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凰熙这时候才停住脚步,看着他道:“尚书大人,不是本郡主要为难你,实在是皇祖母的命令本郡主也不能违,你说是吧?”
“是是是……郡主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老夫定当记得……老夫已经着人去召集人手,郡主看上谁,那就由谁协办,一切好商量,无须叨扰太后娘娘……”户部尚书忙道。
“凰熙,既然尚书大人言之凿凿,我们估且再坐一会儿,”梁晏适时地道,看到户部尚书抹了一把汗水,又笑道:“反正马车随时都备好,要进宫见姑母不过是多费一趟脚程,表叔必定会护住表侄女的伤脚。”
闻言,户部尚书的目光立时对准梁晏,眉头皱了起来,梁家这位爷的话外音他一听就听了出来,那分明就是要护住李凰熙,暗中警告他别搞那么多的小动作,这怎么可能?他的心中已经在暗暗的计算起来,态度放得比初时低了许多。
李凰熙从善如地笑道:“那就麻烦表叔了。”一转即坐回原位。
户部尚书这会儿赶紧让人上雨前龙井,将之前的劣茶撤下。
李凰熙端起茶碗,看到里面的茶水清澈透底,茶叶竖起,茶香味更是扑鼻,前世用过好茶的她一看即知道这是最上品的雨前龙井,瞥了眼户部尚书,哼了一声,轻茗一口,果然茶香在嘴里扩散开来,经久而不散,越品越甘甜。“尚书大人果然藏有好东西。”
户部尚书也跟着干笑起来,“这是特令下人新买回来的新茶,郡主能入得了口也不枉老夫特令人搜罗来待客……”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用劣茶待客的事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
李凰熙只是冷冷一笑地放下茶碗,眼角撇到自家大哥走进来,他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她这时微微眯眼,看来自己没有猜错这个户部尚书。
“小王爷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会儿才见着人?”户部尚书这会儿才发现李茴出现的不合时宜,这么说他一直在户部转悠,立时脸上隐有薄怒。
李茴一股挑了个与李凰熙挨得极近的位置坐下来,看了眼户部尚书黑下来的面孔,“我一时内急,借用了一下户部的茅房,莫不是尚书大人小气连这也不借?”眼睛一眯,揶揄地道。
户部尚书的嘴角一抽,这小子说话真不讨人喜,板起脸继续用茶,不再自找没趣。
李茴却不放过他,看了一眼庄四等人,嘴角一阵冷笑,将话挑明来说,“去这一趟茅房,倒让我大开眼界,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原来尚书大人是如此‘护’我的妹妹,还想用一块不产作物的咸水地让她试种甘薯?非但如此,还想用这几个受你收买的人令我妹妹的甘薯种不成?尚书大人,你真是好计谋,高,真高。”他的形一闪,靠近户部尚书冷然道。
户部尚书的脸上这回有冷汗直冒,忙想摆手说是绝无此事,谁说的?
李凰熙却在此时将一碗上好的雨前龙井砸到地上,顿时茶香四散,在空气里飘着,地面上茶渣与碎片混合,茶水四流,让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齐刷刷地看向她。
只见到少女柳眉倒竖地道:“咸水地?原来尚书大人是这样的安排,若不是本郡主存多了个心眼,还真中了你的圈,你老巨滑,本郡主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梁晏淡淡地道:“尚书大人一把年纪了还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来真丢朝廷的面子,这种伎俩都要使出来,真真让人不齿。”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么说,心中早已是急成了一片,再者看到李茴近的脸孔,脸上的肌颤了颤,“……误会,绝对是误会……”
李凰熙没看他,而是问向兄长,“大哥,那咸水地可是城西那一块?”
“正是。”李茴肯定地道。
她这时候在梁晏的搀扶下向前看着鼻尖冒汗的户部尚书,“尚书大人,现在还是误会吗?我相信皇祖母对你的行为一定很感兴趣,原来在你主持下的户部就是这样的……”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对几个人是一唱一和,不用想也知道必是有人将他的安排泄露出去,心中恨得不行,若让他知道是谁绝饶不过他,只是此时看到这几人不依不饶地看着他,心中不慌那是骗人的,毕竟对方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混迹在官场的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逞强,若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也不是斗不过这几个未及冠的娃娃,只是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他不愿用,遂咬牙道:“郡主,此事是老夫的不对,咱们打个商量,可好?”
“那你要打个什么商量?本郡主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你收买的。”李凰熙义正辞严地道。
李茴状似土匪地一把揪起户部尚书的衣领,眼睛一眯,“你别想玩花样,他们是谁我一清二楚,都记在心里,不怕没有人证到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
“尚书大人,只怕此事告发,吾父也保不住你的头顶的乌纱帽。”梁晏的语气像在谈论着今天的天气很好般自然冷淡,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梁家不会当他的保护伞。
户部尚书这会儿脸色变了几变,无论是隆禧太后还是梁相,他一个也得罪不起,遂一咬牙道:“郡主,我知你们忠王府初初从湖州回来,老夫愿孝敬忠王府黄金千两……”
李凰熙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们忠王府是乞丐?”然后看向要茴,“大哥,走,去绑那几个人做证,即刻就让皇祖母明辨是非……”
李茴应了声是,一脸严肃地将户部尚书一把甩下,跟在妹妹的后就往前走。
户部尚书没想到他们真的要那么做,头上的乌纱帽不能丢,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官位,几十年的心血不能白丢,忙上前拦住这几个人,“郡主,小王爷,梁公子,有话好好说,我们再商量商量,我绝不是有意要阻拦郡主行事,天地可鉴啊……”慌慌张张地冲上前去就要为自己正名。
李凰熙回头看向他,一张渐渐长开的小脸满是威仪,“相商嘛,当然可以,只是本郡主要的不知尚书大人又是否愿意给?你也知道这甘薯不但皇祖母重视,对我也有非凡的意义,绝不容许有人暗中搞破坏。”
“郡主要怎样才不再提此事?只要下官能做到的必定不会推辞。”户部尚书忙道。
“爽快,那好,本郡主也不卖关子。”李凰熙朝自家大哥一使眼色。
李茴即会意地一转往后方的书案而去,取了文房四宝,然后走回户部尚书的面前,将白纸摊开,还给毛笔蘸了墨水,递向户部尚书。
这……这是……
户部尚书心下了然,但这怎么能写?遂装作一脸不懂地看向李凰熙,“郡主,这……这是要做甚?”
“本郡主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只要确定甘薯能种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不过既然尚书大人早有害我之心,你说,我能安心种得好甘薯吗?我种不好甘薯,皇祖母必定失望,她一失望地有我好果子吃吗?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我既然没有好果子吃,那又怎能独乐乐?好歹要拉一两个垫背的,大家一道众乐乐,你说是不是?我好歹还是太后的亲孙女,到时候我顶多被斥责几句,回闺房里绣绣花,只是那惨了要垫背的人,只怕本郡主到时候也不得不歪说几句,大人,你说是吧?”
这丫头真贼,户部尚书的心中不由得暗恨,这时候却听到梁晏发抚地朝李凰熙道:“表侄女放心,谁若敢坏事,表叔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尚书大人,你还是写个保证书吧。”
李茴又一次将笔递给他。
户部尚书的嘴角再度抽搐,抬头看了看面前三个年轻人,要他写保证书?他如何能保证,那个玩意儿能不能种出来谁也不知道,再说看李凰熙不顺眼的人肯定还有,谁知道有没有暗中要下手,就连他也想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
“大哥,表叔,我们进宫。”李凰熙冷哼一声即走。
户部尚书这回不敢再拿乔,赶紧一把接过李茴手中的笔,咬牙道:“我写。”
“一早这样不就好,偏拖拖拉拉的。”李茴不悦地道。
“尚书大人,记得写上你准备暗害我的经过。”李凰熙轻声道。
已经落笔的户部尚书闻言抬头看向他们,眼睛都要瞪大,这哪是什么保证书,分明就是认罪状,他若写上那么往后就有一个把柄捏在他们的手中,这还如何得了?那手在发抖,迟迟落不下去,“郡主,你须见好就收,老夫也不怕你……”
“不怕就好,本郡主就怕你怕,也好,既然你不想要这官帽,那本郡主成全你。”李凰熙不待他说完,即再度强硬道。
旁边站着的庄四上前一把拉住户部尚书的手,在他耳边献计道:“大人,这个小女娃如此嚣张,你且写下来打发她走,事后我们再想法子让她的甘薯种不成,太后娘娘不喜自不会再待见她。而这什么证书要用模糊用语,还有,不要用大人一贯的笔迹,事后她不拿出来尚可,若拿出来,大人尽可以矢口否认,反咬她一口,说她故意推卸责任,胡乱写出一张东西来诬蔑大人。至于那些个什么证人,事后将他们都解决掉,又有谁能作证此事?”
庄四也不喜李凰熙的态度,居然将他批评得体无完肤,就让这郡主自挖坟墓。
“你们商量够了?”李凰熙嘲讽地道。
庄四的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容,“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小的这是在劝大人给郡主写保证书,郡主怎可倒打一把,只是大人毕竟是长辈,要劝也得给大人留面子是不?所以才会用密语,郡主可千万不能再误会了。”
户部尚书的心中来回转动片刻,即下了决心,颇为满意地看了眼庄四,然后提起笔来沙沙地写了起来,字迹由他惯用的圆润变成了瘦体,只是在他要写得模糊的时候,李凰熙的手就会一敲他面前的案几,轻声提醒他要注意措词,他咬了咬牙没再分辩,立时按李凰熙说的去写,约一刻钟的时间,保证书已经写就。
户部尚书将其吹了吹,然后一脸笑意地呈给李凰熙,“郡主看看可否?老夫可是实打实,绝没有与郡主耍花样,郡主这回可以安心了吧?老夫必定配合郡主行事,此事就此了了,往后休要再提……”
李凰熙接过,字字斟酌,没有什么语病,然后才道:“还缺一样,本郡主就安心了。”
户部尚书还想问缺了什么?不知何时到他边的梁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他的大拇指按个墨迹,然后在那张保证书他的签名下重重一按。他心下大骇,体一扭不按下去,无奈梁晏的劲头很大,他挣不开,手已经按到了纸上,顿时他听到完了的声音,这手印一按,以后就难赖了,怒目而向李凰熙。
李凰熙笑着将墨迹吹干,朝梁晏甜甜一笑,“知我心意者,表叔也。”
梁晏一把松开户部尚书的手,笑看李凰熙,“小事一桩,表侄女开心,表叔自然就开心。”
李茴看到他们两人间若有似无的意在流转,心中不知为何微有苦涩,手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起,今天他就发现了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他看不清道不明的愫在流转。
户部尚书的手得了自由,立即就朝前伸去,想要抢回那张有他手模的保证书,李凰熙的手一伸向李茴,“大哥,代妹妹保管着。”
李茴方才回魂,看到妹妹将这保证书交给自己而非梁晏,心中的那抹苦涩立即褪去,脸上重新挂着微笑,一把就接过,折了几折后塞到了袖口中。
“还给我……”户部尚书朝李茴扑过去。
李茴这回哪会客气,有这保证书在手就注定这尚书不能再掀风浪,遂一脚踢过去,户部尚书的子往后趔趄了一下,险些要跌倒,这时候他的头发略有凌乱,上了这几人的当了,愤恨地朝李凰熙道:“郡主,你给……”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把似冰山的声音,“大人,户部的人已经集合完毕,下官是否要带他们进来?”
李凰熙上前凑近在户部尚书的耳边道:“尚书大人是不是打算现在就撕破脸?大人放心,这保证书本郡主只是要个安心而已,你也知道我不能输,这样好了,若我的甘薯种成了,一切顺利了,过后就会将这保证书交回给大人,此事一笔勾消。”
这话让户部尚书的眼睛一亮,事到如今他已处于下风,没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权力,“郡主此话当真?”
“珍珠都没有这么真。”李凰熙笑道。
“那好。”户部尚书立即做了决定,他有把柄在李凰熙的手中,这回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协助她将那个什么破甘薯种成了,“进来吧。”一整头发,他又一副官威的样子从容地踱回椅子上坐着,只是这回他不再坐在主位上。
李凰熙却朝梁晏看了一眼,梁晏即会意地扶着她也转坐到了户部尚书的对面,李茴圈着双手走过去,在妹妹的边坐下。
一切看似和谐起来,至少,进来的一串户部的官员们都没有发现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争执,更没能在几个当事人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是户部最大的头儿的座位隐约可看出些许的端倪来。
褚世泰与另一位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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