆地休息。可放眼望去,下面一片茫茫的海洋,无边无际。她的翅膀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了。她感觉自己在下沉……突然她看见海洋中的一块黑。是陆地!她惊喜。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向陆地飞去。她带着一颗渴望休息的心着陆了。她感觉安全了。她幸福地想在地上打几个滚。突然,她发现地下的泥土松动了。原来她陷入了沼泽地。她挣扎着,努力想站稳身体。但越挣扎,她陷得越深。陷得越深她越挣扎……终于她 掉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含青,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见含青神志恍惚,石天明坐过来重重地摇她的肩膀。
含青费了好大劲才把散漫的视线从遥远的地方收了回来。却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石天明发现,女人的眼里全无光彩。脸上有一点让人恐怖的绝望。
“我要睡觉。”女人很吃力地说出这句话,象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向大床走去。
石天明叹了口气,脱下毛衣也上了床。说:“咱们这么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明天还不是该干吗干吗?”他把胳脯伸给女人,说:“别闹了,睡觉吧。有闹的时间还不如让我好好抱抱你。”
“不,你走。我想一个人睡。”含青依然吃力地挤出这句话后翻身向里,仿佛屋里没有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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