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准备出发吧。”另一只手已是接过红鸡蛋抱在怀里的。
李芫乖巧地被长姐牵着,自从那件事后他变得听话了许多。
回廊在冬日的暖阳映照下看起来华丽了些许,那些掉漆的红柱斑影重重,鸀瓦更是将阳光反射出去,更添几分迷人的色彩,李凰熙站在空地上回头看着这座住了几年的院落,这儿是不好,却是她的福地,是给了她重来一次人生的地方,她将那一砖一瓦都看在眼里,然后松开芫弟的手,上前打开帕子,捧起一坯芳香的泥土,泥土冰凉冰凉的,还带着芳香的气息,郑重地将它包好。
“凰熙,你还舍不得这个地方?”李茴在前院忙完,赶紧到后院来找她,一看到她的行径,就知道她对湖州产生了感情。
李凰熙将包好的泥土交给夏荷,拍了拍手,“湖州是个好地方。”
李茴想要一把抱起李芫到前方去,哪知那小人儿瞪了一眼他,随即小手紧紧地抓住李凰熙的手,沉着一张小脸看他,弄得李茴极其的没趣,不过没发作出来,自然而然地拉起李凰熙的另一只手,“走吧。”
李凰熙看着这对兄弟互不对盘的样子,“噗哧”一声笑出来,爽朗的笑声少了些许离愁别绪。
忠王府的马车队还是颇为庞大,反正连破锅烂碟也不忘带上,忠王连回头一眼也没有就跳上了马车,大手一挥,车队起程,护送的官兵在前方开路。
马车里,李茴跟着李凰熙吃红鸡蛋,“对了,梁晏呢?”似乎有段时日没看到他了。
李凰熙不甚在意地道:“他已先一步起程返京了,估计就快到京了。”
李茴皱眉看了她一眼,妹妹与梁晏的关系真是匪浅,竟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他写信告诉你的……”
李凰熙斜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正要说几句剖心的话,马车却是一顿停了下来,出了什么事?
李茴更是急快地一转身就出去了解事情,李芫看着窗外,惊呼:“大姐,好多人。”
李凰熙赶紧凑过去一看,果然有大量的人围着忠王府出行的马车,她的心头一跳,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遂叮嘱下人看好李芫,自己也赶紧掀帘子带着姜嬷嬷跳下马车到前方查看,母亲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不知道会不会被冲撞了?竟焦急如焚。
人声鼎沸,她急忙往前面穿梭,途中还要安抚好出来张望的姨娘与庶妹,皱着眉头终于拨开人群到了前头,还没挤进去,即听到有一老者朗声道:“忠王爷,您的仁义与大恩大德老朽终身难忘,现在您回京,我们湖州的老百姓们没什么好特制了一个感恩伞给忠王爷,祝王爷一路平安……”
听到这里,她的步子一顿,没想到湖州的百姓居然会自发前来相送,附和着那句“祝王爷一路平安”的话,声震天际,她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溜过,只看到一片真诚,有一部分人她认得,那是无偿租用了她从王祖业那儿赢来土地的农民……
人群中有人认得她,一看到即让开道来,她没有往前走,而是在原地听到父王义正辞严地道:“大家都回去吧,本王只是尽了绵薄之力,不值得大家如此称赞,今儿个本王在此许诺,本王名下的土地永远无偿给你们租用,本王若将来有能力也必定让湖州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不舍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呼唤忠王的声音中夹杂着她的名号,毕竟求雨此事对他们的震憾不下于忠王所做的事情,她只是热泪盈眶地抬手示意众人不用放在心上,不上前去抢夺父王的光芒,转身往回走。
“他们终还是记住了郡主的好。”姜嬷嬷喜滋滋的。
李凰熙不置可否,回到自己的马车内坐了进去,看到芫弟还在张望,“这是民众为父王送行……”
李芫墨黑的眼珠子停留在长姐的身上,乖巧地没说一句话,任由李凰熙抱住他软软小小的身子,很小声很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也里也有大姐的名字……”
只是正在往窗外张望的李凰熙并没有听到弟弟这句嘀咕,没多一会儿,马车再度起程,大队人马都渐渐地依次出了城门,踏上黄尘古道,往那繁华的京城而去。
在城门外的高山上,有一披着袈裟的和尚正在那儿眺望,他的手持着念珠,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忠王府的马车离开湖州……
“怀恩,你真的不与我一道回京吗?”那会儿她满是希冀地看着他道。
他却念了声“阿弥陀佛”,“贫僧在此惯了,京城的繁华不利于贫僧的苦修……”
“怀恩,你别那么固执好不好?你知道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儿?那一年,你说要与我一道来湖州,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怀恩,我们一起回京……”她锲而不舍地问着他。
他还记得,她那张如春花初开,霁月初上的面容已有了绝美的痕迹,一双如葡萄般晶莹的眼珠子倒映出的是他狼狈的身影……
没错,是狼狈的,梁晏那天对他所说的话仍在耳边回荡,他的心不纯,他要在佛祖面前忏悔,不能再接近她了,她会是他的魔障,遂狠下心肠拒绝她,“贫僧是出家人早已是四大皆空,凰熙何必强人所难呢?他日如若我大道得行,有机会到建京做水陆法会时,我们必定还能再相见……”
“怀恩啊怀恩,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她最后呢喃的话语让他的心一疼,更是坚定地握着法杖,迈着前进的步子,离开她的视线,离开他的心魔,随后他向清凉寺的方丈请示要面壁清修,方丈却双手合十道:“去吧,只是怀恩,心不静,即使是佛门静地亦不静,你要去除心中的魔障,方才能成佛……”
他只是双手合十拜别方丈,执紧手中的法杖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山上而去,从那天到今天,他没再去见她。
坐在马车里的李凰熙却是如心有所感应那般迅速起身,差点惊醒一旁李芫,她急忙冲出马车,站在车上朝那高山看去,似乎看到那个俊帅得很的和尚,她执着帕子的手挥了挥,忍不住双手如喇叭般地放在嘴边,大喊一声,“怀恩——再见——”
青山回荡着她的大喊声,“怀恩——再见——”
这声大喊让正枕着妻子的大腿入睡的李盛基惊醒了,不悦地翻了个身,“凰熙在干什么?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她与一个和尚交好?你也不管管她?”
孙抚芳美眸一斜,“这有什么?偏你大惊小怪,人家怀恩可是杜太傅的小儿子,我们凰熙与他交好,你又没损失……”噼啦吧啦一堆不满的话。
听得某王爷赶紧闭嘴,这妻子的脾气日见增长,转念一想妻子说得也对,遂又闭上眼睛揽紧妻子的腰身再度睡去。
李茴驾马走近妹妹,“凰熙,怀恩又不在这儿,你乱喊什么?”
“他听得见。”她笑道,好像在那高山处看不到那个身影,这才转身进了马车。
惟有李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妹妹这说的是哪一国的语言,“凰熙,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信心?怀恩那小子忒不讲义气了,我们离开他连送也不送,真伤我们的心……”
李凰熙歪在软褥上,没有回答大哥的话。
高山上背过身去的和尚,却是一脸的怅惘,没有回头执起法杖往前走,她说再见的声音在他的心上回荡,准备回去看将凰熙硬要塞给他的金子处理掉,将之捐给需要的人也是为凰熙积累功德。
马车的行程很慢,驶出湖州地界的时候已是十二月了,越往建京的方向越是寒冷,建京比湖州更靠北,这是大齐开国皇帝所定的都城,告诫后代子孙们不要忘了收复北方那一片广袤的土地,只可惜直到今天,南北对立的局面仍未必变,更有臣子上书应将建京迁往向南的方向,这样能更好的防御北贼。
一下马车,李凰熙就伸了个懒腰,这一个月来坐马车坐得都腰酸背痛,遥望了一眼建京的方向,她的心既有期待又有着几分火热。
李茴将一碗热茶塞到她的手中,“暖暖身子。”
李凰熙举杯正要喝的时候,却见到父亲正与一个身材颀长,容颜看似有几分爽朗但实则是阴沉之色,一双浓眉下有双深邃的眼睛,鼻梁下方是一张极薄的唇,脸型上却又偏向了阳刚之色,总之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她竟怔怔地站在那儿,手中的热茶碗却是瞬间滑落,在泥土地面上却没有摔碎,而是骨碌碌地转着。
“凰熙?”李茴唤道。
在上一世看到他,她会满心欢喜。
这一刻,她只想到一句话: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第五十三章 分外眼红(修补)
“扑通”一声,她掉进荷花池里面,只来得及惊叫一声。
随后却因为水花从鼻喉进入而晕晕沉沉的,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身体如一叶飘萍般地在水中左右摇摆,越是挣扎越是沉得更快。
随后一只长长的手臂揽上她细小的腰,是谁?当时的她双眼因水的进入而辣痛着,模糊的意识只听到那救她之人在她耳边道:“别怕……”
不知道是因为安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晕了过去,如何从那荷花池中被救上来的过程她已不记得了,只知道当她的眼睛再睁开看着蓝天白云时,在一大群宫娥中只看到那张绷紧的少年的脸,他正冷然看着她,带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子道:“你没事吧?”
那一年她八岁,他也不过年方十三岁。
恰恰也因为如此,在上一世再重逢的岁月里他一直是她的响往。
“你没事吧?”
现在已是长大成人的那张脸也在她面前问着同样的话,他的出现在她的意料当中,只是没有伴随着梁兰鸢的出现而有几分怪异。
李凰熙看到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她掉到地上的茶碗捡起递给她,那双眼睛似是将十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多么熟悉,熟悉到在梦中都未敢有忘,耳边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凰熙,怎么了?这是当年跳下荷花池救你的萧哥哥啊,你怎么将之忘记了?”
“凰熙?”李茴感到诧异万分,那扶着李凰熙的双臂竟感到她在微微地颤抖,心下更是骇然。
李凰熙努力地暗暗深呼吸,那垂下的袖子里面悄然握紧滑下来的匕首,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匕首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看看是不是铁石心肠?努力地稳住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身子轻轻地挣开大哥的抓握,从那骨节分明的手中接回自己掉到地上的茶碗,“原来是萧公子,多年不见,我差点认不出,我没事,出丑了,让萧公子笑话了。”说完,腆然一笑。
萧荇含着一抹探究的目光看着李凰熙,这个郡主真的好像对他毫无印象了,他还记得以往忠王一家在京中时,她有一段时日老跟在他后面唤着萧哥哥,那时候他的父亲也曾笑着跟他说,要不遣个媒人到忠王府提亲?
在他不高兴地沉下脸来时,父亲才不再开如许的玩笑,那时候他是一个只懂得舞刀弄剑的少年,对情事一窍不通,直到遇上了他命中的冤家梁兰鸢才明白男女情爱是怎么一回事?到头来,她却让自己来追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女,尤其看到她腼腆一笑,他随即更为厌恶。
李凰熙在前世毕竟与萧荇做了三年夫妻,那斜挑的眼眉实实地告诉她此人正在不耐烦,她握紧粉拳,心中却是暗暗地戒备。
萧荇道:“郡主过谦了,这一路甚是辛苦吧?”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她。
李盛基笑道:“现在是太平盛世,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能得回京面见天子与太后,再苦也不觉得苦,对了,令父萧太尉可好?”
萧荇这才将目光移到李盛基的身上,道:“家父还是老样子,倒叫王爷挂心了……”随即与李盛基倾谈起来。
李凰熙假意头晕,倒在李茴的身上,朝李茴眨眨眼,李茴即会意地焦急道:“父王,萧公子,凰熙身体不适,我先抱她回马车里面,待会儿膳食做好后我再送过去。”
李盛基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女儿,女儿可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家碧玉,再看了眼萧荇,估计是女儿家害羞,遂欣然点头,“去吧,凰熙,萧公子是萧太尉的独子,特地代他前来护送我们的,今后会与我们一道上路。”
李凰熙暗暗叫苦,老爹不会看眼色吗?跟她说这样一番话无非是让她以后见到萧荇要习惯才好,看来父王对于手握兵权的萧太尉还是颇有些想法的,遂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女儿知道,萧公子,我先失陪了,这一路还有劳公子护送。”
萧荇点点头,“郡主不适若有何需要,可遣人去向我告知,在下必当尽力让郡主的回程过得舒适。”
李凰熙少不得应酬几句,然后才由李茴扶着回马车。
李盛基笑道:“我这女儿可能是近乡情怯,素日里是很开朗的一个人……”之后就是夸自己女儿的好,在他的眼中,萧荇自然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一回到马车里头,李凰熙就皱紧眉头歪在锦褥当中,一副恹恹的表情,李茴吓着了,忙用手去摸她的额头,觉得有点热,“凰熙,你不会是真病了吧?糟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