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啊,这是喜事!听说皇上就是因为这根簪子才赦免了菽园擅自做主的罪过。”喜笑颜开地说了这么多话,罗翠屏无非想着姚景心领了赏赐能分些给她。
“皇上?”她若有所思,果然,那夜见到的小太监就是皇上,袖子下的双拳捏得紧紧的,但却充满了寒意,刚才才捂热的药瓶又恢复冰凉。
“听说是咱们菽园的人掉的,皇上传旨要找出这个官奴婢,还能领赏呢,我知道那人是你,赶紧去认了吧……”
罗翠屏扯着她的衣袖,却被狠狠地拒绝:“慢着,我怎么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皇上凭什么因为一根银簪就赦免了大家的罪过?或许,这不是福,是祸!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这事先别声张,我先去打探打探……”
瞧着姚景心凝重的神情,罗翠屏却不以为然,反而还为她心急上火:“好妹妹啊,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等什么呢,指不定皇上见了你封个美人什么的,你就飞黄腾达了。”
“你懂什么,昨天才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哪儿有心情顾及一根银簪和一个官奴婢?听说王子伽禅那受伤,多罗国的国王大怒,皇上这会儿不忙着两国邦交和追查刺客,反而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关心,这不是很奇怪吗?”她步步逼近罗翠屏,最后行至墙角,居高临下地对着这个没心眼的小女人,当即不断地摇头。
“听你这么说,是挺奇怪的……”
“所以,这件事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翠屏姐姐,那根银簪只有你见过,千万,千万替我保守秘密!”这是件关乎掉脑袋的大事,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景心,你该不会在宫里闯祸了吧,不然,皇上为何要设个局?”颤巍巍地对着姚景心,罗翠屏胆小懦弱的性子开始显露,她害怕,真的害怕,害怕哪一天她跟姚景心一同被押到绞刑架上,临死了连个收尸的姐妹都没有。
“你放心吧,就算出了事,我也不会连累你的,我还等着你帮我收尸呢!”半开玩笑的话语让罗翠屏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抬眼望着朝夕相处的姐妹,她眼眶一红:“景心妹妹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咱们快进去吧。”
两人手牵着手进入寝屋,原本一个个瘫软在床上的官奴婢们此刻都活蹦乱跳炸开了锅,本来众人还因为金玲被关入了大牢喜笑颜开,之后就被强制在门外跪了一夜,一个个都奄奄一息,可偏偏那张画纸传了下来,一个个开始望着簪子干发愁,对着赏赐干流泪。
“你说,这是谁的簪子,模样这般别致,咱们都没看到过。”
“指不定不是咱们这屋的,是其他屋里的!哎呀,不知道谁这么好命,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想啊,这应该是哪个官奴婢的传家宝,所以才藏得这么深。”
“你傻呀,传家宝会草率地弄丢吗,还被皇上捡到。”
“或许,人家就是故意的呢,以前不是有丢手绢,丢荷包勾引男子的吗,现在时兴丢簪子了……”
角落里端坐着两个人对饮,罗翠屏趴在桌上听着一屋子的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姚景心却摊开了乐谱嘴里轻轻地哼唱着,不多时,她突然停下了目光,抿着樱桃小嘴,面红耳赤。
发现了对面女子的异样,罗翠屏懒洋洋地开口,满脑子都是那堆得不到的金银珠宝:“景心,你怎么了?”
“天哪……这曲子,这曲子是首艳曲!”话音未落立刻便将丝布合上,咬牙切齿地对着墙壁:“那个该死的……”
“该死的谁?”急切地问,让姚景心沸腾的小心脏平复了不少,她慌乱地用手背给脸颊降温:“那个该死的小太监!”
“这究竟是什么艳曲啊,能让你脸红气短。”
清了清嗓子:“此曲名为《魂绕》,是十年前南江边上风月舫中盛行的艳曲,传说听完此曲的人便会魔音灌耳,就算面前站着一个又黑又丑的麻子都会渴望行……行男女之事!”她越发地小声,特别是最后四字,有些说不出口。
“哪有这么神奇!诶不对啊……”罗翠屏的小蝌蚪眼咕噜咕噜地转悠着:“十年前的艳曲,你怎么知道,那会儿你还是个小毛孩呢!”
“别胡说八道!这是我偷偷翻看藏书,野史里记载的。听说当时的男男女女一度为了此曲风魔,所以,先皇便下了一道禁令,禁止演奏该曲,还将乐谱当众焚烧,至于那些会弹奏的乐师,也都纷纷斩首示众……”
“啊,闹得这么厉害,看来此曲确有神奇之处。”她伸手欲将抢夺乐谱,却被姚景心收入了袖管之中:“别打这个主意!此曲不是一般人能练就的,听说整个宁国能演奏的乐师不到十人,很多人练到一半就控制不住心魔疯掉了,我当初也只是在野史中看到了部分未烧毁的乐谱残骸,这刚刚哼唱了一下,竟然对上了,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反应……”说完这话,她依旧心有余悸,不知道蒙面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要将这样一首磨曲交付给她。
“那那那,这鬼东西怎么办?”嫌弃地躲藏在一侧,罗翠屏庆幸金玲入狱了,否则,练这首曲子的人就是她,恐怕还没熬到秋后考核,她已经疯掉被套入绞刑架了。
“烧了!我立刻就去烧了它……”一阵风掠过,带着满满地火药味,姚景心手中捏着这卷能吃人魂魄的艳曲,朝着门外快速冲出去……
10。初见作诗
小雨淅淅沥沥地洒满宁国京城的大街小巷,气势磅礴的宣政殿窗前立着两个笔直的身影,一袭明黄色龙袍加身,一裘暗紫蛟纹披风点缀着晶莹的雨珠。
身侧的墙上挂着一幅白描,勾勒着一根别致的银簪,簪子上繁复的螺纹拉丝看似杂乱,其实是在遮掩着内里的一颗暗红色宝石,那宝石明眼人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赵亦靖背负着双手,远眺着对面金光闪闪的茗合宫:“亦佟,你输了……已经五日了,那人未曾来认领簪子,倒是有两个不怕死的敢欺君冒领。”
抬头仰望着屋檐滴落的珠帘,赵亦佟不住地摇头:“不对,这不合常理!皇兄,您是不是为了赢我,把人给藏起来了。”
“你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输了就赖给别人,从不肯服输!”赵亦佟斜眼瞥见那颗被遮挡华光的宝石:“嗯,是块好材料,懂得韬光养晦。”
“皇兄,你确定簪子的主人是她吗?”赵亦佟始终不愿相信,赵亦靖口中那位与众不同的奇女子,竟然是一位故人。
“千真万确……”他轻轻一笑,当初小阁楼中发生的一幕幕循环上演:“难得,是个难得的女子。”
“可她是官奴婢,如果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无妨,规矩是人定的,既然是人定的,就注定有缺陷,而这个漏洞,就交由你去发挥了,亦佟,你应该知道怎么跟她交流……”
赵亦佟眉头紧锁,双手抱拳抖落肩上的雨露:“臣弟领旨!”
刚刚下了早课,官奴婢们纷纷遮着头顶奔向旁边的乐坊,前脚刚踏出学堂,人群便出现了一阵骚乱,见过赵亦佟的人,都纷纷行礼让道,没见过的人都驻足观望,更有甚者还发出一两声尖叫。
“成何体统!”薛兰姑姑怒喝众人,回过头匆匆迈着小碎步迎上去,只见赵亦佟站在学堂门口如一尊雕像,披着暗紫蛟龙驾雾披风,手里撑着一把昏黄的油纸伞,目光如炬地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仿似在等谁。
“奴婢参见玉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奴婢的罪过……”薛兰一个半老徐娘,行完礼之后不免抬头多望了一眼京城四大美男子之首。
“不必多言了,本王是来找姚景心的。”
“王爷有所不知,景心姑娘通常都会留到最后,帮王公公收拾课案,奴婢这就给您叫人去……”
“不必了,本王等着就是。”
斜眼往学堂中扫去,果然,一个纤长的身影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卷和画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的书柜上,案桌前品茶的王永康抬头正巧对上赵亦佟的侧脸,当即惊得杯中茶洒了一地,起身快步迎上来:“参见玉王爷……”
“起来吧,本王问你,景心姑娘为何留到最后?”话说了,还不忘余光跟随着那一抹悠然的身影。
“回王爷的话,景心是菽园最乖巧的姑娘,每日定会来得最早,临走时还会主动留下帮忙收拾打理。”
里间的身影依旧忙碌,一些书册过于沉重,她提起几步便要停下歇息,看得赵亦佟也有些不忍。
“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这不禁令赵亦佟想到秋后考核,或许,她的目的就在于此。
“回王爷的话。”说到姚景心,王永康的嘴角止不住上扬:“景心姑娘这样做,无非是想奴才多带些书本给她阅览学习,她的文采可是一等一的好呢!”
“哦?是吗……”他鼻腔里带着满满的不屑,一个菽园的女子,文采能好到哪儿去?
撑着油纸伞,踏着四平八稳的阔步,他径直走进了学堂,面对巨大书柜前相对清瘦的背影,抬头望向四四方方的天井,他忽然心生一计:“窗涵冷落玉霜华,书香难留病残花……”
听吟出的诗句,姚景心猛然停下手中的活儿,脸色暗沉着:“芳青暗省秋临夏,逆风解意淡烟霞。玉王爷,您的诗够美也够华丽,只是太伤人!”说完,她特意顿足几秒,终于回过头轻轻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
油纸伞飞落,一阵鼓掌声回响,赵亦佟的双目中终于透露出欣喜的目光:“景心,逗你玩儿呢,别在意!你的嘴皮子跟小时候一样,还这么凌厉,谁都不敢近你的身。”
“奴婢不敢!”再次福了福身子,她低头站在他面前,眼神只盯着他胸前系的披风绳结:“王爷今日怎有空到菽园……”带着些期待,她的脸微红,但一想到刚才病残花三个字,她心中便添堵。
“本王是专程来找你的……还给你!”说罢一支银簪落到姚景心的手中,她握住簪子呆望了一会儿,完全无法回神:“这……这簪子怎会在王爷手中?”
抬头,一只温润的大手摸摸她的脑袋:“下次别这么粗心了,这是好东西,失去了或许再也找不回来了……”他话中有话,她听者有心。
“嗯!奴婢记住了。”她终于露出甜美的笑容,在秋日里绽开了最艳丽的花。
“秋后考核一定要胜出,本王相信你的能力。”他收回了手掌,有些不自在地背在身后,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脸期盼的神情,竟然有些不忍。
“奴婢定会拼尽全力,请王爷拭目以待!”
赵亦佟深邃的双眸移开了方向,望着她身后密密麻麻的书册:“你啊,还一口一个奴婢的,以后在本王面前不许说奴婢二字。”
姚景心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奴……景心知道了……”
这一整天魂不守舍,她只知道握着那枚簪子发呆,然后被惊醒,惊醒之后再接着发呆,仿似下雨天也没那么烦闷了,一把油纸伞令她发呆,一卷书令她发呆,一句话,一个词,一声轻笑,她也能发呆,就这样发呆着走到了冷宫之中。
掏出钥匙,却发现珍妃的门上没了锁,她当即被一盆冷水泼醒,从发呆中回过了神,当即粗暴地推开了小木门,门内一片清净,只有方格子木窗中亮着昏黄的烛光,扑闪扑闪地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谁,谁在里面?
蹑手蹑脚地握着门后的扫帚前进,她静静地蹲在窗下偷听,男人富有磁性的温柔嗓音传出:“睡吧,快睡吧,梦中有你最爱的珠宝,你喜欢石榴红的宝石,这些我都记得呢……快睡吧,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了……”
11。君又来了
糟糕,难道是跟珍妃私通的某个侍卫?
这是姚景心第一个猜想到的对象,她握着扫帚缓缓进屋,刚准备推开门,那门便自己从里开了,一个措手不及,扫帚应声而落,铺天盖地的拍打在小屋中上演,但奇怪的是,不论她怎么追逐拍打,来人只是一个劲地绕着圈子躲避,却不曾被伤到分毫。
“是哪个不要命的!”她怒吼,却猛地眼前一黑,被人捂住了口鼻,男人眨眼之前还在面前,现在却鬼魅般地出现在身后,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的心跳。
“嘘……小声点,别吵醒她!”
“大胆!这可是后宫,岂容你乱来!”就算嘴被捂上,她依旧能含糊不清地发声,只是对方的脸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看见。
“好了,别嚎了,是我!”说完这话,男子的手渐渐放下,一个小太监的帽子映入眼帘,姚景心站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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