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看气氛不妙,慕康成连续地呵斥她,并且是当着堂堂七王爷的面,纵使有千般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领着路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一出门就能看见慕悦音的两个下人挡在门口,更加让李氏浮躁不已,什么叫偷鸡不得蚀把米,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慕康成直接让夏荷起来,说要放了慕悦音时,李氏那一脸被噎着的表情,都被下人统统瞧见了,尤其是玉凤,一直站在李氏身边,心里暗自嘲讽,果然如老夫人所料,太太李氏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棋差一招。
夏荷和苏嬷嬷听到慕老爷说的话,三小姐能顺利被放出来已经特别兴奋感激,也没想太多,一时竟然忘了带点食物让三小姐填饱肚子,后来才感到万分懊悔。
夏荷每次见着七王爷,总觉得他板起一张黑脸来,放佛谁都欠了他银钱似的,但惧怕萧逸的威严,知道这深夜探访慕府找寻三小姐,必定是有重要人物需要急诊,所以此时看七王爷竟觉得和蔼可亲,每次三小姐有点磨难都能遇见七王爷,七王爷岂不是三小姐这辈子的贵人?回头一定要将此想法告诉三小姐,必须得好好感谢他!
刚被人扶出来的慕悦音完全不知道夏荷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必定得吐一口老血。
贵人?应该是煞星吧!
李氏望着慕悦音那娇弱的样子被夏荷搀扶出来,心如死灰,真是天翻地覆般的感觉,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之中,怎能不叫人憎恨。
娇俏的背影朝着七王爷萧逸走去,有那么一刹那,李氏突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今日慕悦音从她手中逃脱,从今往后就再也轮不到她来教养了!
因为慕康成后来狠戾地甩了一句话给她,以后慕悦音的事她少管!这次暂不追究,下次决不能再发生了。
李氏听闻当场就软了,慕康成竟然为了一个庶女指责她这个当家主母!让她在一众下人面前情何以堪,老爷对待庶女如此特殊,这让她这个太太今后如何言传身教,执掌后院。
李氏浑身无力,悲愤地望着一同远去的慕康成,她可是慕奕弘的母亲啊!不知怎的,李氏心声惴惴不安,她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
“我父亲,他为何不一起来?”
奔向皇宫的王府马车里,慕悦音疑惑地问着,擅自带一位臣子之女夜闯宫廷,这于法不合吧?就算是平日嚣张惯了的萧逸,不凭着圣上的旨意传召民女进宫,就不怕被降罪吗?
“治不了,还有脸来?”
萧逸云淡风轻一句话又差点让慕悦音吐血,这明晃晃的鄙夷还能再贴切点么?
难道他就没想过,万一慕悦音也治不好呢?
“万一我也……”慕悦音不禁将心里想的直接说出来。
没说完就被萧逸打断了:“那就别活着了。”
慕悦音不自觉地双手一抖,颤颤巍巍地坐直了身子,连车璧都不敢靠着,双眸中也闪出不安的神采。这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从慕府通向皇宫的路途是那么遥远,可是慕悦音却离死亡的目标更近一步!
慕悦音没想到自己是从一个火坑跌入另一个坟墓,给当今圣上治病,治不好她就得死!满脑子再也想不到其他,全是“死”字!
萧逸这是第一次从慕悦音的眼中看到害怕的目光,跟印象中那个沉稳果断胸有成竹的慕悦音大相径庭,应该是被他吓住了吧。
一双嫩白的小手紧紧抓住坐垫上的绸缎,整个人显得特别紧张。
萧逸很想将自己的双手覆上去,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慰她说不要害怕。可是,略微松弛的手只是动了动手指头,并未真的出手!
“皇兄他千万不能出事,就算是找遍全天下的名医,也不能让他有事。”
萧逸突然转过来脸,深邃的双眸中折射出毫无置疑的目光,无法忽视那担忧的神情,慕悦音却从他凝视的脸上,发现一丝对她的信任。
慕悦音深呼吸一口气,车厢里的氛围尤其沉重,她知道此去前途未卜,但萧逸对圣上的深厚感情无形中给了她激励,总归要奋力一搏,不是吗?
回以萧逸一个浅笑,慕悦音轻声回答:“奴婢会竭尽所能!”
萧逸不由地眼皮一跳,收回凝视着慕悦音的目光,嘴角却不经意上扬,伸手掀开车帘,估计快到了吧。
慕悦音被侯安搀着下了马车,站在这高大威严的红色城门面前,里面就是众人敬仰又万分艳羡的皇宫了,她不禁有点紧张,在里面会遇见很多贵妃宫嫔吧?
“跟着我,别走丢了。”
萧逸看慕悦音踟蹰的样子,本来阔步向前的步伐停了下来,侧过头用鼓舞的眼神注视着慕悦音,轻张薄唇。
像是一股暖流般注入她的心里,慕悦音望着前方萧逸精致的面容,就算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尤其是他放佛倾注了全部精力投注在身上的眸光,让人心神一颤。
默默点点头,慕悦音甩了下小脑袋,终于踏出一步,露出一抹矍铄的微笑,快速朝萧逸的方向走去。
*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绵薄小雨,微风吹过,竟然将雨水刮到了案桌上。
秋萍来不及去擦拭那些滴到案桌上的雨水,而是收拾着不小心被碰倒的茶水。
钱家小公子钱博文的侧室夫人,慕亦彤刚听到秋萍的话后又吃惊地碰到手边的素瓷杯。
“你再说一遍!”
慕亦彤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秋萍刚分明是说她的三妹妹——慕悦音,被七王爷接到了宫里去,让太太李氏大动肝火。
外面的雨声真是惹人心烦,天色也诡异的黑透了,慕亦彤的心中一团乱。
为何别人总是能过的比她好?
慕悦音竟然会去宫里,这又是为何?
“是啊夫人,三小姐本来是被太太关了禁闭,结果就被七王爷闯进慕府,将人带走了,一句理由都没有。”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慕亦彤再问下去也无用。但是慕亦彤总觉得什么事即将发生了。
她身在钱府里也略有耳闻,总有人嚼舌根,说圣上对钱贵妃已经失去了*信,还有意要将太子寄养在皇后宫里,这不就是明摆着钱贵妃即将失势吗?
钱贵妃是钱博文的嫡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钱家真失去了太子,不光是慕亦彤的公公钱丞相,就是钱博文自己,也会前途堪忧。更别提慕亦彤,这个小小的侧室了。
如今慕悦音又同皇宫扯上了关联,实在想象不到七王爷他究竟意欲何为?
“夫人,别再胡思乱想了,这碗保胎药赶紧喝了吧。”
风雨声渐渐加大,秋萍刚从慕府得知消息就立即通知慕亦彤了,这药也是从慕家得来的,慕亦彤怀孕的消息钱家无人知晓,也不让秋萍泄露口风。
可慕亦彤对着药碗发呆,不知在思索什么,却让秋萍产生不好的感觉。
“上次那包东西你给我拿来。”
钱家现在在风雨之中摇摆不定,而她慕亦彤又失去钱博文的*爱,怎么生存是慕亦彤现在唯一的难题。
“不行啊夫人,有了这孩子说不定少爷就会回到夫人身边了。”
秋萍几乎哽咽着劝道,她真不忍看着慕亦彤将孩子打掉。
“啪”的一声,慕亦彤抬起手用劲扇了秋萍一个耳光,秋萍受到震惊般捂着被打通红的脸颊,蓄满泪珠低下头不敢吱声。
“我的事轮得到你多嘴?”
秋萍知道慕亦彤心情不佳,也不敢再瞎出主意,只能转身快速去将药包拿来。
眼看着慕亦彤将药包里的红花全数倒入药碗中,拿起汤勺搅拌融了,慕亦彤看着秋萍,凄厉地说。
“你以为有了这个孩子,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嘛?”
发出一声冷哼,慕亦彤看得非常透彻。
“夫人她刚入门,还没生子,我这个侧室早在她前面有了孩子,你以为我能成功生下孩子的几率有多大?”
秋萍完全不懂,生不生孩子跟夫人有何关系?而且她还是很疑惑,就算孩子没了,那对慕亦彤究竟有何好处。
看着秋萍那愚蠢的模样,慕亦彤不欲多加解释,沉了一口气,端起药碗直接将药汤全部吞下。
残留的药包还有痕迹,慕亦彤吩咐秋萍一定要全部销毁,千万不能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听着窗外有节奏的雨点声,是不是夏雷响彻在天际,慕亦彤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能感受到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难耐的揪疼,慕亦彤知道快要来了,她忍不住扶住腹部倒在*榻上。
快要坚持不住昏睡过去的一刹那,慕亦彤使劲抓住秋萍的手,扯着嗓子问她:“人呢,大夫呢,还有赶紧去给我找少爷!”
“是是,大夫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大夫人那边万无一失,我这就去找少爷。”
秋萍推开房门冲进雨幕之中,慕亦彤侧躺在榻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可能是疼痛来的又快又急,慕亦彤不一会儿就眼前一黑,疼得晕了过去。
*
宫规森严,慕悦音偶尔抬头望着红墙青瓦,无数的青砖堆砌起来的高墙和宫苑,油然而生戚戚然的感觉,也不知深宫中埋葬了多少人的灵魂与希望。
一进宫门深似海,还有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来,宫中女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慕悦音可不敢想,但若给她选择,一定不会选择进宫。
但今日不同,慕悦音跟在挺拔的身形后面,步伐急促但走得沉稳,放佛只要这么跟着萧逸走下去,便可无忧。
让慕悦音感到诧异的是,一路上不管遇到多少宫人太监,都跪下给萧逸行礼,再漆黑的夜晚,萧逸行走在宫中也旁若无人般。
而且他们也不看萧逸身后跟着的是谁,慕悦音这小户人家小姐的打扮虽然不够出挑,但在宫中整齐划一的行装中,还是很容易被人识破。
但即使是这样,也无一人敢朝她看一眼,更别提存有异议的声音了。
“参见皇后娘娘。”
萧逸先迈步进了光明殿,立即向龙榻边上的人行跪礼。
慕悦音一看连忙也低头跪了下来,如若说跪礼,还不如说她是前驱都趴在了地上。
来之前也没人告诉她该怎么行礼啊,萧逸就是根闷头棍子,宫规这类也没吩咐。
正惊慌地不知所措时,前方传来一道和善的声音,让慕悦音略微松了口气。
“七弟这是带了谁来?本宫怎么从没见过?”
皇后的声音很温和,还带有好奇,完全没有慕悦音想象中那么威严肃穆。
“回娘娘,是我带来的大夫,前来给皇兄诊治。”
萧逸完全不对自己的擅自主张感到羞愧,反而大大的方方跟皇后介绍,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慕悦音是大夫。
“哦?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大夫,还是个小姑娘。”
皇后竟然从榻边走了下来,亲切地拉起慕悦音垂下的手,让她站直了。
本来快要紧张地窒息的慕悦音抬起眼帘,偷看了一眼高贵华丽的皇后尊容,没有想象中艳丽,倒是圆润白希,像个养尊处优的妇人,显得额外平易近人。尤其是衣着也不是花枝招展,暗赭色斜襟的襦裙,头饰只有一根金步摇,真是难以置信这身装扮会是一国之母,当今圣上的妻子皇后娘娘。
饶是看出慕悦音眼里的惊诧,皇后莞尔一笑,很是慈爱地抚过她的手,说道:“七弟把你吓到了吧,这大晚上的突然就请你过来了。”
慕悦音蓦然摇头说并没有,反倒略略吃惊,看来萧逸同圣上皇后的关系很是密切,并没有恼怒萧逸的所作所为。
“娘娘,不妨让她赶紧看看皇兄吧?”
萧逸打断了皇后的寒暄,迫不及待想让慕悦音上前诊治。
“嗯,既然如此,那这位姑娘还请一试。”
皇后这么客气,倒真让慕悦音不自在起来,想到马上就能见着龙颜,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场合相见,慕悦音还是充满敬意。
得了旨意,殿内伺候的宫人将龙榻前的黄色轻纱掀开,慕悦音孑然向前,微微俯身一探,面色突变。
萧逸悄然退到殿门口,拉过曹公公轻声问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曹公公得了眼色即刻明白王爷问的是皇后,遂也悄声回答说是王爷同慕康成离去不久。
皇后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她请御医了么?”
萧逸连着问道,听了答案有了一丝了然。
皇后来到光明殿后发现圣上毫无动静,竟然未曾慌张,反而第一时间问过曹公公可有请过太医。
曹公公就将七王爷来过,并且已经去请大夫之事毫无保留的禀报了。
没想到皇后听完后倒是沉稳地坐了下来,显得十分有耐性地等待着萧逸的归来。果不其然,萧逸真是带着一位大夫来。
只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是位姑娘。
萧逸深眯着眼眸,眼底蕴含道不明的情绪,他现在此刻感觉处于一团迷雾之中,有不少线头能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