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疑惑道:“太尉大人莫非是劝我等就此收手?”
杨彪笑道:“不,此二计还须行动,成则大事已成,败则韬光隐晦,等待时机。若突然收手,反受他等怀疑。”
袁绍一拍桌子,决然道:“那我就去安排,晚上暗中派人去永安宫中一趟与太后商议垂帘听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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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刘协在飞龙卫的簇拥下来到朝堂,却发现朝堂边多了一道珠帘,虽有疑惑却未在意。
“起朝!”
“陛下万岁!”
“诸位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却听到从珠帘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声音:“本后有旨:原司隶校尉黄婉,因语言不当冲撞陛下,但念其原本无心,又为朝廷效力多年,故令其官复原职,罚俸三年以示惩罚;渤海太守袁绍,为同盟军盟主,驱贼勤王占首功,封为大将军,统管天下军队……”
“停!”刘协一声大喝,对着珠帘怒喝道,“何人在朝堂中喧哗,妄下政令?”
珠帘后的女音又响起:“陛下年方十岁,本后担心陛下年幼被奸佞误导,故垂帘听政,有何不妥?”
垂帘听政?!刘协突然想起了慈禧太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卢植问道:“太仆觉得妥否?”
卢植微微一笑:“此简直就是荒唐,陛下虽然年幼,但已有圣帝之风,何须妇人干政?”
议郎郑泰挺身而出怒斥道:“陛下年幼,由太后垂帘听政,自古皆有定例,有何不可?卢植对太后不敬,其罪当诛!”
刘协喝道:“朕封何氏为太妃,你竟敢称其为太后,形同谋逆,罪不可赦!”
郑泰指着刘协,双目喷火,厉声喝道:“何太后乃先皇所立之皇后,当为太后,你为一己之私恨,擅废太后,岂能堵悠悠众口?大义所在,我何惧一死?”
跟这种莫名其妙的所谓卫道士打口水仗简直就是浪费口舌,刘协一挥手“拿下!”,几个飞龙卫立即将郑泰拿住。
刘协转过头来对着珠帘后面沉吟了半响,缓缓的说道:“你昔日毒杀朕之母亲,你兄又毒杀朕之祖母,而朕仍以德报怨,冒着生命危险不惜与董卓翻脸,救下你母子性命,后又恢复你等自由之身,尽享太妃和郡王之富贵。而你等却仍野心不死,如此欺朕,朕岂能容你?来人,给朕将何太妃拿下,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宫门!”
李逸飞与几个飞龙卫立即如狼似虎的扑向珠帘,一把扯下珠帘,将花容失色的何氏扭住押向后堂。
一人从朝列中窜出,正是光禄大夫种拂,指着刘协的鼻子大骂:“昏君,何太后乃先皇之皇后,即为你母,你安敢如此无礼?”
刘协放声哈哈大笑,全身杀气陡起,拔出龙渊剑指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对你等一忍再忍,你等却屡次欺朕,莫非嫌朕之宝剑不利乎?来人,将种拂和郑泰押下去斩首,献上首级来,传示百官。敢为其求情者,立诛不赦!”
强烈的杀气令文武百官一凛,再无人敢说话,大殿中寂静无声。这次刘协是动了真怒了,要大开杀戒。
如狼似虎的飞龙卫将怒骂不止的两人押出朝堂,不久用木盘捧回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递给站在朝列最后面的官员,从后向前依次向前传递过来。
百官捧着血淋淋的人头,有的恶心,有的悲戚,有的木然,有的不忍目睹,有的流泪。捧着一个死人头颅的确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眼看郑泰人头传递到杨彪手中,刘协恶狠狠的一笑,道:“太尉大人,你给朕尝尝郑泰的血是甜得还是咸的。”
杨彪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常态,镇静的伸出手指蘸了一下盘中的血液,放在嘴中很认真的品尝了一下,然后答道:“启禀陛下,是咸的。”
刘协似笑非笑的道:“朕怎么觉得是苦的呢?”
杨彪脸色又是一变,又认真的尝了一下道:“陛下英明,果然是苦的。”
刘协哼哼一笑,刚好又看到种拂的人头传到了张温手中,又对张温阴阴一笑道:“司空大人且尝尝种拂的血如何。”
张温也蘸了一滴血认证的尝着,仿佛在尝一滴蜜糖,却半天不说话。
刘协冷笑问道:“味道如何?”
张温面不改色的回道:“味道如何全凭陛下做主,陛下若觉得是甜的就是甜的,陛下觉得是苦的就是苦的。”
“哈哈!人才啊,你们真是大汉的绝品人才!”刘协哈哈大笑,“口服容易,心服难,然古往今来,谁能做到天下人人心服口服?”
御书房外,低头长跪着一人,柔弱而俊美。背负荆棘,脸色苍白。
一阵风飘过,卷起几点尘土飞往他的眼睛,他伸起手来想擦一下眼睛,却又随即放下,仍旧直挺挺着身子低着头的跪着,全身一动也不动。
“他跪了多久了?”刘协问道。
“跪了一个时辰了,陛下切不可心软,他再跪一会自然回去了。”李逸飞道。
刘协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朕原本就是心软之人,若非他等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朕,朕也不会大下杀手。”
说完走出房外,向刘辩走去。
听到脚步声,刘辩抬起头来,充满希冀的望着刘协,看到一双温和的双眼,不禁心头定了下来。
“陛下!”他轻声呼唤。
刘协不说话,只是将那刺入刘辩背部的荆棘小心翼翼的解下,以免扎得更深。
“陛下!”刘辩心头一热,又轻声唤了一声,语气稍带哽咽。
“起来吧!”刘协轻声的说道。
“不,陛下先听愚兄跪着把话说完。”刘辩倔强的说道。
“愚兄之前尚有三位兄长,皆因病早夭,皇考担心愚兄也不命长,便将愚兄寄居在史道人家中抚养,希望史道人的道术能够保护愚兄。史道人不敢称愚兄的名字,而称‘史侯’。愚兄八岁时回到宫中,发现已经多了一个弟弟,就是陛下。陛下年方三岁,跟愚兄一见就极为亲近,搂着愚兄的脖子久久不放,欢喜不已。自此兄弟俩血浓于水,情深意切,即便祖母与母亲因陛下与愚兄谁继承王位之事而争斗,却丝毫不影响我们兄弟俩的情谊。即便皇考驾崩以后,舅父强立愚兄为帝,陛下对愚兄亲爱之情依然不减。当日北氓河畔,陛下累极,便躺在愚兄的怀里睡着了,愚兄搂着陛下,心头只想能够一生一世保护陛下。然而终究是愚兄对不起陛下,舅父立愚兄为帝时陛下未有丝毫嫉妒,而董卓立我弟为陛下时,我却嫉妒不已。即便是后来陛下于董贼手中救下愚兄的性命,愚兄不但丝毫不感激,却仍然心怀嫉妒。愚兄终究是错了,我弟天纵英才,即便是奸恶如董卓者也被我弟所败,我弟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只望陛下念手足之情,原谅愚兄之错。”
刘辩说完,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流,全身轻轻颤抖不已。
刘协心头一热,将他扶起紧紧抱住,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部,仿佛自己是他的长辈。
无论如何,自己毕竟实际年龄已达三十多岁,比这个十五岁的兄长实际年龄大了一倍,就原谅他一次吧。
良久,刘协才放开他,轻声说道:“兄长回去吧,顺道从冷宫中将母亲取出来,带回永安宫中好生侍奉。”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回御书房。
“臣谢主隆恩!”
后面传来刘辩再次跪倒在地的声音。
刘协停住脚步,轻身的回了声“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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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最后一击(二更求收藏)
“叛了三个,杀了二个,废了一个,党人在朝堂上中坚力量寥寥无几,难道我等终究斗不过一个十岁小儿?”
张温声音嘶哑,脸色憔悴,头发似乎一夜之间白了一半。郑泰和种拂都是他的至交好友,前几日还在一起把酒言欢,今日却是阴阳两隔,令他神伤不已。
杨彪神情一凛,正色道:“司空大人何必如此气馁,这三公之中不是还有你我吗?伯颖(种拂)和公业(郑泰)为大义而死,死得其所,其气节必定流芳千古。作为生者,不应灰心丧气,而是应继续他们的遗志,令其死而无憾。”
虽然说得慷慨激昂,语气中同样掩饰不住伤感。
张温转向袁绍道:“本初前日言有二计,如今垂帘听政已失败,另一计又如何?”
袁绍沉吟不语,思虑了很久才说道:“我有门下死士一百,名‘专诸’,原本打算对付董卓老贼,可惜‘专诸’尚未出手,董贼已逃,如今正好对付小昏君。只是若小昏君深居皇宫,有三千宿卫守卫,又有飞龙卫和王越贴身保护,若强行闯皇宫绝无胜算。只有请一人在朝堂上诱使昏君出宫方有机会。如今正值春季,可奏请其出宫到北氓山围场狩猎,以便宜‘专诸’行事,成败在此一举,成则辩皇子登基,我等荣光无限,败则韬光隐晦,全面收兵。只是无论成败,昏君因狩猎遇刺,奏请狩猎者终究恐难逃一死。同时此人须平时在朝堂上较为低调,不为王允等人怀疑,且此人奏请狩猎之时,太尉和司空大人须率众官极力反对,方可诱使昏君入彀。”
大厅中立即沉静下来,众人低头沉吟,鸦雀无声。
突然一人挺身而起,大声说道:“咱家自来在朝堂少言寡语,王允等必不生疑,此次就让咱家去奏请昏君出宫狩猎。”
众人抬头一看,正是大鸿胪寺卿周奂。
杨彪急道:“不可!不可!如今我等党人为官公卿者已不多,子任(周奂的字)此去必为所害,万万不可!”
周奂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大声喝道:“太傅大人可死,伯颖可死,公业可死,为何单单周奂不可死?太尉大人莫非瞧不起我周某么?太尉大人休要再阻拦,周奂一心赴死,绝无悔意。人固有一死,周奂为大汉正统之道而死,死得其所,何其快哉!”
满堂立刻一片哭泣声,哀伤不已。
杨彪紧紧抓住周奂的手,泪流满面的颤声道:“子任……”。只喊了两个字就语不成声。
作为一个现代人,你永远无法理解他们的行动。就因为在位的皇帝不是先皇的长子,就不是正统的皇帝,哪怕他也是先皇的嫡子,哪怕他的才能远远超过长子,他们依然会前仆后继的设法将这个非“正统”的皇帝拉下马来。因为正统二字,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道。为了他们的道,他们视死如归,正义凛然。
例如明代时,太祖朱元璋的儿子朱棣打败朱元璋的孙子朱允炆,朱允炆不知所终,朱棣即位,方孝孺却认为朱棣不是正统的皇帝,是篡位,朱允炆死了,就应该由朱允炆的儿子即位,儿子只有两岁,就应该由弟弟即位,不应该是他这个当叔叔的登基。朱棣大怒,威胁要诛他九族,方孝孺却道即使你诛我十族又如何,结果方孝孺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位被诛了十族(门下学生合为一族)的“忠臣”。远远近近的亲戚、门生合计八百三十人,全部为他殉“道”而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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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新定,董贼未除,黄巾余孽仍存,朝廷当演武以震天下。时值三月,万物播种之时,然走兽飞禽,乘机而长,日后必毁坏庄稼,祸害百姓,可猎杀之以造福百姓。臣奏请天子围猎北氓,除**之害,讲武于天下,一举两得也。”
刘协眯缝着眼睛望着周奂,揣摩他的目的。近来的风云变幻,使他对每一个不熟悉的大臣的意见都会揣摩一阵再发言。
大鸿胪寺卿周奂,历史上是在李傕、郭汜攻打长安时战死的,同他一起战死的还有种拂。如今种拂已经被他斩杀,郭汜在洛阳之战中被射杀,而他稳居雒阳,这周奂估计也没机会去长安战死了。这厮平时在朝堂上不太说话,言行低调,此时却提出田猎到底是何意?难道闲的蛋疼想吃野味了?
天子狩猎,其实就是军事大典,一次综合军事演习,所以有田猎讲武一说。君王狩猎分四季,春搜、夏苗、秋狝、冬猎,如今正是春搜的时节。
王允与卢植对视一眼,立即出列上前反对:“既然如今天下扰攘,陛下岂可冒险出京,况且京中可选拔出兵马不多,何以确保陛下安全?”
周奂驳斥道:“北氓围场据此不过三五十里,且城外有三十万大军驻扎,能有何危险?”
话音刚落,却听一人冷冷喝道:“城外三十万大军参差不齐,怎知没有异心者?若被居心叵测所乘,岂非坏了江山社稷大事?陛下万万不可出京。”
王允一看,正是死对头杨彪,不禁呆住了,一时不知所措,哑口无言。
卢植本待出列声援王允,见杨彪也出言反对周奂,也一时不知其意,一阵目光闪动,凝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