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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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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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某某县的瓦匠,名字叫郝建房。看来他父母生下他的时候就料到这个儿子天生是块做瓦匠的料。

吃菜的时候,他专在碗里挑来挑去,只选瘦肉吃,把辣椒都翻到了一边。饭量也大,一连吃了五碗饭,将锅底的锅巴都刮干了。吃完饭,还拿筷子将碗里粘着的几颗饭粒一颗一颗挑到嘴里。

爷爷看不过去,说:“建房啊,要吃饭还是有的。不够的话我叫我老伴再煮点儿。”

“够了够了,”他挥舞着筷子说,“我从家里到你们这个县来,一路上很少吃东西。我媳妇给我做的油饼不多,吃到半路就没有了。”

“路上可以买点东西吃嘛。”爷爷说。我心想他的经济条件可能不好。

他说:“能省点儿是一点儿。”

奶奶赞扬他说:“你是个能持家的人。我老伴少抽点烟都能省下一些油盐钱,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要是他有你这么勤俭就好了。”

吃完饭,天有些暗了。建房喝了一杯热茶,问爷爷:“我们现在走吗?”

爷爷说:“行。”爷爷问我去不去,我说去。

建房说:“带个手电吧,夜路不好走。”

“走路去?”我惊讶道。要是走路去的话,我可不愿意去。虽然我不知道邻县有多少路程,但是少不了一顿好走。我原以为建房会给我们叫辆车带我们过去呢,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抠门。

爷爷也面露难色:“我身子骨老了,走这么多路恐怕到了你那里就要躺下了。你能不能叫辆车载过去?路短还好,可是你那里太远了,走到明天早上都到不了。”

建房愣了一会儿,说:“叫车啊?我来是走路来的呢,不难走的。不过你们要叫车,那我就叫一辆吧,救我家孩子还在乎那点小钱么,你说是吧?”

我心里不满,故意说:“走路我是不去的,要么我们自己叫一辆车吧。”

他嘿嘿笑了笑,说:“还是我来叫车吧。这样多不好,在你家吃了饭还要麻烦你们去我家帮忙。”

64。

他终于叫了一辆车来。夜晚路上的车少,司机把车开得飞快。我和爷爷在车上颠簸了半夜,我中途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耳朵还在朦胧地听爷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那种感觉很奇妙。

后来我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中被爷爷叫醒,说是车到郝建房的家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时辰,不过天还是黑漆漆的,星星已经很少了。我睡眼惺忪地跟着他们下车,走进郝建房的家。

郝建房安排我和爷爷睡在一个房间。他的家比较宽大,粉刷也不错,在当时的社会比较殷实的家庭才能做到这样,与我原以为的大相径庭。

第二天,他招待我和爷爷吃过早饭,便一起在他家周围转悠。爷爷两只手背在身后,嘴里叼一根烟,仔细查看郝建房家的房子。首先查看的是房子的大门,大门的面向很重要,包括方向,面对的物体,如屋前有没有树,有没有井以及其他。

我跟着爷爷瞎逛,我不会看房子的风水。

爷爷领着我走。郝建房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爷爷不放过房子周围的任何一点细小的东西,包括周围是不是有大石头,或者泥坑。

爷爷说:“大门是没有问题的。”

我问道:“大门也影响风水吗?”

爷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文天村在没有繁衍到现在百来户人家的时候,只住着一对老夫妇。一天,这对老夫妇干完农活回来,发现家门口躺着一个病重的白发老翁。这对老夫妇好心将他接进家,熬药烧汤,将白发老翁的病治好。白发老翁病愈后,对老夫妇说,我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见你们都年纪老了,但是膝下无子,恐怕老来悲凉,我就给你们指点一下,好生个孩子吧。

那对老夫妇笑道,救你没有指望要报答的。再说,我们都行将枯木,哪里能再得一子咯?

白发老翁说,你们一直没有生育,是因为你家的风水出了问题。但是你们的房子已经这样建了,要想重新做已经不能。但是我可以把你们家的大门换个方向,改个大小。我现在身体好了,可以花点力气帮你们把门改造一下。

老夫妇将信将疑,遂让白发老翁改造他们家的大门。白发老翁花了两天时间,将原来的大门移到后面,又将大门稍微修改了一点,然后不辞而别了。

那对老夫妇在当年除夕的时候果然生下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而后又生下两男一女。文天村由此繁衍不息,人丁兴旺,形成了现在的百来户人家。

我问爷爷:“修改了大门就有这么大的影响?”

爷爷说:“是啊。风水往往由于差那么一点点,结果就大大不同。”

跟在后面的郝建房马上问:“您看看我家的风水怎样?门前有树,屋后有山。风水应该还可以吧?”

爷爷点头道:“确实。我看你这里的风水还可以啊。怎么就出现这样的怪事呢?难道我猜错了?难道真是鬼造成的?可是没道理啊,照算法,不应该是鬼在作祟啊。”爷爷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最终没有求到答案。爷爷只好无奈的朝郝建房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郝建房讨好的笑立刻僵硬在脸上,像打了霜似的难看。

爷爷说:“我确实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们在家里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只好先行告退。你另请高人吧。”

郝建房怏怏道:“秋季一到孩子就保不住了,哪还有时间请其他的高人哪?何况,我也不知道高人在哪里。”

爷爷抱歉地笑笑,安抚道:“福祸都是有命的,或许这个秋季就不同了呢。”

郝建房点点头,连忙低头走开。他在掉眼泪,怕我们看见。

我问爷爷:“您相信命吗?”

爷爷说:“你能斗过命的时候,就千万不要相信命。你不能斗过它的时候,你就可以理智地不要白花力气,这时你可以相信命。”我相信他不但是在教育我,而且在说他一生的人生哲学。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郝建房家的后山上。爷爷突然绊了个趔趄,几乎摔到草丛中去。

“什么东西啊?绊得我差点儿摔坏了骨头。”爷爷抬起脚,双手揉捏脚趾头。

我低头一看,是两个树桩。树桩高出路面半寸,竖在路中间像个冒号。爷爷正是绊到了树桩突出的部分。

树桩的截面很宽,几乎有一个四人坐的圆桌那么大。根据截面模糊的年轮来看,这两棵树少说有了百年的历史。

“这是什么树?”爷爷向郝建房喊道。

“梧桐树。”郝建房用衣角擦擦眼睛,声音嘶哑地回答。

我对爷爷这样的行为很不满,郝建房正在伤心孩子的事情呢,你老人家还问什么树,这不是故意让人不舒服么。

爷爷很不识趣地继续问:“梧桐树?怎么砍了?”

郝建房漫不经心地说:“刚盖这房子时少了点木材,并且挡了做房的地基。我就把这两棵树砍了。本来是要连根挖起的,但是这树的年龄太大了,根系很发达,挖起来估计一个根可以装一卡车,需要劳动力大,所以没有挖掉树根。”

爷爷蹲下来仔细观察树桩,说:“这树好像还没有死。是吗?”

郝建房见爷爷老问一些与风水无关的事情,态度有些不好了,但仍平和地回答:“是啊,春天的时候,它的树桩上还生长出嫩芽呢。但是每天经过这条路的人不少,嫩芽生出不久就都被脚板踩死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生长起来。”

“哦。”爷爷点点头,伸手向郝建房讨要烟,“来,给我一根烟。”

郝建房懒洋洋地走过来,给爷爷递上一根烟。

爷爷说:“你别怪我话说得丑啊,你这人就是有点抠,有点小气。做房子哪能用百年的老树呢?”

爷爷点燃烟,接着说:“我看出些问题了。”

“你看出问题了?”我和郝建房异口同声。

65。

爷爷嘴里叼着烟频频点头:“我说了不是鬼嘛,这是梧桐树作的怪。”

“梧桐树作的怪?”我又和郝建房同时惊问道。

“这两棵梧桐树生长了一百多年,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灵气。你为了建造房子将它砍伐,它们肯定不服气,自然要想方设法报复你。”爷爷说。

“梧桐树的灵气?”郝建房惊讶地问道。

“对。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物都是有灵气的。如果你破坏了它,就可能受到惩罚。”爷爷摸着树桩的年轮,神色安然地说,“人们往往把它们的灵气叫做精,也可以说是梧桐树精在报复你。”

“那怎么办?”郝建房两眼惊恐地盯着梧桐树的树桩问道,仿佛问的不是爷爷而是梧桐树桩。

爷爷微微一笑,低头问底下的梧桐树桩:“你有什么要求呢?”那个神情既像是跟郝建房开玩笑,又像是真正在和梧桐树桩说话。郝建房见状,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似乎在等爷爷传达梧桐树桩的要求。

爷爷就像专业演员一样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梧桐树桩。听了一会儿,爷爷默默颔首,说:“嗯,我知道了。行,你的要求不过分,就照你的要求办吧。我相信郝建房能办到的。”

郝建房一听到爷爷跟梧桐树谈到自己,忙使劲点头说:“是的,是的。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说完喉咙里咕噜一下,重新强调:“真的,我一定办到,请两位梧桐树精放心。不要再害我的孩子了。”

爷爷站起来,拍干衣服上的泥尘。郝建房连忙凑上前,问道:“梧桐树精有什么交代?不会需要很多钱吧?”

爷爷皱眉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抠门,是孩子重要还是钱重要?”

郝建房连连点头:“对,孩子重要,孩子重要。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爷爷伸出两根手指,在郝建房的眼前晃晃。

“两百?”郝建房歪着脑袋问道,“是不是要花费两百块钱?”很容易可以看出郝建房在掩饰,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呆在冰窖里久了,牙齿已经开始磕碰。

爷爷摇头,仍把两个手指在他眼前晃动。

“两千?”郝建房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两手在微微地颤抖,嘴唇轻轻哆嗦,好像晕血的症状。

爷爷不耐烦地说:“我要你给我根烟抽抽,什么两百块两千块的?”那是我见爷爷最幽默的一次,平时很少见到爷爷开玩笑,但是我觉得唯一的那一次确实精彩。

郝建房干咳了一声,微微扭动身体,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手指慌乱地伸进口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烟盒掏出来,甩动烟盒,抽出一根香烟递给爷爷。爷爷叹了口气,接过郝建房手中的香烟,自己点上抽起来。

“到底要多少钱?”郝建房弓着腰,像个奴才似的问爷爷。

爷爷说:“钱倒是不要,关键看你有没有心。要钱干什么?要钱你能把这两棵梧桐树的枝叶都买回来?”爷爷有些不高兴了。郝建房弓着腰唯唯诺诺。

“其实梧桐树精没有跟我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应该怎么做。”爷爷说,“你把这两棵梧桐树的根挖起来,挖的过程中不要伤断了它的一条根,一条须。然后把它移到一个土地肥沃的地方,最好是黑土的地方,没有人经过的地方,阳光充足的地方。这个你能做到么?”

郝建房忙说:“能,能的。”

爷爷说:“这些还不够。你每天要给它们浇一次水,这水不能是河水,也不能是池塘里的水,要浇干净甘醇的井水。春天看护它的新芽,不要被人踩了,被鸟吃了,被虫害了。冬天给它的树枝包上稻草,不要让雪冻坏了,让风刮断了。”

“能做到的我尽量做到。”郝建房回道。

“不是尽量做到,而是一定要做到。如果它的新芽新枝再出问题,你的孩子也会出问题。如果它们的新芽新枝死了,那么你的孩子也会再次遭受厄运,像前面的几个一样。”

“诶,诶。”

“还有,你以后只要看到梧桐树,你都要对它尊重,不要伤害它。知道吗?”

“知道,知道。以后凡是梧桐树,我都绕着走,这还不行吗?”

爷爷说:“那好。你记住了。这些有一样你没有做到的话,你的孩子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再反悔可就晚了。”

郝建房连连点头,见爷爷手里的烟抽完了,忙主动递上一根,说:“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做父母的,为了孩子这点都做不到么。”

爷爷接过烟戴在耳朵上,说:“你要答应的不是我。”爷爷伸手指着那两个一直沉默着的梧桐树桩:“你要答应的是它们。你能不能做到,我回去后就不知道了。但是它们都知道的。等到它们长得比你的孩子高了,你就可以停下来了。”爷爷重申道:“记住了,要它们长得比你孩子高,你才可以停下来。”

“诶。”他回答道,“如果有什么事,我还可以找你不?”

爷爷说:“只要你做到,基本上不会再有事。”

不过我们离开郝建房家后,他还是通过一个在两地之间贩卖稻谷的人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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