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臭贼,死性不改,这算盘算得可真精!可棋差一著就是小看了我卫靖。”卫靖拍桌大骂,此时四周都是喧闹声,也没人理会卫靖这儿的吵闹。
“我小看你什么?”贝小路问。
“小看了我的本事,和我的臭脾气!”卫靖怪叫一声,掏出那怪模怪样的钥匙,用力一扳便散成好几段,大嚷:“我告诉你——这钥匙呢,是假的,是我用剩下来的铁材胡乱黏上的!你那手铐非得由我亲自以工具撬开不可。再来,打断腿就打断腿,阿喜也断了腿,还不是好端端的,你这家伙坏透了,我不想和你坐,会沾著你身上的臭气!”
“好,那你滚远点,野猴子不受教,让人打死算了!”贝小路恼怒拍桌骂著。
卫靖哼地一声,端起自己的酒菜,走到另一处桌边坐下,见著几个汉子不约而同望著他,晓得这霸王客栈既然让客人选择先吃后吃,必定便有不少家伙先要饱餐一顿,然后藉机偷溜,客栈里的熟客自然也必定有处理这种情形的手段,想溜出去可不容易,便也乖乖坐下,强作镇定,翘著腿吃肉,还分了不少给桌子底下的阿喜吃。
“哼哼。”卫靖见到台上那瘦高男人和高头大汉已然分出了高下,瘦高男人肚子上捱了一拳,忍不住哇哇呕吐起来,将一肚子酒菜全呕了出来,逗得底下瞧著的汉子们全捧腹大笑。
卫靖总算明白方才店小二问他要先吃还是后吃的缘故——先上场捱一顿打,下来还是有得吃;先吃饱喝足的也讨不到好处,打赢了固然光采,打输了可能便要吐得一桌子都是,等于白吃了。
此时这票赌斗客人倒不是来吃霸王餐的,而是店里头的熟客,饭后赌斗便是这霸王客栈的惯见节目,客栈老板兼作赌斗庄家,店里头的熟客不是赌徒便是练家子,那些练家子十分乐意上场和人过招练练身手,且赢了都有赏金。
卫靖啃著馒头,冒了一额头汗,突然觉得裤角让人拉了两下,低头一看,只见到脚边伏了个乞丐,身子又瘦又脏,全身全脸都是脏泥,衣服破烂发臭,皮肤上满是烂疮,眼歪嘴斜,不住向他磕著头,一旁还摆了个小钵。
卫靖怔了怔,只当这乞丐肚子饿了,便将那吃剩的牛肉端去他面前,那乞丐男人伏在地上,抓了牛肉就吃,吃得满嘴油腻,露齿向卫靖笑著,模样很是感激,卫靖也笑了笑,却见他仍然不走,继续磕头,又伸指指了指自己腰间钱袋,指指自己头上、脸上的烂疮,嘴里咿咿啊啊喊著。
“原来是个哑巴。”卫靖瞧他可怜,尽管腰间钱袋里头早输的只剩下五枚铜币,却还是掏出了三枚,放入他钵里,还瞪了贝小路一眼,嘴里哼著:“哼,我才不像那臭丫头毒蝎心肠。”
哪知道乞丐却仍拉著他裤角不放,双手乱挥,又是拜托,又不停比著「十”。
卫靖有些傻眼,摇摇头说:“不行,我身上没那么多钱……没办法给你那么多……”
“你肚子饿了的话,我这儿还有些菜,你渴了吗?要不要喝点酒?”卫靖将鸡肉和酒壶都端向乞丐,那乞丐又夹缠一会儿,鼻子发出哼哼的声音,接下了卫靖的酒,却不要其他小菜,喉咙一转,竟咳出一口浓痰,吐在卫靖脚边,瞪了卫靖几眼,又爬向别的客人。
卫靖满脸错愕,一点也没有帮助人后的欣慰之感,反倒觉得十分委屈。只见那乞丐不停纠缠其他客人,有些朝他破口大骂,有些给缠得烦了,便也扔了些钱,其中一个客人方才赌赢不少,出手较阔,扔进钵里的钱匡啷啷响个不停,那乞丐也呜呜啊啊地磕头道谢。店小二瞧见了这乞丐,皱著眉头将他往店外头赶,那乞丐爬到了客栈门口,回头嘟嘟囔囔地和店小二纠缠起来。卫靖一愣,愕然地喊著问:“怎么你会说话呐?”
乞丐见到卫靖远远地瞧著他,便大骂:“穷酸的臭小子,你看什么看,去你妈的!”
“喝——”卫靖只觉得一股火气便要从肚子爆上脑袋,心中的惧意倒减低了些,转头见到另一桌的贝小路笑得东倒西歪,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太可恶,太可恶了!”卫靖捏紧拳头,突然肩头让人重重拍了一记,回过头看,不敢置信。樊军提著壶酒,在卫靖身旁大剌剌地坐了下来,一手还搭在卫靖肩上说:“哟,竟然是你,顾店的说今儿个有个小子来吃霸王餐,我还当是谁呐。”
“你是那天那个家伙,你怎认得我?”卫靖吓出一身冷汗,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樊军,心念一转,当时便听潘元说樊军是这儿的擂台王,在这儿撞见他,也并不稀奇了。
樊军大大喝了一口酒,四周来往的客人,有些见了樊军,都和他打招呼,樊军也摆手回应。
“那天你向潘元射石子,你以为没人见著?”樊军哈哈大笑。
卫靖却觉得樊军压在他肩上那手臂又重又沈,肩头逐渐酸疼,他本来已经想著了几个逃脱方法,却见此时店里更加热闹,赌斗一开,更多的汉子进来,逃脱机会更小,此时樊军现身,那田鼠帮或许也来了,潘元和他有仇,在这儿见了,可还有什么好话说。
卫靖越想越恨,当下冷笑两声说:“我认了,今天是我卫靖大难之日,一堆人联手欺负我,你这擂台王要逞威风、欺负小孩子,就趁现在吧,我年纪小,打不过你,又能如何?潘元也来了吧……躲著干嘛,臭老鼠就是臭老鼠,叫他出来啊!”
樊军哈哈两声,说:“瞧你骨气倒不小,你放心吧,潘元没来。这儿不是田鼠帮的地盘,我和田鼠帮也没太大干系。欺负你?你有什么好欺负的?”樊军说著,挥手招来店小二,要了酒菜,自顾自地吃喝起来,又瞧瞧卫靖,淡淡地说:“不过呢,想在这儿吃霸王餐,可跟我有干系了,你不会不晓得吧。待会儿上台有你受的。别耍嘴皮子推托自己年纪小,在这儿混的,多的是十来岁便离乡背井出外闯荡,我就是这样。”
樊军正说著,店外又进来几个汉子,其中一个比其他人高了半个头,虎背熊腰,脸上还画上了红色纹路。
但见四周客人鼓噪起来,说:“主戏来了,跑龙套的可以滚下来了!”、“樊兄,我赌你赢!”、“虎哥,别泄了气啦!”
台上两个汉子正打得热烈,哪里理会台下叫嚣,其中一个还骂著:“吵什么?要老子下台,便上来打,打胜了我自然下去!”
那汉子还没说完,方才进门的那高大、纹面、被称作“虎哥”的大汉,二话不说,随手在桌上抓了瓶酒,咕噜噜喝了好大一口,跟著脱去上衣,三两步抢上木桌擂台。
“等等,等等,你……”两个相斗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让虎哥扔下台去了。
虎哥拍了拍胸膛,圆眼朝擂台下扫了一圈,目光盯住了樊军。
樊军扭扭脖子,站起身来,重重拍了卫靖脑袋一下,说:“上这儿怎不喝酒?”
“你打我干嘛?”卫靖尽管害怕,但他个性倔强,头上吃痛,心中不服,反手顶了樊军腰间一下,只觉得樊军腰部肌肉坚实,像是顶在饱满沙包上一般,手肘反而有些疼痛。
樊军哈哈一笑,一手勒住卫靖脖子,抓起酒壶就灌他酒。
卫靖给灌了两口酒,只觉得呛人难受,连连咳嗽,心中怒火陡升,使力挣脱,摸出腰间八手就要和樊军拚命,吼叫著:“你再烦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这家伙不识好歹,你那天射潘元石子,挺合我胃口,我教你个乖,多喝几口酒,待会儿上台好受些。”樊军哈哈笑著,大步向擂台走去。
卫靖吁著气,只觉得那酒辣极,呛得他反胃欲呕,一瞥头见贝小路瞅著自己连连摇头,像是怜悯路边小狗一般,不由得又是一阵愤怒,但想起潘元原来没来,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了些,深深吐了口气,又盘算起如何才能脱身,且不能让贝小路瞧扁了。
“来喔来喔,快押!”客栈老板脸色红润、身材五短,比卫靖还矮了半个头,顶著个圆滚肚子,笑嘻嘻地吆喝大伙儿下注,汉子们的情绪高张到了最高点,有的大喊“樊军”,有的高叫“虎哥”。
卫靖牙一咬,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豁出去了,他不想露出惨兮兮的神情让贝小路笑,索性一拍桌,跟著叫喊起来,又摸摸钱袋,将最后的两枚铜币也拿去押樊军。
“吃霸王餐的小子,你也来玩呐?”、“待会就轮到你了!”大伙儿调侃著卫靖。
“是啊!我输了一屁股,便只剩下两枚钱,给不给我玩呐?”卫靖不怒反笑,大声嚷著。
“玩、玩,你开心便行!”客栈老板摇摇手打了圆场,也让卫靖下了注,却不忘叮咛一句:“小子,可别忘记你吃了咱们一顿霸王饭哟,这是规矩。”
“我知道。”卫靖盯著客栈老板眼睛说,那老板搓搓手,又笑了起来,招呼大伙儿下注。
那头樊军和虎哥已经拳头碰了拳头,各自后退几步,要开打了。
虎哥身材比樊军高壮,两手大张,一步步往前推进,樊军则一弹腿,重重在桌面一跺,发出好大一声巨响,扎了个结实的马步。
虎哥又往前几步,伸手去构樊军颈子,樊军身子一矮,突然前低身前窜,一双拳头凶猛朝虎哥面门击去。
虎哥闪避不及,脸上吃了一记,鼻血登然泄下,却也抓住了樊军手臂,顺势转到樊军背后,抱住他的腰,猛一用力就要往后仰摔,原来虎哥使的是摔角路子。
樊军让虎哥一抬,在两脚腾空的瞬间闭气发力,便又沉下。虎哥这一摔没摔成,更加聚力紧箍著樊军腰间,又将樊军身子抬起。
樊军喝了一声,硬是将虎哥双手扳开,身子落下,随即快速回身跃起,连环腿蹬蹬踢出,踢在虎哥胸前。虎哥吃了这记连环腿,尽管他身材厚实,也连退几步,鼻孔喷气,疯牛似地再冲上来,要擒抱樊军腰间。
樊军扎实了马步,双手一推,顶住虎哥的手,两人双掌互抓,比拚起力气,突然听得脚下木桌发出喀喀声响,各人脚下踩的木桌却因这推力而向外推去。
“哈哈,台分开了,快推回去!”汉子们起哄喧闹,一群人分成了两边,抵著木桌擂台两边一齐推,将让樊军和虎哥拚力撑开来的木桌擂台,又并了回去。
“喝呀!”樊军一声虎吼,一身硬朗气功勃发,双脚猛一踱,脚下那参天木桌给踱出了两个凹坑,擂台周边的汉子们都给震得一退。然后便见到樊军推著虎哥连连后退。
虎哥退了几步正要还击,樊军身子一低便进了虎哥身前,使出那他套狠辣的近身格打,手肘、膝撞连连撞击在虎哥肩颈胸腹上。
卫靖只看得热血沸腾,几乎要跳了起来吆喝,樊军却突然中断了攻击,往后迅速退了几步,向那客栈老板拱了拱手。
虎哥早摇摇晃晃摔下擂台,瘫倒在地上连连喘气,一票汉子鼓闹叫嚣著:“我就说樊军厉害吧!”、“原来虎哥中看不中用呐!”
虎哥的伙伴们抢上前去,将虎哥拉到了边角,又是扇风又是拍脸,见虎哥仍喘气咳嗽,不由得恼火埋怨著樊军:“兄弟,你出手未免太重!”
樊军漫不在意地说:“我只出了五分力,要是真打,他已经起不来啦。”
“我也没使出全力,明儿个雷员外家府上那场才要你好看……”虎哥恼怒说著,推开众人,摇摇晃晃地领著伙伴们走出客栈。
客栈老板从杀来的钱里取出一小叠钱,对樊军摇晃两下,又指了指那张让他踩烂了的木桌。
“我知道,你桌子贵得很。今晚大伙玩玩,明儿个我上雷员外府上去打,赢了便多买几张桌子还你,你多开几坛酒让大伙喝吧!”樊军大笑地答,观战的汉子们一阵喧哗,纷纷欢呼。
“我明明押中了不是吗?”卫靖自客栈老板手上接回赌金,一看还是两枚铜币,气愤地问。
客栈老板哼了哼:“樊军是擂台王,赔率只有赌金一半,这儿规矩是赢了也得扣三成下来作手续费,不然大家都押樊军,我拿什么赔你们,还别说这些汉子吃喝的酒菜了。你只押两枚铜钱,赢了一枚,缴回来当作手续费,难不成我还得将这枚铜钱取走三分吗?”
“喝!那我怎么赢也是两枚钱,还赌个屁啊!”卫靖大叫。
“这倒也是,那这场手续费我便饶了你啦,你从三枚钱开始玩吧。”客栈老板呵呵一笑,将一枚铜币赏了卫靖。
“其实你也可以不押樊军,赔率高些,不过输面稍大便是了。”贝小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卫靖背后,低声说著。卫靖则将头别过,不理睬她。
此时又有两三人跳上木桌擂台要打,大伙儿都喝了酒,也不理顺序如何,有的要和樊军打,有的要捉对单挑,有的直嚷嚷要大家押住在自己身上。
客栈老板灵机一动,拍掌吆喝喊著:“别吵别吵!四个乱斗如何?最后站著的算赢!”
有些客人吆喝著:“这怎么成?要是三个打一个,那便不公平啦!”
客栈老板哈哈大笑说:“平常大家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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