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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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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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当然!”

他们相拥、相吻了许久,并约定在深夜时分,再在这个地方相会。

伶儿坚持返家一趟,与几个老仆道别、与她自小到大生长的宅院告别。李岳隐隐觉得不安,但伶儿希望将她一个随身丫环一并带走。



李岳心神恍惚地回到了闯天门总坛,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他将几个心腹随从召集到了身边,问:“那海来市夕子街上可有什么名门大户?”

几个随从面面相觑,都说:“海来市大户人家太多了,好像哪儿都有。夕子街没什么名气,不是什么大街,但若说有些有钱财主住在那儿,也没什么稀奇的。”

李岳和伶儿分离之时,本希望能和伶儿一同返家,去见她丈夫,一来将话说明,二来好有个照应,但伶儿不愿旁人说她带著闯天门的人去耀武扬威,李岳也觉得太过招摇显得霸道,只得依伶儿之言,等伶儿自己将事情解决,前往幽会处相约。

马天敬等这些时日本来每日都听头头李岳说那伶儿的姑娘是怎样怎样好的人家,他俩又如何如何地更进了一步,更加地恩爱了,岂知道李岳这天返回闯天门后,郁郁不乐,焦急彷徨。经过一番安慰询问之下,李岳几杯酒下肚,一股脑地将这件事向几个心腹随从说了出来。

其中一个随从嘿嘿一笑说:“大哥,这事儿还不简单,咱们现在便召集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去,管那是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人家,和闯天门相比,海来又有什么大户了?”

“放屁!”李岳猛一瞪那随从,那随从登时抖了抖,不敢再多说一句。李岳捏了捏拳头,这才说:“我李岳岂是仗势欺人之辈?即便话谈不拢,要打要杀,也是我李岳的事,我可不愿败坏了爹爹名声。”

马天敬轻咳一声,说:“大哥说的是,但伶儿姑娘性子激烈,她只身返家谈判,想必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得罪了她那暴躁丈夫,恐怕……恐怕要将她鞭死啦。”

李岳猛一惊,心想不错。另一个随从也说:“天底下有那个男人,会答应自己妻妾与别的男人走。”

“我该去接她吗?”李岳喃喃地问。

马天敬拍拍胸脯说:“大哥,若你只是想保伶儿姑娘平安,却也不难,你大可以安稳前往与伶儿姑娘相约地点静候,我们几个兄弟帮你偷入那夕子街探探,若伶儿姑娘平安便罢,若她丈夫伤害伶儿姑娘,咱们便将她救出,护送她上地方官府。这么一来,人家只会说闯天门好管闲事,去救一个被丈夫虐打的姑娘,却不会说大哥你仗势抢妻了。”

李岳此时心烦气躁,根本也听不进马天敬的献策,但他当真害怕伶儿返家之后,让她愤怒的丈夫给鞭死了。此时他急急起身,领著随从再度外出,随从们各自召集了自己的小喽啰,一行数十人,赶往伶儿所住的夕子街。

晚风徐徐,李岳将一干大小随从都赶进了一家客栈之中,他自个和马天敬两人在夕子街中四处探访,在一处大宅前停下,那是夕子街唯一一户大宅,和海来市其他名门大户相比,也不甚稀奇,但与街上两旁平凡房舍相比,也颇为气派。

李岳在那大户门前绕转一会儿,稍稍探看一番,跟著来到了大宅后方,看看四周无人,一翻身便进入了这大宅后院。

李岳脚才刚落地,便听见了伶儿的啼哭声,和鞭子飕飕地抽动声。他双眼一瞪,脖颈筋脉崩露,身子向前拔出,朝著那声音发出处窜去。马天敬紧紧跟在李岳之后,却觉得李岳此时虽然不言不语,灵动飞奔著,但背影散发出的气势却像是随时能够踏平一座山。马天敬没见过李闯天当年威武神貌,只听过这前任帮主无数事迹,此时不免心想即便是李闯天在世,其英姿也莫过于此。

李岳在一处厅堂前陡然停下,声音是从这儿发出的,他凑近窗前探看,厅堂之中聚了许多人,伶儿只穿著轻薄内衣,手腕被自屋梁垂下的粗绳紧紧绑著,双臂竖直,双脚尖尖垫著,勉强撑著地。

她丈夫,这大宅院的主人,一个中年男子,横眉怒目地高举一条皮鞭,狠狠地抽打在伶儿嫩白的身躯之上,她身上白晰的部分渐渐地被深红鞭迹覆盖。

他们之外还有数个奴仆持著长棍驻守在门边,一排座椅上坐著的都是宅院主人的大小老婆,一面闲谈、一面看戏、一面帮腔怒骂著:“不知羞耻的贱人,背著老爷在外偷人便罢了,教训你还不够,还敢光明正大地说要离开?”

“住手!”李岳猛一喝,双掌朝窗旁的砖墙一推,地动天惊,墙上多出了两个凹坑,厅堂里的人让这巨响吓傻了眼,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著厅堂的大门轰然崩飞,将两个立于门旁的奴仆撞飞好远。

李岳指著那宅院主人,斥喝:“放下你手中的凶器!”

厅堂之中尖叫四起,大小老婆互相推挤著退往角落,奴仆们则持著长棍围了上来,宅院主人虽然让李岳的气势吓得发抖,却还是虚空甩动几下皮鞭,愤然地说:“闯天门李岳,你终于来啦,你仗著闯天门势大,夺人妻妾,你眼中没有王法了吗?”

李岳怒喝:“我李岳一人做事一人当,和闯天门毫无干系,你凌虐妻子,我便看不过去,你还不放人!”

“闯天门的就可以欺负人吗?”一旁持棍奴仆互相使了个眼色,举著长棍便朝李岳扫去。李岳不闪不避,缓步朝伶儿走去,奴仆们一棍一棍地打在他身上,直到将棍子都打断了,李岳已经来到伶儿的身边。

那宅院主人后退了数步,与他的大小老婆挤成了一团,扯著喉咙叫喊:“来人呐,快来人,土匪闯进来啦!”

李岳恨恨地瞪了那宅院主人一眼,伸手将伶儿腕上的粗绳解了,那些奴仆仍不放弃,恶狠狠地持著断棍,往李岳身上招呼,其中一个奴仆挺著断棍,朝李岳小腹捅去。

“出手这么狠?”李岳搂著伶儿,伸手抓住那刺来的断棍尖端,见这奴仆出手狠辣,勃然大怒,手一拧便将那断棍夺下,闷吭一声,五指将那断棍一端捏得碎裂,木屑纷落,几个奴仆虽然惊惧,看看大宅主人,又互相使了个眼色,仍然硬著头皮,怪叫著朝李岳扑去。

李岳心中觉得奇怪,便是凶残大盗,听了他的名号,多半也要夹著尾巴逃跑,但这几个奴仆却像是疯狗一般地和他拚命,却又是为何?他不愿让人当成是匪徒打劫,因此始终手下留情,他一面闪避那些奴仆们的扑击,一面往门外奔走。

外头早已聚集了更多这大宅的家仆,各自持著棍棒锄头,甚至是刀械,李岳不得不将两个举著大刀砍来的奴仆踢倒,见远处马天敬使著九节鞭,独斗七八名使单刀的奴仆,地上还躺著四个奴仆,每个都伤势颇重。

李岳心中打了个突,高喊:“别下重手!”

马天敬九节鞭一挥,甩过一名奴仆的脸面,将那奴仆口鼻打得碎裂,鲜血飞溅,马天敬啊呀一声,胳臂中了一刀,反身又撂倒一个奴仆,跟著自腰间取出信号火花,朝天一放,一道闪亮火花绽放上天。

“别招人来!”李岳咬牙切齿,也踢倒了几名奴仆,一跃好高,落在马天敬身旁,将他也揪了起来,大跨步奔走,怒斥:“咱们不是来打劫的!”

“快来人哟,闯天门李岳私闯民宅,劫人妻子,随意伤人!”大宅奴仆们持著棍棒兵刃在后方追赶。李岳抱著伶儿,领著马天敬,在大宅之中狂奔,来到了正门前,一脚将那黑木大门踢垮,跃了出去。

李岳又急奔几步,感到怀中的伶儿不停发颤,他见到伶儿脸色青森、口唇煞白。他见到伶儿的后背殷红一片,他知道在薄衫之下,伶儿的后背已是皮开肉绽,那是让鞭子反覆鞭打出来的。这时他才感到无比的愤怒和不解,即便是闯天门与盗匪拚斗,彼此之间对待俘虏也不过如此,那大宅主人却这样对待伶儿,李岳有些后悔他方才没有赏那主人一拳一脚。

“大哥,你先带伶儿姑娘去找大夫,我殿后挡著!”马天敬怪叫,挥动九节鞭,卷上一个追来的奴仆脚踝,将之卷倒。

李岳感到怀中的伶儿气息渐弱,焦急慌乱,也不应答,加快脚步狂奔,奔了好久,总算找到了一间行医诊所,里头的老医生与他相识,赶紧差著仆人将病床备妥,将恍惚失神的伶儿抬上木板床,让她趴伏著,那老医生见到伶儿背后血红一片,本以为是刀伤,轻轻揭开她后背衣衫,却听见她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老医生惊出一身汗,随即镇定下来,在数十年前的剿匪战役中,他也替闯天门的帮众疗伤无数,便连李岳年幼时让老虎噬咬出的重伤,也是老医生治的。

只不过那些怵目惊心、皮开肉绽的可怖伤痕,大都落在莽汉身上,而非落在一个标致姑娘的雪白体肤上。

老医生抹抹额头,看看李岳,李岳一句话也不说,倚靠在门边喘气。

老医生对奴仆嘱咐几声,取来清水和药材,缓缓地替伶儿洗去血污、敷药包扎,又吩咐家人取来一套干净衣物,替伶儿换上。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大半夜了。

李岳在门边驻守著,心中忐忑不安,但他知道老医生的医术高明,却也不怎么担心伶儿的伤势,他见到伶儿已换好了干净衣服,昏睡在病床上,便舒了口气,但随即又惊奇起来。

他见到了火光自远处扬起。李岳暗叫了一声不妙,赶紧再度朝著夕子街狂奔而去。

夕子街四周喧喧闹闹,那大宅之中已经燃起好几处大火,宅门内外趴伏著许多宅中奴仆。

“马天敬!”李岳愕然巨吼,奔入了大宅之中,一帮闯天门帮众正在大院之中,高举著刀,准备要斩杀两个跪著的丫环。

“住手!”李岳奔去,将两个帮众击倒在地,怒吼著:“你们做什么──”

那些帮众指著一边,大喊:“大哥,这地方都是恶匪,他们将天敬杀成了重伤!”

“什么!”李岳见到马天敬瘫坐一旁,倚靠在另一名帮众身上,像是已无知觉,他赶紧上前探视,只见马天敬前胸后背,有数道严重刀伤,一旁还有两个帮众正替他包扎。

“所以你们便杀了这么多人?”李岳后退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嗡嗡地响。

“大哥,我……我们只是还手,他们逼得太紧……”几个随从无奈说著。

“你们……你们……”李岳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那两个没被处决的丫环,叹了口气说:“你们还不走?”

那两个丫环呜呜哭著,彼此搀扶,狼狈起身要走,两个闯天门帮众将他们拦下,向李岳说:“大哥,他们不能放过,这事儿……不能留下活口……我们便说是前来攻打土匪巢穴,说这儿窝藏土匪要犯。”

“放屁──”李岳一声虎啸,将那两个丫环吓得跪下,不住地磕头,那持刀拦阻的帮众,也给吓倒在地,刀都捡不起来。

“走!快走!”李岳心乱如麻,将两个丫环赶出了大宅,跟著领著帮众灭火,见到大宅之中散布著一具具尸体,心中渐感不安。

“大哥,那主人和他一票大小老婆,我们却一个也没放过。”有一个帮众指著远处地上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么说,大宅主人身中数刀,双眼仍怨恨张著。

李岳见到那些尸首,不禁打了几个冷颤,他目光如鹰,扫过每一个帮众,愤然地说:“这岂是闯天门的英雄好汉干得出的事儿……”

一票帮众全低下了头,有些喃喃地说:“大哥……咱们当真莫可奈何……这干奴仆太凶悍,咱们也只是全力拚杀,这才保全了天敬一条性命,不觉之间已经杀得尸横遍野……那些娘们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咱们……咱们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李岳怒眼一瞪,猛然抬头,本想一拳毙了那说出“一不做二不休”的手下,但见每个帮众都黯然垂著头,身上都负著伤,他心神茫然之际,一时竟听不出那番话出自谁之口,又或者是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说著,他胸口酸楚,突然浮现在心头上的却是幼年之时的父亲背影。

李闯天虽然天生神力,有万夫莫敌的武勇,但许多年下来,历经多次生死之战,累积了许多严重伤害,四十岁之前便已辞世。

李岳那时仅只五、六岁,父亲在他心中,便只是一个时常开怀大笑的巨大身影,那些过往英勇事迹,他只能从旁人口中转述得知,在他心中,父亲是个正气凛然,彷如天神一般的英雄,为了抵抗侵入海来市的恶匪起义而战,而他此时一干手下帮众,竟便干出了犹如盗匪一般的行径。

李岳心中一冷,黯然地说:“先将他们埋了,回头我得和你们一个个将这笔帐算清楚。”

数十天之后,通天河畔大扬府英雄大会上,群豪莫不激昂兴奋,他们在上一次抗匪大战后,大都各奔东西,许多久别经年的老友相见,都激动地讲述过往事迹,个个都想要争相来看李闯天两个成年儿子,另一方面,也摩拳擦掌,准备对付那卷土重来的十数路土匪。

各路英雄豪杰们可是过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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