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屋里已是挤满了人,萧怀素与宁湛进去时便已经听到了好些嘤嘤的哭泣声,伴随着萧逸海的暴吼,“老夫人还没死呢,要哭出去哭!”话音一落屋里立时便噤了声。
那些萧家族人也不是真伤心,不过做做样子罢了,被萧逸海这一吼难免要抱怨几声,“三侄儿,那躺在床上的可是你亲娘啊,你就任由你媳妇这样欺负她,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对,这样的恶妇理当休了!”
这显然是与高邑县主有过节的人才敢说这样的话。
“各位伯娘表婶,老夫人眼下不适,请各位先到一旁的花厅歇着,招待不周啊!”
眼看着萧逸海坐在一旁已是青筋暴起,两个拳头都捏得咔咔作响,萧夫人赶忙站了起来打着圆场,又给旁边的萧怀畅使了个眼色,母女俩半拖半哄地将人给请了出去,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萧逸海脸色沉沉地坐在床榻边的锦凳上,垂着头搭着手,面色渐渐变得有些茫然。
萧怀素几步上前轻声问道:“父亲,大夫可来过了?”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萧老夫人此刻已经睡了过去,可显然睡相不太好,一边的嘴角还扯着,那透明的涎液又顺着滑了下来。
问了几声,萧逸海这才转过了头来,看了看萧怀素又看了看宁湛,“大夫还没来。”一顿又道:“你去看看……”像是有些难以启口,最后还是咬牙说了,“怀素,你先帮我照看着他们母子,一会儿我再过去。”
萧怀素深深地看了萧逸海一眼,还是应了一声,面色一片木然,转头便出了门,只留了宁湛在屋里呆着,踏出房门前还能听到他在与萧逸海说着话,“伯父且放心,老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若是不死,的确是没事,不过后半辈子只怕萧老夫人就要躺在床榻上过了。
隔壁的花厅里已经坐满了萧家的人,还能听到萧夫人温言细语的劝慰声,又安排着将饭食给端到这里来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宴席自然也是摆不成了,大家只能将就着从简。
巧儿去打听到了童清莲在哪里,萧怀素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萧逸海自然不敢将童清莲母子安置在他们三房的院子里,依高邑县主今天那态度只怕还有好一通闹,若是伤着了他们母子他后悔都晚了。
眼下童清莲母子几个就待在萧老夫人屋后的小跨院里,萧逸海特地派了几个老嬷嬷过去看着,这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从前侍候过萧老夫人,也还能听他几句话,不像其他人一条心都顺着高邑县主去了。
等萧怀素到了小跨院时,童清莲已经收拾打扮过了,散乱的发鬓也重新打散了梳了个偏髻,头上插着的步摇垂在耳边金光闪闪,怀中抱着的宝哥儿已经睡熟了,她轻摇了几下,见着萧怀素道来,便将宝哥儿递给身旁的丫环抱着,笑着起身行了一礼,“三小姐。”
“不必多礼。”
萧怀素轻轻点了点头,童清莲也站了起来,使了个眼色让丫环将宝哥儿抱进东次间里,亲自动手给萧怀素斟了杯茶水请她坐下。
“童姑娘没受惊吧?”
萧怀素的手指轻轻划过白瓷茶杯的边缘,却并没有喝上一口,眼帘微微掀起,打量着这个在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女子。
哪还有刚才那副娇弱的模样,童清莲的眉宇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看便是心情大好,被萧怀素这一问便笑着回道:“是吓着了些,不过有三小姐在,我知道咱们母子断然出不了事。”
萧怀素莞尔一笑,这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子。
“不过,县主今日是气急了,虽然在人前耐何不得你们,但就怕人后……还需要小心才是。”
萧怀素提醒了童清莲一句,今日的一切只是个开端,从望江的表现来看,她还能多挖出点什么才是,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那就要将对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以绝后患!
“多谢三小姐提醒,”童清莲点了点头,“想来老爷会护着咱们的,只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犯了病……”说着便扯了袖里的绢帕拭泪,一脸惋惜伤心之态,不过见着萧怀素木然的表情,很快便收了泪意,她也看出来了这位三小姐与萧家人的感情都不深,哪会有真切的悲恸。
“这事父亲自会追究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萧怀素摆了摆手,又道:“只是你如今的处境……恐怕要换个地方住着,若是县主一日掌着家,只怕你一日不能住进萧家来,除非这件事情得到真正的解决。”
“还请三小姐帮帮我们母子!”
童清莲赶忙站起身来,面带期盼地对着萧怀素行了一礼。
萧怀素点了点头,眸中蕴着一抹坚决,“既然做了这事,我自会有始有终。”
☆、第【149】章 处置
萧老夫人中风已成为事实,就算请了兰陵最好的大夫来诊治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萧夫人更觉得头痛了,只回屋斟酌着给萧逸涛写信,一回到兰陵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没了丈夫在身边总觉得不踏实,她也希望这事赶快过去,等着女儿一出嫁她绝对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多呆一刻她都嫌膈应。
只是高邑县主这般纵仆打伤萧老夫人还造成了这样的后果,那么多人都看着,不可能让她继续再嚣张下去。
为了这事,萧夫人不得不找萧逸海商量,“老夫人如今这副模样了,三弟总要给个章程出来,三弟妹那里是不是也要给个交待?”
高邑县主要开始倒霉了,这是萧夫人可以预见的,甚至结合这发生的种种她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从萧怀素归家才开始的啊,谁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她的报复,想想便让人心里有些发悚。
杜伯姝去世之前高邑县主便搭上了萧逸海,俩人不忠不义,最后甚至还……
萧夫人抚了抚胸,根本不敢往下去想,虽然她也猜测过无数次,但没有真凭实据,她又怎么敢胡乱说道,何况沾上这事必定惹一身腥,她不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逸海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他也为这事气到不行,没想到原本是针对高邑县主的戏码却让萧老夫人受了灾,那么多人看着呢,长兴侯府闹出了这等丑事,只怕不出几天就要传遍兰陵。
萧逸海烦躁地甩了甩头,拳头一握,尽量让自己平复着心气,“大嫂放心,高邑那里我自会与她说道,母亲如今这样她也该尽点孝心到跟前侍疾才是。”
“这可使不得。”
萧夫人连连摆手,心有余悸道:“县主这般跋扈,连老夫人挡着都敢动手,我是万不敢让她在老夫人床前侍疾,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外面的人不得指着戳咱们的脊梁骨啊?!”
“那大嫂你说怎么办?”
萧逸海也失了主意,他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此刻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像他预料的一般,他顿时有些慌了神。
萧夫人抿了抿唇角,思量了一番,这才道:“三弟,那位童姑娘和孩子你预备着怎么办?”
她是看不惯萧逸海的荒唐行径,但如今孩子都生了,或许还可能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这子嗣是大事,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宝哥儿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清莲也是个好的,她跟了我那么久,如今孩子都生了,理应纳她进门。”
一说到童清莲母子,萧逸海才渐渐找回了些自信,是女人就该温柔似水以夫为天,像高邑县主那样的……他从前怎么就看上了她?!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母夜叉!
想到高邑县主,萧逸海又是好一番后悔,拉着萧夫人吐了一番的苦水。
既然这么想,早干嘛去了?
萧夫人心里暗自鄙夷了一番,面上却是一脸关切,“子嗣为重,三弟说得也在理,只是为何不在之前与县主好生说这事,弄到今日闹得这般,大家都没脸不是?”
萧逸海点了点头,一脸惭愧道:“大嫂,你也知道高邑那脾气,若是提前给她知道了,指不定清莲他们母子眼下都不知道在哪去了,我哪敢啊?就想趁着这样的机会逼她就范,没想到她那么狠!”说着咬了咬牙,一脸忿忿的表情。
若说从前他对高邑县主还带着点感情,那么今日这一闹腾已是全部化为了乌有,眼下他只记得这女人是怎么可恶,怎么在大厅广众之下摧毁他属于男人的尊严。
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为人妻,为人媳!
萧夫人深思熟虑之下才道:“既然三弟一门心思要接他们母子进门,只怕这事还要报到宗人府去,用宗室压上一压,这样县主才能松口啊!”
萧夫人这是一语点醒了萧逸海,他处置不了高邑县主,但宗人府可以,她这般不敬婆婆,又纵仆打伤了自己的丈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抵赖不了,若是寻常妇人早就该被休弃回家,可她是县主之尊却没那么好办。
但如今证据确凿,萧老夫人中风躺在了床上,真是容不得她抵赖!
想到这一点萧逸海不禁眼前一亮,抚掌道:“大嫂说得对,我即刻就写信上京,这事还要拜托大哥周旋一下。”
萧逸涛毕竟在京城任着官职,有人好办事。
萧夫人也跟着点头,“我也与你大哥休书一封,把利害关系都陈述一遍,这事刻不容缓,要即刻办了。”一顿又道:“只县主那边,三弟却是要安抚住了,就怕她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到时候家里便不得安宁了。”
萧夫人的考虑也有道理,高邑县主今日在人前吃了那样的亏,又岂是轻易能善罢甘休的,眼下虽然不见闹腾,指不定就在暗暗整齐兵马,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杀过来。
想到这里,萧逸海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深知妻子的性格,赶忙点了点头,又站起身道:“如今府中都是她的人,就算有些老人听咱们的话,可也抵不住她一心要犯点事情,唯今之计……”说着抹了抹额,颇有些焦急地在房中来回地踱步。
萧夫人也是摇了摇头,他们家怎么就摊上了高邑县主这样的媳妇,若是从前的杜伯姝该多好,虽说天真单纯了些,可人实在没什么坏心眼,哪里又做得出这样跋扈嚣张不敬长辈的事?
可眼下人都不在了,说什么也晚了。
不过萧怀素却是……想到这个侄女,萧夫人灵光一闪,不由道:“这次怀素归家不是带了不少杜家的护卫么,三弟可以借来使使,还有未来三姑爷那里得力的人也不少,今日若不是他带人前来,也制不住县主的人!”
“对,大嫂说得对!”
萧逸海也反应过来,不由惊喜地点头,“这事我即刻去与宁湛商量,这段日子就让高邑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等了宗人府来人了这事有了定论再说。”
萧夫人点了点头也赞成这样的做法,“三弟只管去做,那童姑娘那里……”
“到时候我让人先送他们回去,再让宁湛派些人过去保护他们,免得生了意外。”
萧夫人这一再的提醒也让萧逸海多长了个心眼,谁知道高邑县主还有什么后招,人是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的,或许宝哥儿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独苗了,可要好好地保护起来。
*
年祭之后,萧家族人也陆续地离开了长兴侯府。
高邑县主则被软禁在了自个儿的院子,自然是火冒三丈,连屋里摆设的器具都被她摔烂了好些,每天只能听到不停的叫骂声,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
萧夫人接手了府中的事务,就像没发生过这档子事情一样,该做什么照样还做什么,萧怀畅毕竟快要出嫁了,她还要为女儿操持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董嫣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与萧怀畅也就是前后脚出嫁的事,如今高邑县主被关在了院子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她的婚事怎么办,没有母亲做主,难不成董家人还会为她出头吗?
这点董嫣却是不信的。
思来想去,董嫣只得找上了萧怀秀。
许久没有来这个妹妹的院子里,董嫣有种恍惚的错觉,好似什么不一样了。
从前的萧怀秀可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冬日就算树木萧条花叶凋零,她也爱在自己院子里挂些彩带灯笼什么的,总之要把自己住的地方装点的欣欣向荣,半点也看不到冬天的影子。
可此刻的院落里一片灰白不说,连董嫣自己踏进屋里也感觉到一股沉闷的压抑。
萧怀秀就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丫环禀报了董嫣到来,她也像全然不知一般,只木木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复又将头撇向了另一旁,露出那尖得像锥子一般的下颌。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董嫣心头一惊,坐在床头看着萧怀秀,又拉了她掩在被子下面的小手。
这一双原本是圆润滑嫩的小手,可此刻一摸除了那彻骨的冰凉外,指节的骨头都硌得她手疼。
萧怀秀这是怎么了?
董嫣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希望萧家人好过,可另一方面对于自己同母的妹妹,她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做了错事这个妹妹总会挡在她身前认错,有好东西也总会与她分享,她知道妹妹一直是护着她的,可她……
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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