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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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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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那不等于害别人吗?”

金大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说话,被爷爷一个手势制止住。

“你说的确实也是道理。”爷爷叹口气说,“你看,原来我们田里干了,用水车从老河里抽水。现在架上一个抽水机就可以了,还省得人去一下一下地摇。”

易师傅似乎被爷爷说到了痛处,点头叹气道:“是啊。在我父亲那一辈,这个木匠活儿可是很多人抢着干都干不了的。现在……”

爷爷见易师傅已经跟着他的话走了,便趁势问道:“金大爷家的木床是你做的吧,我看那上面刻的花纹就挺好看的嘛。艺多不占身嘛。有一门手艺总比没有的强。何况你的木匠活儿是远近闻名的。”

易师傅见爷爷提起金大爷家的木床,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马师傅是不是说反话啊?说到这事,我还真要向金大爷致歉呢。”

“向我致歉?致什么歉?”金大爷拧起眉毛问道。

又拿出一根烟敬给金大爷,易师傅说道:“我那几天精神有些不好,人总像得了重感冒似的恍恍惚惚,手脚软绵无力,恐怕做的木工不到位呢。我媳妇那几天劝我在家休息,我觉得既然答应了你就要去,没听我媳妇的劝告。今天看见金大爷一早来我家,我媳妇就悄悄对我说,莫不是金大爷家的新床用了不到几个月就坏了,今天来找你麻烦吧。哈哈。”

金大爷接过烟放在另一边的耳朵上,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床倒是没有坏,就是……”

爷爷立即又阻断金大爷的话,接口说道:“就是睡得有些不舒服不踏实,想让你再去帮他看看那床是不是哪里忘记了钉木楔子,是不是松动了。”

易师傅的脸有些红,但仍带些笑意说道:“哎哟,真对不起。我说了我那些天精神恍惚,真忘了在哪个交接的地方钉木楔子也说不定。行,我这就去看看。我还是头一回做这种愚蠢的返工事呢。”说完,易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摇头不已。

易师傅的媳妇说道:“喝完茶就去看吧。我家易师傅是上了年纪了,脑袋开始犯浑了。金大爷你不要见怪啊。”

金大爷虽吝啬,但脑袋还好使,见爷爷三番五次阻止他提学徒的事情,知道其中必有原因,便顺着木匠的媳妇话说:“我还不好意思呢,还要麻烦易师傅再去看一趟。”

我的心里也纳闷了:为什么爷爷不直接问易师傅的学徒在哪里呢?明明金大爷说过了,木床基本上是易师傅的学徒一手做起来的,为什么易师傅还说是他自己的做工不行呢?

我把这些疑问埋藏在肚子里,等爷爷一步一步来告诉我。

喝完茶,我们几个一起出来,沿途返回。易师傅的媳妇把我们送到了下坡路才返回。我回头看了看,易师傅的媳妇那腰仿佛是易师傅亲手雕刻出来的那样细,一扭一扭地走回了屋里。

同时,我又看到了屋后的那座山,那座像长了脓包的脑袋一样的山。山顶上有一处黄土比较显眼,那是新建不久的坟,不过坟头的灯笼已经损坏,糊在上面的纸都不见了,唯有一副竹篾组成的骨架。

67。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山上的树林像绿色的波涛一样涌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个损坏的灯笼也随风摇摆,如同活了一样。

我感到风有些凉,立即收了心思跟爷爷一起离开这里。

易师傅在路上还有说有笑,但是一进金大爷家卧室的门就哑口无言了。他的脸色突然发生很明显的变化,先变成苍白色,然后变成死灰色,额头也出了一层虚汗。他忽然觉得双脚有些软,站不住。他伸出手来想抓住门框,可是手也变得棉花糖一般软绵绵。

金大爷连忙扶住易师傅,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不是……”易师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接着说,“不是我做出来的。”

金大爷轻松地说道:“当然不是你做的啦。你天天在我家椅子上打呼噜,你就是鲁班再世也不可能边做梦边做出一个木床来吧!”他忙唤老伴搬来一把椅子让易师傅坐下,然后说:“这是你学徒做的。这我们都知道。”

金大爷的老伴还不忘夸道:“哎呀,易师傅,你可是收了一个勤快又能干的好徒弟呢。我看他天天忙得汗水直流,就是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这都不算,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手艺不见得比你差到哪里去呢。”金大爷的老伴一面指着那个新床上的雕纹一面说:“你看,这个花纹雕得多好!多漂亮!易师傅,真要恭喜你,你的手艺不怕失传啦!”

爷爷在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双眼睛像鹰眼一样看着额头不断冒汗的易师傅。

易师傅两眼空洞地看着金大爷,嘴巴蠕动了半天,终于憋出几个字来:“我……我没有……收学徒呀……”易师傅说这话的时候如一个重病弥留之际的人,不但嘴巴颤动,就连脸上的几块肌肉也往一个地方缩。

易师傅断断续续的话一说出口,金大爷就呆了,金大爷的老伴也呆了。也许爷爷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爷爷也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惊讶。

几个人在这个房间里,但是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儿声音。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这不是你的手艺吗?”仿佛易师傅的恐惧可以传染,金大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开始抽搐,额头直冒虚汗。“这花纹我认识的,跟你给别人做木匠时刻的花纹差不多呀。”

易师傅瘫坐在椅子上,头耷拉下去,看都不看那花纹一眼,说:“我自己的手艺我还不知道吗?这肯定不是我做的。”

这时候金大爷有些急了,他低沉着声音吼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是你的学徒做的!要我说多少遍?这是你的学徒做的!”

易师傅也坐不住了,对着金大爷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也要给你说多少遍?我没有学徒!我从来没有收过学徒!”易师傅的脸红涨了起来,像是喝多了酒的疯子。

“但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你学徒一点一点帮我做好的木床!”金大爷不甘示弱。金大爷的老伴生怕他们俩打起来,急忙跑到金大爷身边,半扶半推地拉开他们俩的距离。金大爷挥舞着手吼道:“我付了钱的!请了你吃了饭喝了酒的!”

这时,就连金大爷的老伴都看不过去了,边推搡着金大爷边埋怨道:“你真是!就连这时候都还惦记着那点儿钱!”

爷爷也走上前去劝解他们俩。

“我没有学徒。”易师傅看了爷爷一眼,似乎要爷爷相信他的话。

爷爷点点头:“有没有我不知道。你跟金大爷好好商量一下,看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两个人都这么大火气,这样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金大爷却还在那边唠唠叨叨:“我工钱都付完了,难道还要我重新花钱再买木料做一个木床不成?”

金大爷的老伴嘟囔道:“你得了吧你!早说晚上有动静你还偏不信我的话,要不也不会拖到现在。”

“来来来,先喝茶,等你们气消了再说吧。”爷爷把泡好的茶分别递到他们俩的面前。他们不好跟爷爷生气,便接了茶,向爷爷道谢。

爷爷见他们态度好了些,便问道:“你们俩说吧,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师傅你真带了徒弟没有?金大爷你确定他带了学徒来做木匠活儿?”

他们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那就有问题啦,做木匠的说没有带学徒,请木匠的说看见了木匠的学徒,并且木床还是学徒做的。”爷爷皱眉道。

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都看着爷爷。

爷爷愣了一下,说:“都看着我干什么?我现在身体还很不舒服,如果跟着易师傅来的那个是鬼的话,我也帮不上忙了。”

他们两个人也知道爷爷被严重反噬的事情,他们摇摇头,同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爷爷见他们这样,又劝道:“别灰心啊。神靠一炉香,人靠一口气。我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都从来不轻易叹气。你们都比我小,叹什么气呢?”

易师傅还是软绵绵地瘫坐在椅子上,将四肢尽量展开,像被猎人破了肚又用竹片撑开的兔子。我家隔壁的隔壁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猎人,以前在常山周围打狼打野猪打獐子,后来就只能打野兔了。他经常在清晨将打回来的兔子破开,掏出内脏,用筷子长短的竹片在野兔的肚子里撑住,然后挂在门前的晾衣竿上让太阳晒干。再后来山上连野兔都打不到了,他只好把猎枪挂起来。猎枪很快就锈成了一块烂铁,人也得了奇怪的病,怎么治疗也没用效。爷爷说,那个猎人也生锈了。我笑爷爷道,人怎么会生锈呢?爷爷一贯性地笑而不答。

在易师傅像被杀的野兔一样躺在椅子上时,金大爷突发奇想:“马师傅,你说,是不是我得罪哪个鬼了?它故意要来整我啊?”

68。

易师傅听了金大爷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如橡皮球一般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莫非,莫非是他?”

“谁?”爷爷立即问道。

“葬在我屋后的那个小子?”易师傅歪着头,思考了片刻,然后用不是很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葬在你屋后的那个小子?哪个小子?”金大爷眯起眼睛问道。村里发生一点儿什么事情,在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下,唯有金大爷要眯起眼睛问大家——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于是大家会笑他天天躲在家里数钱,笑他两耳不闻村里事,一心只数孝子钱。

我立刻想到了易师傅屋后的那座新坟。这里的泥土表面都是褐色或者黑色的,但是一锄头挖下去,里面就显出黄色的土来。虽然我们村离这里不过四五里的路程,但是我们家那里的泥土表面都是红色的,不过挖下一寸也见到黄色的泥土。那个新坟上虽然长了点儿绿色,那是生出的狗尾巴草,但是总体还是黄色的,我可以猜测到那个坟才建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果然不出我所料。

易师傅说,五个月前,他们家后山上新埋了一个年轻人。并且,那个人曾经要求拜易师傅为师,想在他的门下学木匠。

易师傅还记得,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许易。他父亲姓许,是隔壁村的会计。他母亲姓易,原是画眉村的人。许易从小数学就学得好,这令他父亲非常高兴,以为是遗传了他的算术基因。但是令他父亲头疼的是,许易除了数学之外,其他的学科都一团糟。

所以,许易没能考上高中。他在家待了半年终于待不住了,因为村里的年轻人不是在继续读书,就是去外面打工。在乡下,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只有这两种选择。如果留在家里,别人就会看不起。

他父亲想催他出去打工,但是他母亲舍不得。于是,他父亲就要许易跟他学会计,将来干脆接他的班,在村里当个会计算了。谁料这个孩子虽然数学好,但是对会计根本不感兴趣,不肯跟着父亲打算盘。

他父亲一下子来气了,“咣”的一下给了许易一个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读书不行,打工也不行,叫你学会计,你还看不上!你爹就是靠这养你这么大的,你知道不?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倒成我爹了?”

许易这时嘹亮地喊出了一句话,这句话足足让他爹气得三天吃不下饭,三夜睡不好觉。“我想学木匠!”他喊道。

他父亲不能给他第二个巴掌了,因为他已经气得手颤抖了起来,整个人也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这不想学那不想学,偏偏就喜欢上了学木匠。

终究是妈妈最疼儿子的。她妈妈见儿子想学木匠,便偷偷拉着许易到易师傅这里来拜师。她妈妈是画眉村的人,知道易师傅的手艺非同一般。

在这里要说一下,易师傅并不是姓易,而是姓马。小时候易师傅叫马艺,易师傅的父亲希望他的儿子将来做什么事都没有困难,就改名叫马易。那个金大爷也不姓金,而叫马惜金。也许名字真对人的一生有影响,马艺虽改了名,但是最后还是成为了一个艺匠;而金大爷果然非常爱惜金钱,虽然这已经不叫爱惜,该叫吝惜。

画眉村只有爷爷才被人叫做“马师傅”,从我小时候起就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好,话题别扯远了,还是回到许易拜师的事情上来。据易师傅说,那个要拜他为师的孩子长得精瘦精瘦,头发泛黄,脸色苍白,但是嘴唇却像女孩子涂了口红一样红彤彤的,眼睛也炯炯有神。他妈妈手里提着一只大母鸡。那只母鸡被倒提着,还在“咕咕咕”地抱怨。易师傅知道,拜师都是要象征性地收礼的。

易师傅看在他母亲是同村人的分上,不好直接拒绝。他叫许易抬起手来给他看看。许易很听话就抬起手放到易师傅的眼皮底下。

易师傅看了看许易的手背,又看了看手板,然后叹了口气。

许易的母亲连忙问道:“怎么了?您叹气干什么?”

易师傅摇摇头,说:“不是我不要他,他天生就不是做木匠的命。你还是带他回去吧。”

许易的母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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