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熙猛然转头看着长姐,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眼中若有所思,感到父王冰冷的视线看着她,她忙再度表明心志。
李盛基却是在咀嚼大女儿的话外之意,随后表情一冷,这个二女儿就算敢耍什么心计那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现在大动干戈却是他思虑不周,看到孙抚芳正要再说话,他忙伸手阻止,端着一家之主兼父亲的威严道:“李云熙,如果你还认自己是忠王府的二郡主,那就将本王今天的话记在心底,今后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也不准说出那件事的半个字,否则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父王放心。”李云熙的背后血水被汗水一浸,疼痛更甚,却不敢哼半声,父亲终于表态不追究,忙打蛇随棍上地表心迹。
李凰熙看了眼李云熙掩不住喜色的面孔,心底划过一抹不以为然,但却起身,还亲热地将李云熙扶起来,“父王英明,云熙往后可不要再行差踏错了,今儿个这事闹得颇大,一屋子的人都惊动了,唉,明儿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流言呢?”故意叹息地道,手却是状似亲热地揉着李云熙刚刚被李盛基捏得青紫的手腕。
李盛基果然皱眉,很快就又再加了一句,“虽然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李云熙,今儿个就去祠堂罚跪三天,外加在那儿罚抄佛经半个月,听到没有?”
李云熙听得眼睛都张大了,她现在有伤在身,父王还要罚她去跪?那她的小命焉能还在?顿时有些心慌地看向生母。
辛姨娘也是心中暗暗叫苦,但想了想后,还是朝女儿重重一点头。
李云熙咬了咬牙忙屈膝道:“父王,女儿知晓了。”然后又朝孙抚芳母女道:“母亲,大姐,云熙承您们求情,永世难忘。”如此做作了一番后才由辛姨娘扶了下去到祠堂去。
李凰熙看着她步履蹒跚地离去,不期然地想到上一世的她最后耀舞扬威的样子,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拳头,李云熙就像那潜伏的蛇一样,始终不得不防。正想着心事时,母妃柔声地吩咐人去备膳,然后想要拉她一道吃晚膳,顺道招手让进来的李茴也坐下。
李盛基急着想问妻子今天的事情,但想到她仍未用晚膳,遂大声地呵斥许嬷嬷赶紧上菜。
一时间屋子里和乐融融,李凰熙深怕父亲会对母亲有所误会,遂笑着将今儿个的事大致说出,侧面向父亲表明母亲的清白。
李盛基诧异地看着妻子,眼底一片黑芒,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然后又听得赌约之事,又忙追问,难免吹胡子瞪眼睛。
走在外面的李云熙回头看了一眼里头的和乐融融,那才是一家子,而她们这些个庶女似乎是多余的,手指不由得深深地陷进生母的肉中,辛姨娘也不觉得痛,毕竟这一幕极碍她的眼。
“娘,我的心里真的很痛,也好恨。”李云熙低低地道,从牙缝里透出来带了几分阴狠的味道,尤其看到李凰熙的笑容时,那种痛恨深入骨髓。
辛姨娘鼻子冷哼一声,硬拽回女儿的手,微昂头看着她的双眼,“李云熙,有出息一点,别只是羡慕人家,总有一天定要她们母女笑不出来,等着吧,今儿个之事很蹊跷,我问过人,你那好大姐今天可是在书房里面与你父王呆了好长时间。”
“是她暗害我挨了这一顿打?”李云熙惊诧道,后背一疼,心中更恨,但又疑道:“这没可能,她不像是有这个心计的人?”
“不管像不像,今天你挨的打很莫明其妙,与她脱不了干系,为娘自会想法子将那个人揪出来,不报此仇誓不罢休,忠王府的大郡主,那也只有我的云熙才配,你这个大姐就是挡道的。”辛姨娘冷冷地道。
“姨娘说得对,没有她李凰熙,嫡母就会只疼我一个,如若父王得回建京,李凰熙的一切就合该是我的。”李云熙再看一眼那屋里的天伦之乐,嫉妒之意渐深,想到建京的繁华,若她能有个嫡出的名头,那该多好,必能嫁得如意郎君。
辛姨娘看到那许嬷嬷过来,忙掐了女儿一把,要她收回眼中的神色,暗暗道:“你往后就好好地讨好孙抚芳,有她为你保命,王爷动不了你的,王妃待你亲厚,这就是你的优势。”
“是,娘,女儿明白。”李云熙握紧拳头道。
许嬷嬷一出来看到这对母女仍站着未走,不悦地道:“二郡主还未去祠堂罚跪吗?莫不是还要王爷亲自管教……”
辛姨娘忙颤了颤身子,扶着一脸乖巧的女儿往前走,“嬷嬷言重了,二郡主的伤口刚刚疼了才停下的,这就去,这就去,王爷那儿还是不惊动的好……”
许嬷嬷鼻子冷哼一声,不太看得惯这对母女,但自家王妃就是不知道吃了李云熙什么迷魂汤,愣是对她颇为亲善,她在背后劝了劝,甚至惹来王妃的训斥,这才不敢再吱声。
晚膳之后,李凰熙看得出父母有话要说,这才拉着大哥起身告辞出去,兄妹俩在回廊处说了一会子话,姜嬷嬷领着夏荷正迎上来,加之李凰熙一再劝大哥回去歇息,给伤口换药,李茴这才不再相送,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方才往自己住的院子而去。
走了好一会儿,李凰熙这才皱眉道:“今儿个我没见着安熙,这丫头是不是生病了?嬷嬷,我到她院子去看一看再回去。”
“郡主不提五郡主,老奴都快忘了,今儿个听说五郡主身子抱恙在屋子里养病,她身边的小红可是急坏了……”姜嬷嬷一面举着灯笼转身往五郡主李安熙的院子而去一面道。
“哦?”李凰熙挑眉。
夏荷道:“可不是?我看小红姐都快急坏了,王妃又不在府里,王爷又冲着二郡主发作,府里都没人有心思搭理她,我看小红姐那样都难过得要哭了呢。”
李凰熙明显有心事,虽听得心不在焉,但又偏偏随口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姜嬷嬷与夏荷却没有多心一一答了。
一转眼的功夫,李安熙的住处已到了,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一间正房并一间耳房,叫院子那真的就是抬举了,忠王府也不是有心亏待没有了生母的庶女,只是无奈财力有限也就只能这样。
李凰熙推门进去,就听到那惟一伺候李安熙的侍女小红的声音,“郡主,起来吃点东西吧,这是奴婢去求厨房的刘嬷嬷做的,好不容易弄来的……”
再然后就是李安熙瓮声瓮气的声音,“小红,我没有胃口吃不下,你端出去,对了,大姐回来了吗?”
李凰熙笑着进来,“安熙又在耍性子了吗?”
“大姐?”李安熙一看到大姐进来表情一骇,随即又恢复自然地唤了一声。
李凰熙挥手示意行礼的小红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碗舀了一勺喂李安熙,“大姐亲自喂安熙,安熙可不能不赏脸?”
李安熙的目光有些闪烁,乖巧地吞下了那一勺粥,话儿都没几句。
一碗粥很快见底,李安熙忙又躺下来,虚弱道:“大姐,安熙的头晕,就不送大姐了……”
“不急。”李凰熙笑道,随手示意姜嬷嬷领着两个丫头出去,说是好好地再陪陪妹妹。
李安熙将薄被遮到下巴处,表情有几分不安,这些都落入李凰熙的眼中,这个妹妹居然还知道怕,可见还有救,“安熙在怕什么?”
“没……我没……怕什么……”
“大姐又不会吃了你,有事也不怕跟大姐直说?”
“真没事……”
“真的没有?”
“……没有……大姐……我……想睡了……”
李安熙忙一副困了的样子,李凰熙的表情却是一冷,没有戳破她那蹩脚的谎话,弯身在她的枕边摸了摸。
李安熙一脸的惊骇,忙想阻止,“大姐?”
李凰熙却不管她,更加用力地在那床边掏起来,这丫头的习惯一如前世的记忆,总将心爱的东西都放到床边的暗柜里,没一会儿,她的手中拉出一条被刺划破的粉红色缎带,看了看,再回头时看到妹妹的脸上血色全无,扬了扬,“安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大姐说?”
第十六章 毁灭证据
那条残破的粉红色缎带在两人之间来回地飘荡着,李凰熙一脸的了然,李安熙却是再度苍白着脸色自床上弹跳起来,一张瓜子脸上有细汗冒出,牙齿打颤道:“大……姐……”
李凰熙起身站在床沿看着妹妹,没有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今儿个在屋外偷听到我与父王商议事情的是不是你?安熙,老实地回答我。”
今天在书房外看到那半截粉红色缎带的时候,她就认出了这其实是李安熙的,并不是李云熙的,只因前世她看到李安熙系这个头绳时曾斥责过她,怎么能拿李云熙做衣服的边角料来用,没得让别人笑话了她,加之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一看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现在看到李安熙默然,再度道:“安熙,大姐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如若今儿个被父王知道是你,你还焉有命在?”
李安熙一听大姐的声音虽冷但话里却是护着她的,一双大眼睛涌出泪花来,小手抹了抹,仰头看着李凰熙,“大姐,我……我不是有意……要听父王与大姐商议的……呜呜……大姐……我不……会说……出去……的……”
只是很不凑巧她刚好经过,原来以为无甚大碍,哪知道却刚好听到那么骇人听闻的秘事来,自幼没有亲娘护恃的她虽才只有八九岁却是比谁都懂明哲保身,与那种秘事一旦扯上关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看看素日里在宅子里仅次于大姐的二姐差点被父王打死就知道一二,更何况是没亲娘护着的她?
在当时的紧急情况下,她急忙扯下今儿个才第一次系上的缎带,在刺丛上划过留在当场,将这祸水泼到素日里爱装腔作势又狐假虎威的二姐身上。
此时她两手卷着身上的衣物,咬着唇看着大姐背光的脸上一明一暗,心里在打鼓,这事情关乎王妃的声誉,大姐会不会不放过她?
李凰熙却是想起上一世,李安熙在庵堂里被大妇掌脸的情形,后来姐妹争执时那哭声在她的梦中不知响起过多少回,对这个没娘的庶妹,她倒是还有几分爱惜的,现在看到她这样,心下便是一软,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安熙,你听好,把你知道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今生今世都不要将之诉之于口,这样大姐也可以保证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你偷听之事。”
“大姐!”李安熙含泪地扑到大姐的怀里,心知自己欠了大姐一个多大的恩情,哽咽道:“大姐,安熙可以对天发誓,永生永世都不会从我这张嘴里吐出半个对母亲不利的话,不然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李凰熙听得她郑重的誓言,紧绷的芙蓉脸蛋这才松了下来,伸手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安熙,不用紧张,大姐若是想要将你供出来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跟你摊牌。”
李安熙这才心安定地止住泪水,但仍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到大姐走到那油灯前,亲自打开灯罩,将那半条她最爱的粉红缎带放在火前,然后那条缎带就起了火,屋子里一股烧焦的味道,紧接着大姐打开窗,一股夏风吹进来,化成灰的缎带随风而逝,很快就没了痕迹。
李凰熙回身时看到她怔然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脸蛋,“安熙,别舍不得,那不过是别人手中不要的边角料而已,你是郡主,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好了,你还不舒服呢,早些歇息吧。”轻轻地将她推睡到床上,给她盖上薄被,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脸上有着柔情。
李安熙这一刻心里是感动至极的,伸手拉着大姐的手,“大姐,安熙将来一定会听大姐话报答大姐……”
“傻丫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记得我的话即可。”李凰熙将她的手塞回薄被中,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慢慢闭眼,一会儿后传出均匀的呼息声,方才起身掀帘子出去。
她一出去,背后就有人睁开一双杏仁般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着一抹坚定的信念。
李凰熙吩咐了小红几句,这才带着姜嬷嬷并夏荷离去。一路上,姜嬷嬷见主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故而也没有多话,提着灯笼尽忠尽责地在前方引路。
“嬷嬷,这些天盯着祠堂。”李凰熙吩咐道,最近她事多不能让辛姨娘与李云熙有机会坏她的事,可惜今儿个没能置她于死地,前世的事情给了她很大的阴影,李云熙坏事往往都是在关键上的。
姜嬷嬷闻言愣了愣神,全府的下人都知道李云熙被罚的事情,可见郡主是对李云熙起了疑心,平日间她看那李云熙就假得很,只是看她没有动什么歪心思,故而才没有在郡主面前进言,现在忙应了声:“是,老奴晓得。”
回到自己的院子,夏荷正要掀帘子,夏香就快一步掀开,明快的声音响起,“郡主回来了。”
李凰熙看了眼她讨好的笑容,心里不由得一阵的厌恶,板着脸没有做声,在经过她身边时道:“安熙病了,她那儿缺人手,小红一人怕是忙不过来,夏香明儿就过去侍候五郡主。”
夏香正要斟茶的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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