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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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人-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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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过去的事已被她搅成一锅粥,我感到无从解释,于是便说,我承认我监视过你,但那仅仅是对你的来历好奇,我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你放我出去吧,我不会害你的。

我想让你跟我走,是不愿你留在这个鬼地方,更重要的是,我爱你,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然而,叶子完全不为我的话所动。

她说,你想走,为什么不早走呀。

我一开始就对你说我屋里吊死过人,可你还来找我,我甚至穿上黑衣扮成梅子来吓你离开墓园,可是你还是不走,并且对我越缠越紧。

你还用伪装的爱情差点让我上当。

现在,你说你想出去,我能放你吗?放你出来我可就完蛋了。

叶子说完这些话后便返身上了石梯。

我抬头望去,墓碑打开处有一缕灰白的天光。

我对着叶子的背影绝望地叫道,叶子,你不能这样扔下我。

然而,叶子毫不犹豫地出去了。

墓碑洞开处那缕灰白的光转眼被漆黑所关闭。

我狂叫了几声。。电子书下载

就在和叶子隔着铁栅说话的时候,我也还没完全意识到我真会被丢在这里。

我总觉得我和叶子说着说着她就会开门让我出去的。

叶子是可爱的女孩,她不会作出任何残忍的事来的。

然而,这结果来得缓慢而突然,我不相信她会走,然而她走了。

我在狂叫时电筒已掉在地上,它的光柱斜射着冷冷的洞壁。

我绝望地拾起它,再回到洞内去细看,果然发现了一个木箱,里面有矿泉水和饼干。

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这些东西让人活上一周没问题。

洞内的空气不太好,但以一个人的呼吸量,可以供及,空气中的含氧量肯定不够,待上一天后人会头昏脑涨,但离死亡也还有距离。

现在要紧的是节约用电,我立即关掉了手电。

光亮不仅能让人看见东西,更重要的是,它是让人在黑暗中不崩溃的支撑。

我决定每到心里慌得不行时亮一亮手电,这样,电池可以维持较长时间。

我按照绝处生存法作了些简单的计划后,便靠在洞壁上闭上了眼睛。

尽管很恐惧很绝望,但此时最重要的是不能狂叫、不能大哭,因为这样消耗掉体能后,会让你的生命维持期至少缩短一半。

自从到墓园后,似乎已见惯了黑暗和死寂,但此时,在这坟墓的下面,我才体会到什么叫黑暗和死寂。

我想着逃生的可能性,一是叶子主动来放我,这是奢望,从她决绝的状态来看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是杨胡子手里也有钥匙,但他即使进阴宅察看,要推开墓碑打开铁栅门走下来的可能性也非常小,不然叶子不会选这里做自己的临时避难处;还有一种可能是,阴宅的主人来察看时,打开墓碑走了下来。

或者是,这阴宅要葬人了,也就是赵董的父母死了。

这墓当然就打开了。

不过,想到这种可能时我不寒而栗,因为到那时打开坟墓时,人们见到的将是未葬人的坟墓里早已有了一具白骨。

我忍不住在黑暗中狂叫了几声,那声音比摔在陷阱里的狼还要惨烈许多。

我也顾不得节约什么体能了,节约下来的体能还是会冰冷,不如狂叫几声以表示我挣扎过、存在过的。

我还侥幸地想这声音能否传出去。

但我知道这也是奢望。

我就这样在黑暗中待下去了,时睡时醒,也不知外面是白天或黑夜了。

有时想到坟山上的天空,不管是阴是晴,都觉得能看见这天空的人是多么幸福。

在这坟墓下面的睡眠实际上也不叫睡眠,因为我闭着的眼皮底下浮动着的都是噩梦。

醒来时,我尽量不去回想,因为一旦回想那已做过的梦又会串进下一个梦中。

就这样的不知天日中过了很久,我在迷糊中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喂、喂,你死了吗?我醒来,以为是梦,转头却看见铁栅门处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我立即扑了过去,惊喜地看见叶子正站在栅门外。

她看见我时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说,叫了几声都没有应,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才一天时间,我想你也不会那样脆弱吧。

我问她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说,半夜。

我赶紧又说,你放我走吧,你误解我了。

她立即将头转开不看我,并且说,别提这要求,不然我马上离开。

我慌了,立即连声说我不提这要求,你多在这里站一会儿吧,我吸吸从洞口进来的空气也可以多活几天的。

叶子这才转过头来,她说,有一个问题,我想弄清楚。

刁师傅上次来看阴宅,说买这墓的人叫赵董。

我知道“董”不是名字,是董事或董事长的意思。

那天你和刁师傅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还陪他去了镇上住,你听他说起过赵董的名字没有?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

他对我也是说赵董,可能那样叫惯了吧。

叶子又问,那么,刁师傅讲起过赵董家人的情况没有?

我说讲了,家里有八十高龄的父母,还有一个姓袁的保姆。

哦,赵董夫妇还有一个干女儿,叫灵灵,说是大学没毕业便生病住院了。

叶子突然叫了一声,像是洞壁上有什么刺了她一下似的。

我忙问怎么了,她用手撑着额头,喘了口气说没什么,没什么。

她这状态,像闪电一样在我大脑中亮了一下。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联想,一种强烈的直觉让我对着她叫了一声,灵灵!我想要是她没应,我的直觉就失败了。

然而,叶子听见这叫声愣住了,她盯住我好一阵子后才说,原来,你为了害我,把我的什么都了解了。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不然我还不能确定这坟墓就是我干爸爸买下的。

我一下子振奋起来。

叶子的身份在瞬间云开雾散,并且我在回想刁师傅的谈话时,还知道了刁师傅的父亲曾给叶子的父亲开过车,因为偷漏税上亿夫妇俩跑到国外去了。

只是,叶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守墓呢?是逃避警方的追捕吗?这不可能。

因为她父亲出事时她才读小学,不可能与大人的事有什么牵连。

这时,我听见叶子自言自语地说,好了,这事弄清楚了,我该走了。

天哪,你弄清楚了事就走,我该怎么办?于是我大叫道,灵灵,你不能走,你把我关在这里,要是我死了,你就是杀了人,你可怎么给在国外的父母交代?

叶子低下头,突然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也给你讲讲自己吧。

咱们互相都坦白了,这才公平。

叶子的讲述,和我从刁师傅那里听来的东西,实际上只是多了些细节。

在叶子的回忆中,她的童年是幸福的。

做过知青的父母回城后一度没有工作,后来她爸在街头摆了一个书摊,她妈也帮着买书。

这期间有了她,她妈经常抱着她在书摊上卖书,这让她从小对书的兴趣胜过一切。

她爸妈用辛苦挣来的钱给她买玩具,两岁的她把玩具扔了,只抓起书乱翻。

到她五岁时,家庭境遇发生了变化,她的爸妈突然办起了一家小小的商贸公司。

又过了两年,她刚进小学,她爸妈的公司已做大了。

她爸坐的车是尼桑,由一个姓刁的师傅开。

叶子叫他刁叔叔。

刁叔叔有时开车送她出去玩,并说这车是你爸从省政府租借来的,你爸可是了不起的人。

小叶子说我爸就爱抽烟,很呛人,没什么了不起。

刁叔叔说你不懂,你爸的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

火车货站的仓库,你爸要发的货,比外贸局的货要多出一倍呢。

刁叔叔还告诉她,你爸的副手,就是省上一个大官的儿子,他对你爸可佩服了。

她爸的副手就是现在的赵董,他当时就认叶子做干女儿。

叶子的小名叫灵灵,所以父母和干爸爸都一直这样叫她。

在叶子的讲述中,我并没听到我想解开的谜团。

于是,在她讲完后,我像所有听故事的人一样地问道,后来呢?

叶子说,后来就没什么可讲的了。

我读大学后,老发现有人在校园里跟踪我。

放假回去后,我对干爸爸讲了这事,可他却帮着那些跟踪我的人说话,说没人跟踪我,校园里很安全的。

我就知道我干爸爸也有了变化,我不在爸妈身边,谁也不会真正关心我的。

并且,我在书房看书时,我干爸爸还不断进来拿东西,我知道他在监视我。

所以,我觉得在墓园做事最好了,人少坟多,又安全又安静。

如果不是你闯进这里来的话,我真以为天下没人监视我跟踪我了。

叶子的话让我长出了一口气。

连懂点最简单的心理学知识的人都知道,她这是被害妄想。

所以她怕生人,怕突然停在面前的车,遇到这些情况她就要生病,要躲避。

当然,她更怕被人监视,我在很长的时间对她这样做过,我这是罪有应得。

当然,我这罪实际上也不叫罪,至少不该被关在坟墓里。

不过,叶子在讲述过去时语气平和,这让我看见了被赦的希望。

然而,等待我的仍然是绝望。

叶子讲完往事后,笑了笑对我说,我现给你讲这些,我已经不怕了,因为你出不来,也就伤害不到我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并在我的呼喊声中关上了墓门。

一直到现在,我在墓园经历的事都不算大,远没有我预想中的轰轰烈烈和出生入死。

然而,在并没干出大事后却落个这种结局,让我非常悲哀。

我不怕死,但不该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地死。

并且,严格说来,让我死的人并无恶意,她也承认至少在一个晚上爱上过我。

天哪,事物的逻辑怎么一下子如此混乱。

我在特种兵部队服役期间,教官可从没讲过应对这种事情的办法。

想起我的特种兵生涯,我不禁心潮起伏。

我当然不能在这里透露我做过的重大事情,但讲点旁枝末节的小事,也许不算太违纪。

我参加过云南边境的缉毒。

我从直升机上空降到一座深山里,化装成接货的人和毒贩头子见面。

那天夜里,我驾驶着一辆吉普车在深山里的一座桥头停下,不一会儿,毒贩的车来了,是一辆当地人爱用的农用卡车。

车上跳下来三个汉字,走近我便问道,钱带来了吧?我说,都在车上呢,几大箱。

一个汉字便搜我的身,确信我没带枪以后便说,你蹲下别动,我们先把钱转到卡车上。

我立即双手叉腰地说,货呢?没见货谁也动不了这钱,你们不懂规矩吗?我的强硬让他们确信了我是真买家,于是便说,要货,开着车跟我们走吧。

我发动了我的车,闪了三下灯,这是向我的战友表示交货地点有变的暗号。

我开着吉普,跟着这辆卡车在山里转到半夜,后来,车在一处崖边停下,车上的汉子走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说,老大在洞里等你呢。

这样,我让他们搬下了钱箱,扛在肩上跟着我走向山洞。

进了洞内,我抬头看见里面站着七八个汉子,其中一个坐在石头上的络腮胡大汉就是毒贩头子了。

我迅速把他的五官和我在照片上已熟记的五官相对照,一点不错,就是他,只是那络腮胡显然是今晚才贴上去的。

我迅速扫视了一下洞内,没有其他出口。

于是,我转身对刚进入洞的扛箱人说,把箱放下,这钱得我来点给你们。

于是,我蹲下去打开钱箱,将一大沓一大沓的钱拿出来放在旁边的地上,洞内的人都只管远远近近地盯着地上的钱,就在一瞬间,压在钱箱下面的微型冲锋枪已握在我手中,我一个虎跳已到了洞口的石壁旁,抬手向洞内射出一梭子子弹后大喊,谁也不许动,要活命,把枪先丢出洞,再背对洞口退着走出来。

这时,在听见枪声同时,我的战友们已经冲上来彻底封住洞口,毒贩三死两伤六个活捉,我们凯旋。

我在黑暗的坟墓里想起这段往事后,突然感到非常的害怕。

因为,据说人在临死前会像放电影似的看见往事,而我刚才的回忆,真的有点像放电影。

而且,尽管有了害怕的感觉,我的回忆仍然停不下来,我又看见了部队清理空难现场的情景。

我抱起那女孩,在将她装入尸袋时,忍不住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

我一定恍惚了,想到这里时手上竟有了抚动那女孩头发时的柔滑感觉。

我知道在黑暗的地下待得久了,这恍惚还仅仅是更可怕后果的前兆。

这时,我突然听见在空难现场的那个女孩子说话了。

我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面容,只听见她的声音在叫道,喂,喂,大许你过来一下呀。

我侧脸看去,铁栅门处已透着微弱的光。

我像影子似的走了过去,看见站在铁栅外面的叶子便说,你下次再来,可能已没人走到你跟前来了。

叶子不说话,我看不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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