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听说了?”他今日午后才接到消息,没理由女儿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赵语桐嘲讽地一笑,既然父亲已经知道,那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唇角扯了扯,讽刺道:“是啊,怎么能不知道呢?我的亲娘,如今已经做了北辽皇后,这么大的事情,您说我能不知道吗?”
“语桐,你不能这样说你娘!”赵凌然沉下脸,他如何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还以为一家最终能够团聚,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能?她背叛了您,抛弃了一双儿女,自己却高高在上,做着天下最尊贵的皇后。这难道不可笑吗?我们就不应该去找她,早日把她忘了!”
话一出口,赵语桐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十分介意这件事的。原本,她早已将这个躯壳当做自己,所以才会这样愤恨。想到原主赵语桐已经被别人害得殒命,她就更加恨那个所谓的娘亲,若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凌然忽然站起身,两眼愤怒地瞪着赵语桐:“别说了,你娘她不是那样的人!”
赵语桐呆住,他这是中了什么魔了,那个女人明明就不要他们了,这样要死要活地干嘛。
她索性一把将手中攥着的手镯和信封都交给了赵凌然:“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不过,您看过这些东西就明白了。”
赵凌然顺着她的手看去,一个碧绿剔透的翡翠手镯,陌生中又带着几分熟悉。那是她贴身之物,怎么会在这里?
他疑惑地看向赵语桐,“你怎么会有这手镯?谁给你的?”
“您以为只有我们一家人在找她么?忠义伯夫人也在找她。人家千里迢迢替我们寻来了她背叛您的证据,说吧,您打算怎么做?”
赵凌然心中涌起一抹怪异,忠义伯夫人,她为何要找萱娘?虽然她们姐妹情深,可时隔多年,找她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他头脑里闪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或许还有什么原因。
“这封信是她亲笔所书,您看了就能死心了。”赵语桐不愿他这样消沉下去,将信封撕开在他眼前展开。
赵凌然的眼睛蓦地亮了,他抓住那封信,双手颤抖起来,一绺细细的发丝便随着飘落下来。
他蹲下身子,一根根捡了起来,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再拿过那个翡翠镯子,一时间热泪盈眶。
“爹!”赵语桐难过地看着他,果然,承受不住的还是父亲,“您还是忘了她吧,重新找个人好好地过日子……”
“不!”赵凌然断然拒绝,站起身来看着赵语桐,眼睛瞬间又恢复了清明。“你娘或许真的嫁了他人,不过却是无奈之举。我理解她。”
“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赵语桐急得快要哭了,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这些日子的期盼落空,他心理不会出问题了吧?
赵凌然不理会她,将信纸铺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发丝捋顺,拿给赵语桐看。
“你娘的信里,的确是告诉了她现如今的处境,不过,她并非心甘情愿的。看,这绺头发,还有这镯子,都表示她从来没有忘记我们。”
赵语桐见他的样子,也不再打断他,赵凌然眼神悠远,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
“当年新婚,我和你娘曾结发为盟,她深情地吟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就下定决心,我们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赵语桐轻轻地低吟。这句诗她并不陌生,出自《留别妻》前世汉代著名的牧羊人苏武所作,除了这句,结尾那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更是荡气回肠。
赵凌然继续道:“后来,每次我一出征,都会将这首《留别妻》誊抄下来给她。直到后来,她也跟着我一起上了战场,闲暇之余,她甚至将它谱成了喜欢的曲子,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哼唱几句。如今,她这是向我表明,她并未忘记我们的结发之情,没有忘了你们兄妹二人。”
第一次听到父亲的感情剖白,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赵语桐侧过身子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滴,问道:“好,您说的我都信,他或许没有忘记我们,可是,那她怎么不回来啊?”
赵凌然眼神微黯,叹道:“身在他乡,她一定倍受约束。我想,北辽大汗怕是时刻盯着她吧。算了,只要知道她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爹!这样您甘心吗?”赵语桐无语,如果换个时代,她一定号召所有人来给她这个伟大的父亲颁发一个“好人奖”。
“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样?”赵凌然自嘲一笑,“难怪皇上此番不让我出征,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赵语桐没想到,难道皇上早已知道这一点,以往她虽然觉得父亲正值壮年却没有再次领兵出征北疆,而是让苏展柏这个没什么经验之人带兵,从来就没有深思过。如今看来,说不定已经还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而他们却被蒙在鼓里?
“爹,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用替娘担心了。您以后有合适的,还是再找一个吧!”赵语桐吃力地说完这句话,在这个时代,怕是没有那个儿女会这样劝父亲续弦的吧。
“好了,你不用担心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赵凌然打断她的话,将手中那个翡翠镯子给赵语桐“这个是你娘的,如今就留给你了,也好有个念想。”
她默默地接过,戴在了右手腕上,大小正好,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有人说,翡翠代表的是纯洁的感情,那么,她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
离开书房的时候,赵语桐轻轻地关上了门,里面传来赵凌然幽幽低吟着那首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W7eW。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大姑奶奶,老爷怎么样了?”赵顺见赵语桐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赵语桐将食指拢到嘴边,示意他噤声,低声吩咐:“再过会儿吧,等一刻钟再送进吃食进去,他也该饿了。”
“是!奴才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做。”赵顺保证道,赵语桐这才略略放心离去。
“赵顺,进来!”忽然,书房里传来赵凌然中气十足的声音。
赵顺欣喜地应了声,推门走了进去。
“老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用一些吧!”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瞧他的脸色,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不禁感慨:还是大姑奶奶有办法,进来劝了几句就好了。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赵凌然饿了一天了,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了,他接过赵顺手中的筷子,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光。
“老爷您慢着点儿!”赵顺小心提醒道。
赵凌然整个人又精神焕发了。双目炯炯有神,低声对赵顺道:“立即传令下去,让麒麟军的首领立马来见我!”
“老爷?”赵顺疑惑地望着他,很久没有见他这样的表情了,他似乎又回到了战场上。
“怎么?身为麒麟军一员,不知道服从命令是你的天职吗?”
赵凌然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赵顺一个激灵,他的将军终于又回来了,于是恭声道:“是,将军!”一拱手,矫健地转身,然后飞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凌然目光悠远起来,洪烈,二十年了,我们又要相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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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传说中的北辽皇后
北辽皇宫,处处充满异域风情。米白色的宫殿,全部由大理石建成,主体建筑呈八角形,屋顶中央是半球型的圆顶,高大宏伟。
外墙上设有好几道圆拱形门窗,窗户镂空成繁复的花鸟虫鱼,镶嵌了各种颜色的宝石,拼缀成一些美丽的花纹与图案。。地面也是由大理石铺就而成,打磨得极其光滑,能清楚地映出人的影子。
在这座巨大的宫殿一角,却有一处是仿照大周的宫殿建成。传说大汗专门派遣了一批人,前往大周皇宫,借鉴学习那里的宫殿格局。
一座大大的仿四合院风格的宫殿,取名为飞霜殿,门窗都漆成了朱红色,彩色的壁画。殿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穿插其间,一道道长长的回廊相连,一直从头走到尾,都不会淋湿了。
“守月姑姑,皇后娘娘可在?”一个小太监唤住一身宫装打扮的女子,询问道。
守月瞥了他一眼,爱理不理的。“小五子,皇后娘娘一向身体抱恙,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哟喂,我的好姑姑。可不是我要寻娘娘的麻烦,只是大汗发话了,请娘娘去腾龙殿,有要事相商。”小太监一脸讨好的笑。
“知道了,这北地天寒,皇后娘娘本就不适,出去别又惹了风寒。”守月自言自语着,又对小五子道:“你等等,我立即去禀报娘娘。”
“好嘞,小的就在这里候着,也好替姑姑您撑下伞也好。”小五子态度谦卑,立在廊檐下候着。守月不再管他,转身进了内殿。
殿内燃着好闻的安神香,守月将香炉里的灰轻轻拨开,熄了香,来到床前轻轻唤了声:“夫人!快醒醒!”私下里,她一般不叫她娘娘,而是按以前的称呼唤她“夫人”。
“守月,怎么了?”妇人睡眠一向很浅,她这一声低唤就醒了过来。转过脸来,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映入守月的眼前,竟然跟赵语桐有五六分相似,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此人正是让赵家人牵挂了多年的女子——赵凌然之妻,赵语桐兄妹的母亲凌寒萱。不过她如今的身份却是北辽皇后。
守月扶她起身坐起,说道:“方才大汗身边的小五子来过了,说大汗等着您呢?您看,要不要奴婢去打发了他?”
“不用。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不管有什么事,终归还有些顾忌,不会太过分的。我去会会他便是。”凌寒萱勉强撑起身子。
“夫人,您没事吧!奴婢给您烤烤可好?”守月担忧地道。雨季快到了,她的身子时常这样,这是当年生产落下的病根儿,每到阴雨天气,就会全身不得劲儿,关节处还隐隐作痛。
凌寒萱一把拉住了他,“不用,睡了一觉好多了,回来再烤吧。”
守月没法,只得服侍她穿戴整齐,洗漱过后才往外行去。
小五子还在殿外候着,见了凌寒萱,跪地道;“娘娘,大汗已等候多时了,请!”
他手指向旁边挺着的一顶软轿,凌寒萱看他一眼,钻进轿去,守月则步行跟在旁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行至一处拐角处,本来宽阔的道路正中停放着一顶轿子,周围轿夫宫婢无数,好不热闹。
一个宫装丽人从轿中走出来,见了凌寒萱的轿子,并不退让,直直地站在路当中。
“给皇后娘娘请安!”
凌寒萱皱眉,吩咐道:“停轿!”
守月凑近些,禀报道:“娘娘,是李贵人。”
“本宫去给李贵人打个招呼!”凌寒萱清冷的声音从轿中传来。
“是!”守月打起轿帘,扶凌寒萱下了软轿,向那李贵人行去。
“李贵人,今日真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上你,咱们还真是有缘啊!”凌寒萱眼神冷冷地看向伏在地上的李贵人,并未叫她起身。
“是,想来我与姐姐真的缘分不浅,同为汉人,又同时先后进了宫。只是姐姐恩宠多一些,妹妹要好好向姐姐学一学才是。”李贵人伏在地上很是不愉,声音里便带了几分火气。她原是听说大汗宣皇后去腾龙殿,心中嫉妒,想着故意在她必经之路挡了她的道,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着急。
凌寒萱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讽刺意味,笑话,受宠?表面看来确实如此,可是,有谁知道,在这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宫殿内,她就像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小鸟,想要飞却怎么都飞不高。
她与李贵人从来不对付,每次见面都是冷嘲热讽,今日竟然还亲自挡起道来。凌寒萱也不理会她,重新上了轿,对轿夫道:“李妹妹在这里,我们不便打扰,咱们绕一绕吧。”
轿夫抬起软轿,也不顾及皇后的尊严了,从大路的右侧绕了过去。李贵人抬起头,只见几只黑底筒靴走过,脚步所到之处扬起尘土,呛得她连连咳了好几声。
“娘娘,起来吧,皇后娘娘早就走远了!”身边的侍女不敢先行起身,劝道。
李贵人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起身抬脚就朝她踢去:“该死的贱婢,都是你都是你,害本宫受辱,打死你!”
侍女低着头,任其打骂不敢反抗,忍不住嘤嘤哭泣。
腾龙殿,一名形容粗犷的男子随意坐在龙榻上,手里拿着一个物件摆弄着,一手轻轻在龙榻的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浓黑的眉毛拧成一股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复充石充。此人便是北辽大汗呼延洪烈,习武的他听力尤其敏锐,远远地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一道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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