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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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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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闻回头一看,见到几个女子走来,不由得皱眉暗骂,但气焰却灭了不少,迎面而来的那几个女子,是闯天门月临堂的帮众,居中那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身穿一身鹅黄衣裳,腰佩长剑,她是月临堂的副堂主曲子燕。

何闻清了清嗓子说:“曲副堂主,你这是胳臂肘向外伸,帮助外人吗?我无双堂要捉拿这老家伙,带回堂中审问,有何不可?”

“这老家伙是海来市的通缉要犯,本便应当交由巡捕房审问,闯天门与巡捕房之间的关系,一向由咱们月临堂负责打理,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向我反应,咱们月临堂自会斟酌行事。”曲子燕叉著手说。

“曲副堂主……我也是听命行事,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无双堂、满大哥一点面子啊。”何闻沉声说著。

“满全利只是个副堂主,他和我同样位阶,比起我妈妈,满副堂主位阶还低一层,要我给他面子,等他当上了无双堂堂主之后再说。”曲子燕朗声说著。

“你这娘们!”“比位阶?你月临堂人有多少,咱无双堂人有多少?”何闻身后几个帮众见曲子燕态度强硬、话语尖酸,忍不住叫骂出声,无双堂势力最大,帮众极多,但大都是四个副堂主私下较劲,任意拉人入门所致,因而帮众素质良莠不齐,大都是些地痞流氓,他们只听命于自己所属的副堂主,并不怎么尊敬其他堂口。

曲子燕脸一冷,说:“怎么,无双堂人多到不将闯天门的帮规、八长老的安排放在眼里了?”

何闻默默无语,和曲子燕对视半晌,又看了看樊军,不再说话,转身招招手,领著帮众离去,他离去之前,又转头向曲子燕说:“我会将曲副堂主你今日所言,一字不漏地转告满大哥。”

“哼哼……标准小人才会讲的话。”曲子燕噘著嘴巴,故意将这话大声说出,还惹来那干无双堂帮众不少怒瞪目光。她也丝毫不在意,上前拍了拍樊军肩膀,说:“樊大哥,没事了,你可以将他带回巡捕房了。”

“谢谢你,曲副堂主。”樊军微微一笑,招了招手,与一干同僚将水半天押往巡捕房,此时巡捕房之中便只一个中年巡捕头头,坐在大椅上翘著腿喝茶,他见到樊军领著人进来,赶紧起身,笑眯眯地和樊军说:“小樊,回来啦,犯人抓著了?”

“是啊,我将他押入地牢看顾。”樊军点点头,押著水半天往地下牢房。

“真是反了,哈哈。”水半天一面骂,一面取笑:“你这走狗好大本事,混上了个小巡捕,便连巡捕头头都要瞧你脸色,怎么,你说话啊,你押我来这地牢,想要折磨我啊,我告诉你,我水半天这辈子没怕过,我尤其不怕苦刑,你有什么走狗本事,尽管来吧。”

樊军默默无语,押著水半天来到了地下牢房,只见到牢房之中虽然有著一栅栅铁栏,但铁栏都是敞著的,外头还摆著一张桌子,张大妈与老许,正坐在一张桌前喝酒吃菜,旁边还围著王道士、陈块、张三龙等人,余二腿则躺在牢中床上呼呼大睡。

大伙儿见到水半天让樊军押了进来,爆出一阵轰笑,老许笑著说:“你这家伙真会藏,咱们都在赌你啥时才被逮到。”

水半天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樊军将他的镣铐解开,摊了摊手,转身便走。

“樊军你不来喝两杯?”陈块怪叫著。

“不了,现在还是上工时间……”樊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牢。

陈块追上去喊:“昨天你不也陪咱们喝酒,怎今天突然认真起来啦?”

“樊军的脸色十分难看,水半天,你骂他什么来著啦?”老许上前将仍张著大口的水半天拉到桌前,递给他一杯酒,问:“一定是你嘴巴坏,从地下海来一路骂到这儿,是吧,你骂他什么啦?”

“我……骂他走狗、杀千刀的、狗娘养的、叛徒、狗杂种……”水半天楞楞地说,突然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樊军一直将你们关在这儿?他有什么目的?”

“樊军是好心帮助咱们呐!”老许拍了拍水半天,这才将事情经过说明。

三年前,大扬府那场神兵大会闹得沸沸扬扬,水半天得知卫靖与樊军瞒著他自个参加大会,可是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但卫靖与樊军下落不明,他们担心之余却也莫可奈何,只能继续过著平淡日子。

但不久之前,闯天门以扫荡土匪的名义,将势力范围扩及地下海来,派遣帮众来到地底组织了个“地城堂”,四处与那些住户自组的街坊护卫队冲突,起初地下海来的住民们以为能够像当初驱逐田鼠帮一般,将闯天门势力赶出地下海来,但闯天门的力量是何等浩大,那些街坊护卫队们自是无法抵敌,一条街一条街地都归顺了,纷纷插上闯字旗。

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曾和闯天门有些过节,他们的二十三街四号支道也给攻陷了,又让一些旧识帮众认出,在乱斗追逐中分散逃入了地底更深处潜遁隐匿。

闯天门掌控了整个海来市,因而许多曾与闯天门发生冲突的家伙,都成了官府悬赏捉拿的要犯,老许等人也早在其中,只是以往地下海来一直是三不管地带,闯天门也无心追究。

此时樊军在巡捕房担任巡捕官兵已超过了两年,他得知地下海来近来情势变化,且得到一些消息,说是地城堂打算将以往与闯天门发生过节,遁逃入地底的家伙们一网打尽,里头便包括老许等人。

樊军念著故友旧情,便自告奋勇深入地底,目的是抢先一步寻得老许等,将他们押往自己所属的寻巡捕房里,总好过他们让其他闯天门帮众逮著折腾虐待。樊军先是找著了张大妈和老许,但水半天却刁钻许多,一见到樊军就跑,直到今天才让巡捕官兵团团包围,水半天宁死不屈,还抓了个巡捕官兵当作人质,争闹许久才让樊军逮回。

“哼……好!算我误会那家伙,但他自己不解释清楚,难道你们便心甘情愿地让他押来这儿?”水半天喝了几杯酒,大声嚷嚷著,又瞅著张三龙等霸王客栈的家伙说:“那你们呢,怎你们也给关在这地牢?”

陈块摊著手说:“还不便是三年前大扬府那场火,将闯天门的颜面全烧尽了,这次英雄会,你想闯天门许不许再发生同样的事,他们地上地下全翻遍了,可不允许任何人趁机生事,我们几个三年前出手帮了樊军,走漏风声,霸王客栈早已歇业,现在外头风声鹤唳,樊军请咱们来喝酒,咱们也高高兴兴地来喝酒吃菜,避避风头。”

水半天猛一拍桌,怒叱:“岂有此理,难道我水半天便要一辈子给关在这儿?”

王道士敬了水半天一杯,说:“水前辈你别生这么大的气,也不用多久,便只要等英雄会后,闯天门大队人马出发剿匪,咱们便可以离开了,天下之大,并不是一定得窝在海来。”

“什么?剿匪?土匪又来了吗?”水半天惊愕地问。

“是啊,西边几个县都传出土匪踪迹,外头都盛传有些土匪已经来到了海来市藏匿呢。”陈块呵呵笑著说。

“泼猴,你笑个屁!”水半天大吼,起身就要走,他叫嚷著:“给我一把剑,杀土匪怎能漏了我?”

“你省省吧。”张大妈等又将他拉了回来,水半天心情愤怒,又兼喝了酒,吵吵嚷嚷不休。



樊军在巡捕房角落擦拭著自己那副纯铁拐子,他特地请铁匠造得和当初卫靖打给他那副龙鳞拐子一般粗细。巡捕房之中其他官兵们,则都聚在门边赌钱谈笑,樊军与他们有些隔阂,平时也不多话。那些同僚们大都比樊军资深,但包括巡捕头头在内,却对樊军敬畏有加,不时还拍拍马屁、献杯茶什么的,这便全是因由那月临堂的关系了。

三年那一天,樊军持著扁担引开闯天门的追兵,他在巷子之中不停奔逃,躲藏了许多日子,在一个饥饿与疲累到达顶点的深夜里,樊军还是落入了闯天门的手中,他让一群闯天门帮众堵在巷子之中。但这干帮众却不似无双堂、豹子堂那般野蛮好杀,她们全是女子,她们是月临堂的帮众。

她们将樊军押回了月临堂口审问,樊军一句话也不说,月临堂一干帮众意见分歧,有些说要将他送至闯天门刑堂审问,有些则说要等他伤势好转之后再行处理。

那时卫文已经带著《百兵》来到闯天门总坛,帮中大都知道了这纷争的前因始末,全因富贵居血案而起,因而惹得武裕夫与信县公孙家大举前来行刺。

月临堂的帮主曲文瑛是非分明,富贵居血案、公孙一家给屠戮杀尽等倒行逆施的行径,都让曲文瑛叹气摇头,她知道樊军与卫文之子惹出这祸事,全是为了相助公孙一家,便也没有将樊军交付闯天门刑堂,而是暗中收留了一段时日,待风头一过,樊军伤势痊愈,便替他找了个差事──巡捕房的补快。

闯天门之中月临堂负责打理海来市大大小小的巡捕房,巡捕房若是有逮不著的恶匪大盗,便会商请闯天门帮忙出动帮众逮人,闯天门若是有帮众惹了麻烦,也会透过月临堂向巡捕房进行关说──这是李晟在位时的情形,现下海来市十数个巡捕房,要当作是闯天门一个堂口也不为过,月临堂能直接对那些巡捕房的巡捕官兵指挥下令,便如同直属总部一般。

这便是樊军身为小小巡捕,在巡捕房中却有如此地位的缘故,樊军自己却对此感到郁闷不乐,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窝囊,他不想依靠月临堂的庇荫,他知道那些巡捕房同伴们在他面前逢迎拍马,但在背后必然要取笑他了。

“樊大哥,外头有人找你──”一个巡捕房同仁喊著。

樊军皱了皱眉,转身外出,外头伫著的便是那月临堂副堂主──曲子燕,曲子燕的母亲便是曲文瑛,她从母姓。

“曲副堂主,有何贵干?”樊军打了个哈欠问。

曲子燕捻著腰间佩剑上的缀饰说:“樊大哥,我有正事要和你商量,咱们出去走走……”

“现在是我的上工时间,我不想怠忽职守。”

“我都说是正事了,是关于闯天门英雄会的事。”曲子燕朝巡捕房里头喊了几声:“樊大哥另有要事,你们好好看著,别怠慢底下那些客人啦,记得按时送酒送菜。”

“一定,一定!”“没问题,这儿交给咱们行了,樊大哥你尽管忙你的吧。”巡捕房中的巡捕官兵们,嘻嘻笑著目送他们离去。

樊军垮著一张脸,心中有说不出的不痛快,他并非厌恶曲子燕,相反地,曲子燕是他在被软禁在月临堂时,照顾了他三个月,每日替他换药上餐的人。

“子燕……我有些倦了,巡捕这活儿或许不适合我……”樊军看著天说。

“那正好!”曲子燕灿烂地笑了,她抓著樊军的手走,前头便是云来楼。

“啧……我不想去那地方,咱们上别的地方去!”樊军想要挣脱她手,但觉得她的手温润柔滑,便反握了曲子燕的手,将她拉住,重复说了一次:“我不想去云来楼……”

“为什么?”曲子燕问,突而皱起眉头,瞪著樊军问:“啊呀!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以前时常上那儿取乐,是不是?”

“曲堂主要是知道你来这种地方,肯定会不高兴。”樊军无奈地说。

“哪种地方啦?”曲子燕仍拖著樊军往那云来楼去,她说:“你不是也知道,云来楼早就不做卖身陪笑的生意啦,现下是一间道道地地的知名餐馆呢,咱们闯天门里那胡大厨,便是云来楼的餐饮顾问,说起来,这云来楼也和咱闯天门有些干联。”

“闯天门这么大,人人都和闯天门脱不了干系。”樊军冷冷地说。

“是啊,便是樊大哥你那巡捕房,也归我管。”曲子燕颇为得意。

樊军甩脱了曲子燕的手,说:“曲副堂主说得是。”

曲子燕见樊军神情冷然,她吐吐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说:“我也不希罕当什么副堂主,但我自小便生在月临堂……只要能过平凡日子,我便满足了。”曲子燕边说,又抓起樊军的手,将他往云来楼拖。



“啊呀,这不是樊军吗,大半年不见啦。”小缦见了樊军和曲子燕,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座,樊军当上巡捕之后,有几次前来处理一些纷争。云来楼在神兵大会结束不久,便已改成食堂经营,红舞云虽然未嫁给胡白,但时常同进同出,也与夫妻没有差异。

“还是没有小卫的消息吗?”樊军见小缦亲切招待,倒有些不自在,随口问起卫靖的事。

“那件事之后,咱们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这恐怕……唉……”小缦叹著气说,带著两人入座,拿出菜单让他们点菜。

樊军只听这云来楼中那些姑娘们虽不再卖身陪酒,但招呼起客人仍然是莺声燕语、亲切温柔,加上胡大厨子设计菜肴,云来楼这两年的声势,倒要与食胜天平起平坐了。

曲子燕目不转睛地看著樊军,哼了一声:“樊大哥,我便说你以前来过,你不会是在找你的老相好吧。”

“我在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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