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温和的笑笑:“老祖宗都知道了。”
“祖母是不是在生气?”叶非尘有点忐忑。
“老祖宗在心疼小姐的脚呢。”
叶非尘精神一震,祖母果然在生气!若是真心疼她的脚怎么会还让她忍着伤走这一路?
从崔嬷嬷的话中也不难知道,祖母生气是因着她受了伤,这么一想她又放松了点。
“小姐自个进里屋吧,老祖宗想和小姐单独聊聊。”崔嬷嬷将叶非尘送至里屋帘前。
叶非尘吸了口气便掀帘而入,脚其实已经好多了,但她还是一步一拐的特别明显,小脸上挂着乖巧的笑:“祖母,非尘来看你了。”
“是你来看我这老太婆还是老太婆把你叫来的?”叶老太太坐在大椅上,背后垫着个深蓝的靠枕,觑着叶非尘道,“倒是会卖乖。”
叶非尘在叶老太太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讨好的拉着她的手道:“非尘知错了,祖母就别生气了。非尘不是怕您担心才瞒着的吗?”
“我才不担心!”叶老太太瞅着叶非尘气色尚好,便放下心来。任叶非尘挽着她的手,却不看她,老神自在的道,“你多大的胆啊,顶着个小身板就敢登轼训人,哪用人担心。”
叶非尘顿时囧了,“祖母……您就别取笑我了,当时不是没有办法吗?人那么多……”
“没办法?”叶老太太虎着脸道,“镖局的人已经到了吧,你自己出门不带在身边也就算了,出事了也不晓得召集一下?有他们护着你,那些人又翻的起什么风浪?你又何至于受伤。若不是郭高那小子救了你,你这会不定是残了还是傻了。”
叶非尘微愣,犹豫道:“局里的人在暗处比较好吧……”
那些人里有当初参加战争的将领也有名将的后代,若是被人察觉,少不得引人猜忌。
“没事的时候,他们在暗处也没什么,但是有事了还躲在暗处,那要他们有什么用?”叶老太太拧眉道,“你这畏畏缩缩的性子从哪里学来的?以前在泉州的时候倒是没发现!”
叶非尘一愣。畏畏缩缩?似乎是有点,因为顾虑多了。这望都离那掌着生死大权的人太近,她总会忍不住就多想一些。想多了,就不果断了。
“鬼魅一个人当你的暗卫不够,让她由暗转明。然后让鬼魑也跟着你。暗处再派四个人,各组来一个。其余的人依旧在你庄子里待着,有机会也放他们出来做做事。”叶老太太给叶非尘做了安排,说完后有点感叹,“这都多少年了,便是那三个老的又有谁还记得。何况是这些年轻人。”
叶非尘顺从的点头。鬼队四组分工为斗、隐、工、探,分别由鬼魑、鬼魅、鬼魍、鬼魉带队。斗组武功最好,杀人的好刀,人数最多;影组一般做暗卫,轻功最好;工组掌器具,心灵手巧;探组善伪装,查事最好。
这分组是叶非尘自己分的,借鉴的是景飒聆香魂卫的分组。不过香魂卫只分了三组,由十一魂带领,分别是四卫四影三探。
想到这,叶非尘一怔。十一魂是景飒聆最隐秘最有力的刀,但他从没有瞒过她,甚至在离开泉州之前还把十一魂全都调到她面前,让他们认认她这个救了他们主子的人。
而她,还在计较他不直接开口问,没有告诉他黄泉卫的存在。
叶老太太见叶非尘走神,以为她在反省,也不再说她,只道:“非尘,你要记着。你祖母我这一生坦坦荡荡,不怕小人暗地阴险也不怕真刀真枪,一生难得求个自在。你总怕我被猜忌,但你可知人心?并不是说我躲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做就可以挡得了别人的猜忌的。就算我不做什么,也总有些人会做些什么。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费太多心也不一定挡得住,还不如快活些好。”
叶非尘心里一惊,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她一直忽视的东西:“祖母,这次李姗……她最终目的是让别人看到郭大都督帮我?”
然后,看在某些多疑的人眼里就会想着,郭大都督是不是还忠实着祖母。
有了猜忌便如眼里进了沙,如果有人适时的再推波助澜,那么终有一天会容不下。
叶非尘心里十分复杂,李姗这样的费尽心机,最终的目的竟是要彻底毁了祖母。
“祖母,她为何要这般对您?难道就因为当初您不愿意承认她?或者是她将那个失去的孩子怪在您的身上?”
李姗与叶定荣成亲后不久前往泉州拜见祖母,祖母没有搭理,两人跪得时间比较长,然后李姗失去了一个月的孩子。
那其实是个意外,因为便是李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但现在想来,她肯定是将错误都怪在了祖母身上。
“都有一点吧。最主要的一点是,她现在还没有子嗣。”叶老太太看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似嘲讽,“有大夫说是那次伤了身子,造成她子嗣艰难。她不会怪她自己惺惺作态,硬在那里跪着才滑胎。她只会怪我当时没有及时让她起来。呵!如今她只怕恨我入骨。”
叶非尘没有说话,李姗的行为其实算是迁怒,但在这个世界,没有子嗣对女人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人在痛苦的时候总喜欢找一些突破口,把自身的痛苦怪到别人身上,那样心里才会好受些。
叶非尘一点点也不同情李姗。只觉得李姗太执拗,她有空去费心思算计人还不如好好的调养自己的身子。她还年轻,姐姐还是皇后,宫里的御医现成的,细心调养有孕的机会其实很大。毕竟当时只是滑胎而已,并没有大出血。
叶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这次她存的什么心我一看就知道,难为她还遮遮掩掩搞出这么些东西。我是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和别人的猜忌,但我看不得她整这些幺蛾子,真以为她计谋高深,当我是死的不成!”
“祖母,您准备做什么?”叶非尘吞吞唾液,这一刹那真的感受到了祖母那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威武气势。
“没你的事!”叶老太太觑了她一眼,“让鬼魅传信,今晚我要见那三个老鬼,同时让庄子里没事做的小鬼都给我准备着。”
“是……”叶非尘诺诺应下,虽然现在名义上黄泉镖局的主子是她,但事实上,镖局里真正的灵魂还是祖母——阎王。
“没用的丫头!”叶老太太见叶非尘一点气势也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婆子我喜欢直来直往,做事干净利落。你素来喜欢弯弯绕绕,和风细雨。你怎么做事我也不管,但这次你要就这么硬生生的受着了,可别说是我教出来的。”
叶非尘无语的点点头,她真心觉得冤枉。要知道在泉州时,祖母实在是温柔可亲的老奶奶一枚,平时教育她的时候也只是说不离宗旨就成,不必计较方式。而宗旨只有四个字——不被人欺。她自认一直贯彻的很好啊。
而且以前祖母还会赞赞她那种看似和风细雨实则暗藏杀机的处事方式,说什么‘这样好,打打杀杀总归不适合女孩子’,现在却……她能说什么?或许只是这望都的风水有些怪吧,一下子就把祖母内在的狂热因子全部都唤醒了。
“祖母,您以前教育我要做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现在怎么不一样了?”叶非尘故作哀怨道,“祖母到了这望都之后,对非尘的要求就变了,非尘转不过弯来。”
叶老太太好笑的捏捏叶非尘微嘟的脸蛋,正经了神色道:“因为我看你这丫头如今有点傻,怕是被那些条条框框给弄得没了点血性。要知道,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一切都不过是尘埃。心思这块你已经差不多了,现在你要学的是如何强势。就好比行军作战时的阵法,你可以费尽心思去摆一个阵,但对方若有足够强的武力,你那阵法也抵不过一时半会。”
说完她似喟叹道:“该心狠的时候就要心狠,不能留的人就不要留。”
叶非尘微愣,知道祖母是在耐心的教她,也知道祖母将她看的很透。的确,她不够狠,许是前世的影响,她在任何时候几乎都不会想到用杀人解决问题。可有时候真的是,留下来就是祸患。
她垂下眼,而后抬起,挂着乖巧的笑容对着叶老太太道:“祖母放心,非尘虽然不喜杀人,但真正该死的人非尘也不会留着。”
“你懂得就好。”叶老太太摸摸她的头,有真切的关怀,“在祖母还能护着你还能教你的时候,祖母希望你也能学着强大。”
“祖母不必为我担心,”叶非尘定定道,“初到望都之时非尘就说过,如果因为非尘而让祖母费心,非尘会很难受的。”
“你若能让我放心我便自然不会在担心你了。”
叶非尘一愣,这算是带着点点催促让她动手了。看到祖母头上的银丝还有脸上的皱纹,叶非尘心里一酸,死劲的点点头道:“您看着吧,我才不用祖母担心呢。”
陪着叶老太太用过午膳后叶非尘才离开静安斋,屋外阳光正好。
叶非尘抬头看着那耀眼的阳光,微眯了眼。虽然祖母说不在意上位者的猜忌,但其实她还是会有担心,怕终有一日会被上位者不容,无法逃脱。若不是担心,祖母就不会教育她做事要刚柔并济,更不会带些强迫的让她对付李姗。
这世上祖母最担心的人便是她了。所以,不看到她变强,祖母总会担忧着。
“小姐,太阳正大,别看了,伤眼。”月儿扶着叶非尘的手道。
叶非尘收回眼神,在月儿的搀扶下回到无尘院。
让鬼魅给庄子里传了祖母的口信然后又吩咐鬼魅做了点事后叶非尘便去睡午觉,一大早被景飒聆吵醒,不补补眠晚上哪有精力去做别的事。
……
傍晚,残阳如血。
一个长得老实巴交的人几乎是挨着墙壁走到叶府的西角门,给了看门的一些好处便成功的让那人的婆娘去传话。
这门房一家都是李姗的人,那门房婆娘进了二门,在抱厦里见到了翠萍。
“翠萍姑娘,外面有个自称是你叔叔仆人的人要见你。他说他叔叔不日前死了,有遗物留给你。”门房的婆娘讨好的笑道。心里暗想这叔叔真好,人死了还记得有这么个侄女,留了遗产给她,果然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就是有福的。
“乱讲些什么?哪里来得人说是我叔叔你这人就进来通报?”翠萍杏眼一冷,当即就准备让这婆娘把人赶走,她可是孤儿,怎么会有叔叔?
叔叔?翠萍脑海里闪过些什么顿时收口,话头一改,掩去心里的一点焦躁,宛若回忆般道:“的确,我是有个远房叔叔。真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她跟同为大丫环的翠藻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她还是十来岁的时候也曾为了完成主子给的命令喊过一个人叔叔,那个人恰巧也才死,便是认罪后自尽的王江。
或许害死了人总会有些心虚,而且李姗用人一般为了保护自己都是尽可能的让各人负责各人的任务,所以当初的唆使和之前的逼迫,都是翠萍一个人去完成的,不能和别人说一句。
如今有人来找,说王江留了东西给她。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当初做事有什么疏忽,让王江抓到了把柄。如果有的话,那么一定是要毁掉才行。
许是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她并不担心出什么问题。
把来人引到墙边,翠萍问道:“什么东西,交给我就行了。”
那人有些瑟缩的道:“主子似乎留了些像萝卜根的东西,还有几张纸。之前主子离开时说第二天再把东西交给姑娘,小人没想到主子竟然是去认罪去了,小人知道主子肯定是被冤枉了,小人想……也许,也许那些东西是罪魁祸首的罪证,主子想要交给姑娘就是想让姑娘给主子正名吧。记得以前主子好像就提过,说相爷夫人为人最是心善了。”
翠萍听着眼前人的话眼里晦涩不明,心跳的频率有些失常,果然那人当初还留着东西。不过他为什么要把东西留给她?翠萍怀疑的盯着眼前的人看,确定他真是王江身边的长随才稍稍放点心。
只是她还是很怀疑,王江若是留有当年的证据并且恨她的话不应该把那些东西交给官府或者相爷吗?
“哦,不对。”那人忽然抖了一下才道,“主子其实没有说要把东西给姑娘,对了,看我这记性。主子说的是让姑娘看看那些东西,看过之后要小人烧掉。说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姑娘也把之前的事忘了吧什么的。”
“这……虽然也许那是姑娘和主子的定情信物不是什么证据,但是主子最后还念着姑娘,姑娘想必也是了解主子为人的,主子没有做那些事,姑娘就看着主子的情分上为主子在夫人那说说话,求相爷要求重审一下案子吧。”
见他越说越荒唐,翠萍也没了听下去的*,倒是被这些胡话打消了之前的疑虑。恐怕是王江怕以后她还会用这个由头对付王嬷嬷所以才让她亲眼看看那些证据销毁吧。呵~可笑之极,以前做什么去了,现在当情痴。
当然,这种死前还做这样的事在翠萍看来是十分愚蠢的,不过王江在她眼里一直就是个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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