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物肮脏,还是由奴婢来拿吧。”金嬷嬷道。
隆禧太后摇了摇头,而是直接递给李凰熙,脸上没有半分轻松的表情,“凰熙,你怎么说?当初若哀家没有记错,你可是打过包票这东西易种易活,产量奇高,哀家可是寄予很大的厚望,现在不讳言,哀家极其的失望。”
李凰熙双手恭敬地接过,一股腐烂的气息飘出,她的眉头轻皱,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蔫了的绿叶,“皇祖母,臣孙绝对没有欺骗皇祖母的意思,这甘薯确实易种易活,这个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请容臣孙查清楚。”
梁博森今天吃了不少暗亏,急忙上前,“郡主,我没有亲自耕种过的人都知道此物已不能再长了,只能证明它不适应我大齐的气候土壤,是次失败的试种,外来的东西始终是外来。”
李盛基的眉峰紧蹙,想要反驳梁博森却找不出话来,他亲自耕种过,知道当农作物的根部腐烂,那么这株植物就是没救了。
梁晏上前道:“姑母,父亲,不查清楚就定下不能种,似乎是不是过于草率?”
梁博森不悦地看了眼梁晏,他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隆禧太后点点头,“阿晏说得对,凰熙,哀家就给个机会你去查。”
李凰熙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亲自跳进甘薯地里,现在这一块地都已经被翻了开来,腐烂了根本的甘薯苗全部被挖出摊在土壤上,她不忌讳味道难闻蹲在地上一株一株地查过去。
李茴在她身边蹲下,“这一块地都是这样,没一例外。”看这变腐的过程,证明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他是后悔无比,就那天夜里被妹妹拦回府没亲自看着,现在就出这样的事情。
萧荇大声嚷道:“郡主,这段时间我都是参与者,这甘薯确如相爷所言不适合我大齐的气候与土壤,长苗时倒还好,现在却是齐根烂掉,可见此物并不适宜推广。”
梁博森一听忙附和了几句,李凰熙种不成这甘薯,就没有获得长姐宠爱的资格。
梁晏没吭声,只是两眼锁定在萧荇的身上,冰冷似箭。
萧荇敏感地察觉到,两行锐目同样锁定梁晏,这个人似乎与李凰熙的关系甚密,只是到现在他也没有探查出这两人是何种关系,所以他在梁兰鸢的面前一次也没有提及过,乱嚼别人舌根的事情他萧荇不愿做。
李凰熙看了眼萧荇,随即起身走向隆禧太后,“皇祖母,这里有几亩甘薯,皇祖母,若是这一块地的有问题,那么所有地块里的甘薯也同样也有问题才对,还请皇祖母给时间凰熙翻锄。”
李茴一拍脑袋,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当时只是检查了这一块地的,可还有其他亩的没有检查,于是急忙附和妹妹的话争取隆禧太后的支持。
萧荇暗地里冷冷一笑,随即面容一整,拱手道:“太后娘娘,郡主所言有理。”
隆禧太后自然是准奏,一时间,李凰熙指挥一旁的农户举起锄头将地下的甘薯苗都挖出来,此时已是晚霞齐飞的时辰。
正在越来越多的甘薯苗挖出来之际,户部尚书已是满头大汗地赶到,他时刻关注着这里的变化,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自己下的保证书还在李凰熙那儿呢,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从而掉了乌纱帽。
那一堆又一堆的腐烂甘薯苗让人看得触目惊心,臭味也在这一片天地弥漫,几亩地的甘薯苗都被翻开来。
户部尚书的头皮在发麻,心里却在开始盘算待会儿的说辞。
容公公道:“娘娘,这儿气味难闻,不若先暂时离开到远处歇一下?”
隆禧太后的目光落在一脸汗水的李凰熙身上,摆了摆手,不管这孙女儿有没有种成甘薯,也值得她认同,若这农作物种成倒真是美事一桩,凌厉的双眼微微一眯,朝户部尚书道:“去找个真正懂农事的人来查看一下这根茎是不是自然腐烂?”
户部尚书被隆禧太后这样看着,头上的虚汗也冒了出来,赶紧应了声,朝身边的人轻声吩咐几句,随即又看向正随着李凰熙挖薯苗的褚世泰与孙司农,这两人办事真不得力。
直到星光上升,隆禧太后仍没有离开回宫,而是坐在容公公搬来的圆椅内,着人点上纱灯,一时间将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堂堂。
李凰熙新换上的裙摆已经沾满了泥土,由李茴扶着走上田垄,鬓边的秀发有些凌乱,此时的她身上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田园的乡土气息,梁晏看见着心中一痛,只是这场合不对,由不得他做过份的举动。
“回皇祖母的话,这几亩地的甘薯亩确实都烂掉了……”李凰熙道。
萧荇急忙打断她的话,“太后娘娘,这甘薯举许是好东西,但大齐的地却不适合种植……”
李凰熙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萧荇的身上,“本郡主想问问萧公子,你为何口口声声都要宣扬这甘薯不能种?这关系到我大齐的百姓,萧公子是太尉之子,怎可随便说话?本来我就无意让萧公子来种甘薯,是太尉大人的意思,我勉为其难接受而已,现在萧公子却大力地抨击,又是何意思?若真不想协助本郡主做这有利民生的事情,那就请萧公子离开,本郡主自当亲自向太尉大人解释。”
萧荇没料到李凰熙会这样说,脸上涨得通红,只是碍于现在是夜晚,别人看不真切,为了大局,他深吸一口气道:“郡主为何这样说?我也是为了郡主好,断没有别的意思,现在的局面郡主已经看到了,这些甘薯有一部分是我亲手所种,我怎能不希望它能成活造福百姓?”立即不甘示弱地反问李凰熙。
李凰熙的胸口堵着一团火,他现在这样认真的样子让她看了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勾起了前世今生对他的仇恨,袖子下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一阵的刺痛让她的头脑清醒过来。
萧荇的眉头却是紧皱,李凰熙这样露骨的情绪他不是第一次领教,联想到她在回京途中戏耍他的画面,心口同样蓄着一股怒火,自己似乎没有做过出格的举动冒犯她,她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莫非知道他私下里与梁兰鸢的打算?这么一想,他的心神略微一慌,眼珠子里面略有不安,随即想到自己一向很小心与兰鸢来往,是断断不可能让人察觉到这一层关系,至此,才略为心安。
梁晏道:“两位稍安勿躁,一切还是要以事实说话,娘娘,是否?”
隆禧太后点点头,“凰熙,此事是你开启的,哀家希望你能诚实点,告诉哀家此物到底可种不可种?如果你有半句虚言,那就是浪费国家的财力人力,哀家可不会顾念你是哀家的孙女,照样将你治罪,你可听清楚了?”
所有人都被隆禧太后的话震惊了,梁博森露出阴深惬意的笑容,李盛基却是愁眉深锁,早就说这甘薯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儿还偏一意孤行,这会儿好了,终于惹事了吧?他表情相当不高兴地瞪着女儿那略显狼狈的样子,母亲这几句话他听出了不善的意味,暗暗给女儿一个眼神,让她改口这东西不能做,这样即使母后再生气,口头责骂几句就会过去了,也不会惹祸上身。
李凰熙不顾父亲打来的眼色,当即跪在长满青草的田垄上,不顾细小的砂石磨损她的膝盖,朗声道:“皇祖母,臣孙从来没有说过虚言,这甘薯能做,绝对是能种之物。”
李盛基一听就用手掩额,这个女儿到现在还要口犟,身为人父他怕是推脱不过去,急心跪在地上朝母亲道:“母后,她不过是未及笄的孩子,年纪小,所以口不择言,胡言乱语,还请母后不要责备于她,儿臣身为人父,有管教不严之重,儿臣愿替她领罚。”这样道貌岸然的话还是尽早说比较好。
如果不是了解父亲的为人,李凰熙会为父亲此时的举动而感动不已,只是现在她感动不起来,父亲果然最爱的还是他自己,“父王,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必定不会牵连到父王的身上,皇祖母,臣孙恳请不要将吾父拖进此事当中,还有,甘薯绝对是有为之物,臣孙愿用性命担保。”
李盛基的脸上一阵赧然,他这样说不是说给母后听的,而是让女儿说以上这样一番话,好摘清自己的关系,这样一旦女儿被母后追究至少连累不到他身上。
隆禧太后看了眼自己那不成才的儿子,脸色一沉,“盛基,你起来吧,凰熙这孩子倒是孝心一片,此事她自愿负全责,哀家也淮她所奏请。”看到儿子急忙起身,她这才再道:“凰熙,信口开河要不得,你可知道吗?”
“臣孙明白。”李凰熙道,“这一片的甘薯苗确实是坏了,但是,臣孙想请皇祖母明儿再视察一地,可否?那会儿臣孙再向皇祖母及相爷等朝臣展示,我大齐的土地绝对可种甘薯此作物。”
萧荇立即看向她,两眼瞪如铜铃,她此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的大脑灵光闪现,两手开始冒汗,看向李凰熙的目光满是探究,只可惜眼前的小女人却是丝毫也不透露,他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隆禧太后微皱眉,这个孙女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想到她的聪明劲儿,她还是欣然准了她所奏。
“皇祖母,在此事没查明之前,臣孙请求将参与这几亩地耕种的人都暂时关到户部的牢房里面,请户部尚书亲自监管,如果这些嫌疑人出了什么问题,那么户部尚书要负全责。”李凰熙道。
户部尚书真想逃离李凰熙,她是不是不整死他就不甘心?按她这样说,连萧荇、李茴等都要暂时入狱,李茴是她大哥自然无须理会,但萧荇可是萧太尉的亲生儿子,这不是拿他当枪使吗?随即他却想到一点,两眼看向萧荇那张年轻的脸庞,李凰熙真正要他看住的人是萧荇?
一群庄稼汉听后都吓得跪在地上,他们只想多挣点银子,绝没有想过要进大狱,忙呼冤枉。
李凰熙没有看向他们,而是再一次向隆禧太后请求。
隆禧太后在火光下看了一眼那群庄稼汉,随即道:“准奏。”随即从圆椅内起身,步向李凰熙,在纱灯的笼罩下,她的目光没有柔情,“凰熙,明天你最好让哀家看到有利的证据,不然哀家即使再疼宠你,也会将你轻惩,你可要记住了。兰鸢即使骗了哀家,但她的事情与你现今之事并不相同,哀家给了你暂时在户部行走的权利,你所担的责就更重。”
轻惩是小事,李凰熙真正会因此事断送的是她准备步向朝廷中枢的路,乖乖地当她的郡主,在闺房里面绣花,或与一众贵女吟诗作画,以后就是嫁给一男子生儿育女,从此相夫教子,泯然于浑浑噩噩的家庭琐事中。
“臣孙明白。”李凰熙道。
“那就好,哀家拭目以待你会给哀家怎样一个惊喜?”隆禧太后道,随即裙子一摆,她已是毫不留情地离开。
李凰熙跪在地上恭送太后离去。
户部尚书带来的人迅速将萧荇、李茴等人抓住,包括褚世泰与孙司农原户部之人也没有例外,纷纷捆绑起来,孙司农挣扎了一下,这事他是无辜的好不好?“郡主,你倒是说一句话啊?跟你来种这甘薯真是倒霉,大人,这次的事情真与下官无关……”
梁晏在转身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眼她,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他微微一叹息,她一向是高傲的,只是无论她是何面目,他也注定了要与她纠缠一生。
她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听到孙司农不满的声音,转身看向他,笑道:“孙司农,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过只你身正,那也不怕影子斜,就委屈了你到牢房里暂住一宿,哦,对了,听说你惧内,放心,本郡主会派人给你妻子送信,让她不用担忧,你在百花楼里面正喝得痛快。”
孙司农原本听她上半截时还是受用的,这郡主虽然有时候不太讨人喜欢,但总的来说还是颇为平易近人的,只是听到后半截,他笑不出来了,大呼道:“郡主,你可不能败坏我的名声,我娘子会杀了我的……轻一点,大家还是同僚……”
褚世泰白了孙司农一眼,少说一句会死吗?身为知情人他朝李凰熙微微一点头,与她错身而过,坦然地迈开步子由户部的人绑着离去。
萧荇阴沉着脸色,这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他预想的范围,在户部的人就要碰到他的身子时,他低骂道:“我自己会走。”径自走到李凰熙的身边,“郡主,我萧荇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还要这样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就认了又有何不可?女子就要安于闺阁之内,与男人争于你有何益处?他们都是有家累之人,这本就不是他们的错,你现在却要害得他们妻离子散,你这样做不怕有报应吗?”他的手指着那一群呼天抢地的庄稼汉,朝李凰熙严声质问,甘薯种不成,她不过是担一点小责,又何苦逼人太甚?
这是李凰熙听过最好笑的话,他萧荇有没有对不起她,老天知道,她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无耻,但却没有想到他会无耻到这境地,敢做不敢认,“萧公子说这样的话,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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